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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05章 塵埃落定初晴 文 / 汶滔滔

    老太太連忙將何當歸一把扯出來,跟兩個柏煬柏說:「這個就是我家的外孫女兒了,她昨晚掛出了一個先夫教她做的掃晴娘,雨勢就忽然止住了,可她從來沒救過火呀?」老太太轉頭看何當歸,用眼神詢問。

    何當歸被迫到這一步,不得不承認道:「其實是這樣,我被外祖父托夢後,就依言來到了祖祠外,見到二姐正在古樹下面埋著什麼東西,還在那一對東西上面放火,我喊她住手,而她彷彿聽不見我也看不見我一般,還是雙眼發直地點著火。可是火苗在她埋的那樣東西並不著火,只土堆上濃煙滾滾,看上去甚是詭異。後來費了很大勁,我才設法引開了二姐,澆水熄滅了那一團濃煙,然後老祖宗您和大家就全到了祠堂了,也抓住了縱火的二姐,可她清醒之後就反咬我一口,使我也很無奈。老祖宗,火不是我放的。」

    沒錯,昨晚的那一場濃煙沖天的祠堂走水,原本是她精心為羅白瓊量身定做的,不過看到了孫湄娘的下場,又被孟瑛勸導「向善」,她也在捫心自問,是否做過頭了。這一世的羅白瓊還沒放過毒蛇,是否要塞給羅白瓊一個火燒祖祠,驚擾祖宗陰靈的罪名。這樣一猶豫,她忽而又不想繼續做下去了,罷手吧。

    可奇怪的是,柏煬柏如何得知這些事,還全部幫她揭出來。她的復仇火苗已經熄了一些,但柏煬柏又添了一把火,將此事燒了出來。莫非天注定,羅白瓊要從高高在上的二小姐的位置上掉下來,話說回來,她娘的名節一毀,連她本人的身世都可疑了。

    巫蠱布偶中的詛咒木牌是她縫進去的,可門檻下的那四口小棺材卻不是她的傑作,看樣子,那很像有一些年代的東西,甚至很像是孫湄娘那四次死胎的遺留物,可是,為什麼會埋在祖祠聖地,柏煬柏又為什麼知道,柏煬柏,他是來助她一臂之力的嗎?他要讓她的屠刀砍得更乾脆一些嗎?

    何當歸看兩個柏煬柏,兩個柏煬柏的四隻明亮帶笑的眼睛一起看她,再同時衝她一眨眼。

    「既然我這外孫女能依照祖宗所言,『救我羅家於水火之中』,那我羅家的災劫是否過去了呢?」老太太關心的問題是,「如今揚州天象奇詭,還發生地動,我家的祖祠祖墳卻獨獨沒事,這對我家是好事還是壞事呢?」

    聞言,何當歸機不可失地為自己申辯道:「昨夜的那一位穿著乞丐服,披著二姐斗篷的凌小姐,我跟她並不熟悉,反而是二姐和四妹跟她走得更近一些,所以她昨晚所說,什麼我向她打聽京城何家之事,純屬子虛烏有。以前她讀澄煦的時候,就是離家出逃,身上銀子用完,就到羅家跟二姐借了一回錢,如今凌小姐再次落魄成乞丐,我猜,她一定是被銀子買通了,才上老祖宗跟前說了那番謊話。老祖宗若不信,只管在咱家的詩酒會上問問牛小姐、伍小姐等人,凌小姐可是一個出了名的謊話精呀。」

    「那她說過,你讓小游在祖墳掛死老鼠,」老太太記起這一茬,問道,「你自己不是也承認了嗎?」

    何當歸笑道:「老祖宗您又說錯了,我讓小游掛的是金貂,擺的是外祖父傳授我的天神守護陣,用金貂寓意金甲天神,其成效您不是也聽說過了嗎,別人家的祖墳全都塌陷了,只有咱們家的沒事,這可是用事實說話的呀,我可沒做過不利於羅家的事,只一心一意給羅家謀福利——別人不清楚,老祖宗您還不清楚嗎?」

