孟瑄想從速打發了這四名無良兄弟,卻忘了他與何當歸的衣襟是結在一處的,這匆匆一站起,奔出三箭步,立刻就把何當歸拉到地上去了。而且地上好巧不巧,丟著一枚先前撒帳時遺落的長壽果,何當歸白嫩的小手好巧不巧地按上去,鋒利尖銳的外殼立就刻印上一個紅點兒。小手被扎破啦扎破啦啦~~
何當歸攤開掌心,看著蔥白細指上汩汩往外洇血的傷口,稍微有點怔愣。而孟瑄回頭看見這一幕,鐵沉了一張俊顏,雙臂一展,將衣襟彼端的小妻子抱回床上去,試圖打開那個解扣,無果,於是一解玉帶,將喜服脫下來。
「等我。」
孟瑄外穿一件雪紡中衣,小步跑到門口,將孟瑛、孟宸、孟揚和孟琳四人推搡出去,低聲呵斥道,「有找你們算賬的時候,孟揚孟琳,快把這只醉貓拖去醒酒。」手下也毫不客氣地封阻了孟瑛的穴道,拎麻袋一樣拎到孟琳手中,發出最後通告,「再不走,我就讓你們跳那個『螃蟹舞』給你嫂子看。」
孟揚聽後嘴角抽搐,螃蟹舞?莫不是他們五歲時候常用作懲罰的那種傻兮兮的舞蹈動作?不帶這麼玩人的吧,七哥真的急了。
見孟瑄一臉陰騖的表情,彷彿下一刻就要掐暈他們,以祭小嫂子的那根流了血的細指……識時務者為俊傑,於是俊傑孟揚孟琳無意再多耽擱,選擇從了七哥孟瑄,一人一臂,架著三哥的醉軀離開了這一座被紅色裝點的園子。
「哼。」孟瑄瞇眼看著他們的背影,確認他們已走遠。
同去的還有孟晚、孟典兩個的同輩堂兄,他們是孟瑄五叔孟齊的兒子,正好滯留京師,就代長輩來吃了一鍾喜酒。這二人也是興沖沖跟來鬧洞房,不過隔著一層窗紗,隱約瞧見新人是一位年紀很輕的美人,美如畫中仙子,飽讀詩書的二人就有些訕訕之意,不像孟瑛他們那樣大喇喇闖進去。
後來孟瑄起身,將床上新人往外一扯,一聲嬌呼倒在地上。這一聲低呼彷彿一根清涼的銀簪子,一下子戳在孟晚的胸口,使他更不敢回頭了,覺得自己一定是醉了,才會突然心猿意馬起來。新郎官孟瑄一出來趕孟瑛他們,孟晚也跟著落荒而逃了,小他三歲的孟典匆匆跟孟瑄道一聲恭喜,然後喊著「哥,你等等我!你走錯了,那邊是東廁!」退場了。
新月似銀鉤,春末的夜風和暖芬芳。
這五隻害蟲被驅逐之後,孟瑄又回頭,看向最後一隻不肯走的害蟲孟宸,掀起一雙濃眉,昂起下巴問:「五哥,你還想做遊戲?是否要小弟奉陪?」話音中戰意滿滿,好似一隻守護領地的小公牛。
孟宸低笑一聲說:「把你的脾氣收起來,我可是好心給你報信的,你不愛聽就算了,當我白做好人。」
「什麼信兒?」孟瑄一雙黑眸閃動著黑曜石般的光澤。
孟宸頓了頓,上前一步,附耳跟他說了句只有兩人聽見的話,然後兩步退開,拍肩笑道:「俗語道,娶妻娶德,納妾納色,七弟你別樹一幟的集二者為一,讓人好奇和羨慕之餘,又忍不住想往下看,在母親大人的苦心下,你能做到哪一步。」說罷含笑離去,留孟瑄在原地思索。
屋中的竟嬤嬤見幾個來玩鬧的公子走光了,於是走向何當歸,笑道:「夫人乏了吧?已經打過初更了,讓奴婢們把鳳冠與嫁衣給您卸下來吧?隔壁湯室已經備下熱水了,夫人去解解乏吧?」
何當歸鬆動一下繃了一整天的頸椎,也微微一笑道:「這套行頭少說有十斤,壓得我脖子都僵了,那就勞煩嬤嬤先給卸去這頂金冠。」
一身在籠屜上用花露熏蒸過的素綢寢衣被捧上來,竟嬤嬤剛開始動手,孟瑄突然出現在她後面,開口道:「都退下,讓我來。再去淨房取一條新帕子來,就各自散了吧。」
誒?七爺要親自為新夫人,那個,沐浴?還是只為夫人更衣?
十個丫頭中有四個臉紅的,三個臉紅透了的。因為七爺的吩咐過於言簡意賅了,丫頭們匆匆福身行禮後,又忙忙地去隔壁湯室候著,等七夫人過去沐浴。不一會兒,卸去一身沉重裝束,換上菲薄寢衣的七夫人,同時因為右手手指頭受傷,而整隻手被紗布裹成熊掌的七夫人,小鳥依人地依偎在七爺寬闊的胸膛中,被徐徐抱進湯室,來沐浴了耶!
