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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91章 最狠心的女人 文 / 汶滔滔

    何當歸別著臉將青龍玉珮遞過去,朱權不肯接玉珮,她就往他手中一塞,他的手鬆松地沒握住,玉珮從他的指間滑落,被一旁的常諾眼明手快接住了。

    常諾疑惑地看著這二人,他們究竟在打什麼啞謎?朱權,他就一副跟何當歸非常熟識的樣子,彷彿用完之後被拋棄的怨女,這樣的朱權,常諾也是平生第一次見到。而何當歸則是一臉陌生,就像一個睡完之後不認賬的男人……這兩個人顛倒了吧?懷孕被拋棄的不應該是女人嗎?

    朱權求道:「讓『我』再一次愛上你吧,逸逸,我知道你有這個本事,你對『我』稍稍好一點,這一世『我』都離不開你了,咱們重新來過。」

    何當歸重複著她的話:「你的那幅畫讓我撕了,你的夜明珠和血珊瑚,有空派輛車來拉走吧。」前世的朱權的陰影到此為止了,待還了他的東西,她就要與他做陌路人,徹底揮去那些烏雲壓頂般的往事。他走他的通天路,她過她的獨木橋,再不要有任何牽扯。

    朱權嗚咽一聲,伸臂做了一個攬人的動作,似乎想要擁抱何當歸,可他的腳彷彿不能動一樣,定定地立在原地。他張開了雙臂,哀求道:「逸逸,讓我再抱你最後一次吧,讓我再抱抱你。」他的意識漸漸消融,力不從心地操控這具身體。

    何當歸又後退兩步,絕情地說:「有這個必要麼?小女子還沒出閣,王爺請自重。」

    朱權淚濕了面頰,哀傷地看著她,雙臂像游水一樣空撲騰了兩三下。他固執地重複著:「讓我抱抱你,讓我抱抱你吧。」

    何當歸還是不肯動,常諾不知道朱權想抱女人怎麼還這麼低三下四,按他從前的風格,一封穴道,就扛進屋裡去了。眼下這情形,讓常諾既不解,又有點冒火,於是上前一把將何當歸推進朱權懷中,沉聲說:「王爺一片深情,請你莫要辜負。」

    「逸逸,逸逸……」朱權彷彿溺水的人捉住浮木了一般,緊緊箍住懷中女子,下巴抵在她的頭頂,問,「你還有什麼要對我說的,逸逸?」

    何當歸掙不脫,於是像一塊木頭一樣立在那裡,快速地說:「蠱真是一種厲害的東西,把一個人變成了另一人,我努力多年都做不到的事,它一下子就做到了,它真神奇。」

    朱權用力擠壓著懷中人,重複著她的名字:「逸逸,逸逸……」卻感覺不到對方的軟化,他心灰意懶的一瞬,被現世的朱權覷得了縫隙,插進了一句話,「常諾!快救我!」前世的朱權感覺最後一點能量被燃盡,嗚咽著最後說了一句,「逸逸你好狠的心,但願……你日後不會像我一樣後悔。」然後,現世的朱權感覺自己的束縛一下子被解除了,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將何當歸一把推開。

    他的手一下子揮落了她的面巾,露出了她之前畫的「防色狼妝容」,除了紅紅腫腫的痘痘,還有大大小小的紅疹,兩樣疊加在昔日美麗的小臉上,實在怖人得緊。若她生來就這麼醜也便罷了,可她從前清麗脫俗的精緻小臉,觀者們都還很有印象,突然變成這樣,真是一場驚嚇。

    果然,這副鬼樣子立刻驚著了三個俊美無敵的男人,天啦,世上怎麼會有這麼可怕的醜女?三人其中以朱權的嫌惡最深,想到他方纔還擁她在懷,真恨不得立刻脫掉這身衣服去洗個澡驅一驅晦氣。