    沒錯,老太太忽然想起,外孫女從神仙那裡拿到了仙棗,可是一枚不差的全上繳為傳家之寶。要是她真的像那凌妙藝所言,心懷京城何家,她怎麼不私藏下那壇棗,留待哪天去京城獻給何家呢?而且這幾年,家裡幾個小輩中,數她最貼心最孝順,她是這家裡最好的孩子。

    績姑娘也力證說:「沒錯,只有咱們家的祖墳沒事,沒想到竟然是三小姐的功勞,風水陣真是神奇的東西。」

    老太太勉慰道:「好孩子,你幫咱家守住了祖墳,實在絕功甚偉,稍後外奶奶好好獎勵你,」想一下,又補充道,「昨天夜裡讓你受委屈了。」

    何當歸推辭:「老祖宗說哪裡話,我不過做了應該做的事。」

    老太太欣慰點頭,又問兩個柏煬柏:「道長哪,我家的祖宗陰靈還在,托夢給我外孫女,又保佑了我家祖蔭不損,那祠堂中這個邪惡的風水陣是否能撤去,一切如舊呢?銀子和報酬都好說。」不怕花錢,只怕災劫大到花錢解決不了。

    柏煬柏一號掐指算了算,搖頭道:「太遲了,風水陣已經啟動,你們家馬上就要出壞事了!」老太太一呆。

    話音甫落,外面就來人驚慌報曰:「老太太不好了!四小姐的西華閣突然走水了,現在亂成一團,不知是出了什麼變故!」

    老太太的神情更驚慌,連忙看向活神仙,問:「現在怎麼辦?」

    柏煬柏二號吹著口哨看天空,柏煬柏一號挖著鼻孔,無恥地說:「現在又漲價了,五千兩,消災一次。我們也很辛苦的,銀子不是白賺你們的,一場法事要做五天五夜呢。」

    這一次,老太太一聽說還有救,答應得非常痛快,於是,兩個柏煬柏要求了各種祭拜物什,又要求吃睡一天恢復元氣。然後,祠堂中所有的巫蠱之物,以及那四口小棺材,全都被當眾焚燒。而那一張繫著鈴鐺的紅紙條,老太太只看一眼就變了色,一把將那東西丟進火堆中,將一切焚燒殆盡。

    何當歸垂頭微微笑了,她自稱經過祖宗的救治,已恢復了精神,希望回桃夭院休息一下,得到批准之後,她就謝絕了丫鬟相送,自己一個人轉出祠堂側門,走出迴廊。仰頭看天時,天空微晴,絲絲縷縷的雲被風吹成各種形狀,瞬息間就風雲變幻,有了不同景況。

    在羅家住了三年,終於等到了這一天,孫氏倒台了,羅白瓊也要遭殃了。羅白瓊在祖祠放火,想用從「旁人」那裡聽來的密法,從靈氣氤氳的羅家祖祠盜取福祉,放到她和彭時的姻緣線上,就能讓彭時回心轉意了。從前老太太縱容羅白瓊,是因為她是老太太愛子羅川谷的嫡女和愛女,如今,此事已經沒有那麼確定了。就算老太太對這個孫女有深厚感情,不受孫湄娘倒台影響,那也要按照家法罰她禁足兩年。

    如今一切塵埃落定,她算不算大仇報了一大半,只差一小半利息了呢?她輕輕舒一口氣,心頭輕鬆得像要躍上枝頭飛一飛,一直飛到天上的雲彩上去。

    「丫頭,怎麼樣?」柏煬柏笑著追上她,「我是不是幫了你的大忙?你有沒有很感動,想不想以身相許?」

    何當歸轉過身來,蹙眉看向「單個」的柏煬柏,問:「怎麼回事?你從哪兒找來一個雙胞兄弟?」

    柏煬柏攤攤手:「丫頭你睜大眼睛瞧瞧,貧道是大名鼎鼎的道聖,是半個神仙,分身術什麼的小技不在話下,剛才的另一個人是沒有影子的假人,是你們凡人眼拙看不出來、」

    「分身術?聽起來很了不起的樣子,」何當歸詫異道,「可是你幹嘛要分身?一個柏煬柏就已經夠叫人頭疼的了。」

    「過獎,」柏煬柏笑道,「分身麼……當然是為了多收卦資,一個人收兩千兩,兩個人就四千兩,要不是分身術只能分出一個障眼法的假人,貧道一定變出他十個八個假人。有錢人家的銀子真好賺,哈哈!」