丫頭中有個出挑的,名叫荷藕的,幾步走上前來,曼聲介紹道:「家裡慣常沐浴,用的是曬乾的月季、芍葯和白芷,不過有的主子像大小姐,就對花兒粉兒的不受用,聞見就打噴嚏,因此只在湯浴中兌些擱舊的牛乳。有了這個先例,夫人第一回沐浴,用的也是牛乳浴,還有兩種……」
「全都下去,這裡有我就行了,」孟瑄平靜道,「她才剛受傷,手多了再一忙亂,把紗布弄濕就糟了。」
丫頭們這下終於聽清,七爺是真的要親自動手,為七夫人沐浴!看來七爺寵妻的傳言果然不假,七夫人多幸福呀……幾個丫頭不敢違拗主子的意思,紅著臉福身告退。
不過,何當歸本人可沒有半點兒幸福的感覺,她也也赤紅著面頰,掙動說:「我自己來行了,夫君你一定也累了吧?請放我下去,我可以走路,不勞夫君費心。」越說聲音越小,只因人走光了,屋中岑寂一片,愈發凸顯出她凌亂的呼吸。她揪緊了不是熊掌的那一隻手,雖然她已經料想到這種局面,可想是一回事,親身經歷是另外一回事。咚、咚咚,是心臟在她胸口敲響的鼓點兒。
「你,怕我?」
孟瑄的氣息吹拂過來,不知是否她的耳朵出了問題,聽著那嗓音中有種曖昧的沙啞。她用力搖頭,深呼吸說:「並沒有,妾身只是不習慣沐浴時有旁人在場。」
「那就從現在開始習慣吧,」孟瑄的笑聲通過他的胸膛,直接把震動傳至她的耳邊,「這可是我的專屬福利,所以請給為夫保留著。」
大步邁開,逕直走到浴桶邊上,將她放在踏腳的台階上,帶有薄繭的指掌輕輕刷過她的粉頰,帶來異樣的刺激,何當歸覺得自己的臉兒燒上火來,一定是那合巹酒的後勁找來了。大掌繼續往下探索,落到她的修頸,迅速地撥開領口兩顆紐子,就跟他之前幫她穿時一樣嫻熟,彷彿曾經做過無數次。
說不定,他們從前經常這樣做,並引為閨房之樂……何當歸哆哆嗦嗦地這樣想道。她暗罵自己沒出息,可是完全止不住顫抖。
簌拉、簌拉、簌拉——
在她尚來不及發出「啊!呀!」之類的情緒感歎詞的時候,她已經被徹底扒光了,頭上頂了一天的新月髻也被打散了。烏亮的髮絲流瀉至削肩,荏弱瑟縮的模樣,讓孟瑄的呼吸一窒,黑眸深處的火苗燒起來。兩個人都忘記了言語,一個貪婪逡巡,一個遮無從遮。
「七公子,你,你,你無恥!」她含著一泡淚指控道,「你枉讀聖賢書!」
「聖人也是有後代的。」他不在意地答道。
孟瑄將她抱進浴桶,讓顫抖的嬌軀浸在乳白色的熱水中,然後回身脫他自己的衣衫,簌拉、簌拉,以更風掃殘雲的速度,他也從明回歸自然了。
就在何當歸驚恐的注視下,寬闊的肩膀,偉岸的背脊,遒勁的窄腰,緊實的臀部,修長的大腿,一一暴露在燭火之下,展示在她眼前。她驚喘著把自己藏進牛乳湯浴的深處,幾乎要把自己溺死。燈火通明的室內,說不定丫鬟們還沒走光,那個男人竟然就這樣跟她裸呈相對了!
當那個男人緩緩轉身,將他結實的胸膛,以及下面蓄勢待發的……也展示給她的時候,她終於忍無可忍地尖叫出聲。然後正如她所意料的那樣,丫鬟們並未走遠,她們都在門口兒紅著臉咬耳朵,等主子傳喚呢。七夫人這聲嚇死人的尖叫,立刻將她們召喚到了。
「夫人!發生了何事!」荷藕率領一隊丫鬟衝進來。
何當歸驚魂未定地回頭一看,孟瑄的人已然不在原地了,始知道,原來他也是有羞恥心的,只在面對她一個人的時候,才會如此沒羞沒臊。
她絕對不能一個人獨處,否則他說不定還會做出更過分的事來。得出這樣的結論,她深吸一口氣說:「方纔看見地上竄過去一個黑影,很可能是老鼠。我最怕那些東西,忍不住就叫出聲來。」
「老鼠?」另一個丫鬟琴枕問,「七爺人呢?」他不是抱著新夫人不撒手的嗎?
「不知道。」何當歸搖頭。
「不知道?」幾個丫鬟齊聲重複。
「對。」何當歸鎮定地吩咐道,「我怕鼠兒,所以你們都得留下來服侍我沐浴。對了,我的丫頭薄荷山楂呢?」除了沐浴期間有人,睡覺時候也得有人陪伴才行。
荷藕答道:「老爺夫人將二人叫去前院了,還有王姨娘、四夫人的陪嫁丫鬟也去了,好像是要發荷包,犒賞她們服侍主子服侍得好。」話語中有著掩飾不住的艷羨,同時一對滴溜溜的眼睛在湯室內轉悠,七爺人去哪兒了?
既然七夫人要求她們服侍,那幾名丫鬟都找回了本職工作,伺候主子沐浴。何當歸盡量拖延著洗慢點兒,爭取一個「緩刑」,可是一個時辰之後,被洗得又香又白的她,還是被一條大毛巾裹住了重點部位,像一道祭品一樣被擺放到椿木雕大床上。令她略感寬心的是,從頭至尾,孟瑄都未再出現過。
可是等所有丫鬟都掩門退下時,他第一時間現身了,長髮濕漉漉的,像是也剛剛沐浴過的樣子,身著一件水青白蓮寢衣。
「夫君,我、我還不睏。」何當歸的聲音可憐之極。誰來救救她?
「那正好,我也不睏。」孟瑄一步步走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