    他大怒道:「臭女人你對我做了什麼手腳?你幹嘛跑到我懷裡!」說完後,他又有一點惴惴,怕之前襲擊何當歸時突然出現的那種「心痛感覺」,再次流水一樣從心口蔓延到全身。可是這一次他運氣很好,那種晦氣的感覺沒有再次光顧,相反的,他心間一片平坦暢快,前所未有的平坦暢快,雖然,有那麼一點空落落的……

    常諾連忙再次充當和事佬,隔開了張牙舞爪的朱權,說:「人家女孩子有孕在身,受不得驚嚇,剛剛不是你求著要抱她,我才把她推給你的,你凶人家幹什麼?」這次常諾是徹底糊塗了,怎麼朱權翻臉比翻書還快,短短一刻,前後簡直判若兩人!

    朱權冷笑:「有孕在身?跟我有什麼關係!又不是我留給她的孩子,這種醜女人,我多看一眼都要洗眼睛。」

    常諾回身看著何當歸的驚悚面容,向她致歉道:「對、對不起,他沒有惡意,他的潔癖如此之大,其實是有原因的,他小時候曾經被……」

    朱權憤怒地推一把常諾,厲聲道:「你跟她說這些幹什麼!走走走,咱們快點離開這個地方,我一刻都呆不下去了!」

    常諾重重撓了兩下耳朵,就在一刻前,朱權還是一副傷心欲絕,離了何當歸不行的樣子,怎麼轉頭就變成嫌惡她至深的態度?好吧,何當歸的臉……的確是醜到不是一般的醜,不得不承認,男人是視覺動物,連自己都對她有點兒不忍直視了……幾天之前她還是個美人,怎麼突然就變成這樣了?

    常諾盡量讓自己直視她的臉,問:「清逸,你的病還沒好嗎?看大夫了嗎?」

    何當歸彎腰撿起面紗,慢吞吞地重新戴上,平靜答道:「看過了,說是辣子吃太多,虛火上浮,就長出了痘。屋漏偏逢連夜雨,可歎我一時不察,又感染了北直隸那邊傳過來的時疫,聽說那種時疫很厲害的,染上了就要帶一輩子呢。三位跑到我這裡轉了一圈,回頭少不得要洗幾個香湯、藥湯、艾葉湯,驅一驅邪氣才好。」

    「時疫?」常諾回頭看朱權,問,「怎麼辦?她染了時疫,聽說至今無解的時疫,一旦感染,以後都去不了病根。」

    朱權露出一個欠揍的表情,冷哼道:「羅家怎麼搞的,這樣的女人也拿出來跟別人議親?」說著,他頭也不回地走到氣窗下,衣袂一轉就不見了蹤影,聲音落在屋裡幾人的頭上,「我去沐浴更衣,你們也別呆在這兒了。」

    何當歸心頭微微鬆快了一點,在面紗下微微笑了,是啊,這個才是朱權,她不會錯認的朱權。這樣的朱權,她曾經為之心傷,現在卻有一種要擊掌歡呼的雀躍感,她只願看見這樣的朱權。

    常諾仰頭看一眼氣窗,歎口氣說:「別管他了,他這兩天尤其不正常,清逸,你等著,我尋來齊玄余給你治病,他或許有辦法……」

    「不必了,」何當歸立刻謝絕道,「風公子你不記得了,我們羅家全家都是大夫,人人都能治病,倘若這種時疫真的是一種無解的病,那麼換幾個大夫都是一樣,也不必再費心尋醫問藥了。我現在感覺非常累,想安安靜靜地養病,不想再見生人,不知道兩位公子能不能行個方便呢?」

    常諾正要再說點什麼,氣窗「啪嗒」一響,落下一個人來,何當歸凝目去看時,不由愣住了,這個人是……上官明日。他比幻夢中的樣子年輕不少,臉上也沒有那麼多的傲氣與暴戾,他的左手手臂,從手肘處往下的衣袖都是空空蕩蕩的。她隱約記得常諾提過,在朱權療傷期間,上官明日私自代表朱權跟謝家議親,敲定了朱權與謝巧鳳的親事,朱權得知後發怒,就處罰了上官明日,打斷了他的一條胳臂……

    這些都不是讓何當歸感到驚詫的地方,她驚奇的是,上官明日的鼻樑上貼著幾小塊狗皮膏藥,和幻夢中的一模一樣,而且,他往日很英挺的那個鼻樑,現在是扭曲折斷的!