    何當歸撇撇嘴,回身繼續往前走,柏煬柏也跟上,還是問:「是不是很崇拜我,想不想嫁給我?嫁給我,我的各種絕技都讓你免費參觀!我的整個人,你都可以免費參觀!如何?」

    何當歸如今已經擺脫了朱權,又怎麼可能跟朱權的小舅牽扯什麼親事,她雖然好奇柏煬柏的駐顏術,可只是作為興趣,不是作為籌碼,所以柏煬柏以後不能跟再拿這些要挾她,讓她透露雲岐針法的秘密。於是她岔開話題,問:「羅白芍家裡怎麼又突然失火了?是你搞的鬼?」

    柏煬柏眨巴著無辜的眼睛,解釋道:「我沒搞鬼呀,我只是好心辦了壞事。」

    「什麼好心辦壞事?」何當歸好奇發問。

    「喏,是這樣的,」柏煬柏撓一撓下巴,慢吞吞地說道,「我在羅府大門外撿到一個醉酒哭泣的男人,忍不住罵他一個大老爺們,怎麼像女人一樣哭泣,太給我們男人丟臉了。於是,他藉著酒勁將一切說給我聽,他叫張先,有個情人在孫湄娘手下討生活,前段時間他出了趟危險的遠差,做了一票大生意,得了錢來接他的情人私奔,才知道對方被孫湄娘關起來迫害。潛進去找到情人,並聽到了她的臨終遺言,心中不甘,卻沒有辦法給情人報仇,因此在府外哭泣。」

    「……張先?」何當歸回憶道,「潤香的情郎就叫張先!原來他沒有拋棄潤香,那潤香九泉之下有靈,應該不會那麼淒涼了。只是可惜了這一對有情人,生生被孫湄娘和羅川谷拆散了,真是叫人扼腕。」

    「不,不用扼腕了,」柏煬柏搖頭道,「我猜,張先現在已經下去找潤香了。」

    「你說什麼?」何當歸不可思議地睜大眼,殉情?

    「唉,所以才說我自己是好心辦壞事,」柏煬柏帶了點惋惜,卻一點傷心的意思都沒有,「我本來對此事不十分關心,只是勸那小伙子不要單戀一枝花,女人什麼的,再找找就有了。可是,後來聽他講述他情人潤香的遺言時,居然提到了你,於是我就……」

    「張先提到我?」何當歸略感驚奇,同時不禁猜測,「前個我窗子上夾了一張紙條,上面將潤香的死訊和遺言都告知了我,還央我遵守對一個將死之人的承諾,有機會的話一定要給潤香伸冤報仇,莫非……這個紙條出自張先之手?」

    柏煬柏伸手拍拍何當歸的腦門,讚道:「小腦瓜真聰明,那紙條就是張先寫好了,然後我親手夾在你的窗戶縫裡的——我想跟你來一招裡應外合,一起使力,一鼓作氣弄死孫氏。沒了她讓你掛心,你肯定願意出嫁,離開羅家這鬼地方了,對不對?」

    何當歸恍然大悟:「原來你這幾日都在暗中助我,難怪事事都這麼順利,一下子就解決了孫湄娘。張先為什麼會殉情?他不是已經報仇了嗎?」

    柏煬柏對她忽略自己的「示愛」行為表示無奈,只好暫時中止了「示愛」,聳肩道:「我也沒想到那小子會做到那一步,還真是個癡情種子,早知如此,我就不將他易容成武九了。」頓一頓,他對滿面疑惑的何當歸解釋道,「武九,就是孫氏的『姦夫』,是咱倆給她弄出的那個假姦夫,我還搞到了他的畫像,不過畫的四不像,醜得令人自絕於人間,所以我就沒易容成那貨去找孫氏『談心』。可是,張先那個傻瓜,非要參與到報仇行動之中,我靈機一動,就將他易容成武九了。沒想到,他竟然如此烈性,跟潤香一樣的脾氣——潤香自挖雙目,而張先就**殉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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