    常諾看了上官明日一眼,也詫異地問:「你的鼻子怎麼了,剛才見你還好好的。」

    上官明日酷酷道:「我也不明白,我的輕功從未失靈過,方才越牆時卻突然摔下牆頭,還摔斷了鼻樑,真是莫名其妙。」

    「你越牆摔倒?」常諾聽後頗為不可思議,上下打量著對方,今晚究竟是什麼煞氣凶日,身邊的人沒有一個正常的,都快要讓他錯亂了。一段牽了三年的紅線,說崩斷就崩斷了,一點徵兆都沒有,而且紅線兩端的人一個比一個絕情。唉,他昕園中藏嬌用的雕玉竹樓,是不是也不用再蓋下去了?

    上官明日不知眼前那個有一雙黑白分明的秋水眸的女子,就是明月口中的「羅府小妖女」,也不知道他少了一隻手,全都是拜她所賜,因此他並未正眼瞧她,只仰頭看屋頂,冷聲說:「我收到飛鴿傳書,咱們的佈置出了點問題,有人和咱們想法一樣,相中了同一塊肥肉。現在他們後來居上,反過來領先咱們一個頭,我是來找王爺報告此事的,可路上碰見他,他腳下絲毫不停,口中說讓我來經閣找你,還說他現在除了洗澡,不想談任何事。」

    最後那一句話讓常諾略感尷尬,於是再次向何當歸致歉道:「王爺他平時不這樣的,今晚情況特殊,他只是不能碰一點髒東西,對事不對人。」說完覺得拿「髒東西」形容何當歸,也是非常不禮貌的,於是又補救說,「等你病好之後,他就不會如此了。」雖然他至今不清楚二人間發生了什麼事,不過既然何當歸有了王爺的骨肉,該負的責任還是要負起來的,皇室血脈也不應該流落在外。

    何當歸笑了一聲,回道:「兩位公子很忙吧,聽起來像是很重要的事,要不咱們的事另約一個時間再談,風公子?」

    「咱們的事?」常諾一時未反應過來。

    何當歸拍一拍腰間的荷包,提醒他:「就是那筆兩萬多兩的『貨款』——『款』到了,我也沒有要退錢的意思,可現在你們那邊卻對『貨物』不滿意,咱們不是該好好商談一下解決辦法嗎?」

    「哦,」常諾擺手道,「不必,那個錢本來就是你的,我只不過舉手之勞,做了一點小事,就當為王爺剛才的魯莽言行賠罪了,你安心收下罷。」

    上官明日對於常諾的完全忽視感到不悅,打岔說:「公子,咱們的事迫在眉睫,錯過了這次,以後再想找這樣的機會就難了。王爺又忙著洗澡,顧不上聽我回報,你好歹重視一些罷。」

    常諾一聽他又提起「洗澡」,覺得先前建立的「友誼之火光」又被一瓢冷水澆熄了,忍不住惱怒地斥責上官明日說:「一個大爺們兒,你不嫌囉嗦麼!什麼見鬼的事要大半夜扯住我說?」

    上官明日的火氣也上來,氣鼓鼓地叫道:「我當然知道夜裡是與女人廝混的時候,可王爺已經被一個小妖女纏上了,風公子你也這樣,叫我一個人抓瞎,實在好沒道理!揚州不是你的地盤嗎?行動不是一向由你指揮的嗎?現在有一個鬼面人攪了咱們的好事,你還在這裡勾搭女人,豈不叫下面的弟兄寒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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