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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48章 天機子道天機 文 / 汶滔滔

    何當歸這一驚非同小可,不自覺地裹著被筒往孟瑄的懷裡一縮,過了一會兒,她竟然又聽見了朱權的聲音:「不用了,我已經把其錄園裡裡外外全搜過了,我很確定除了我們三人外,此園方圓五十丈內都沒有一個活人。方纔我一聽見聲音就奔出去,這天底下沒有我追不到的人,所以,園子外那一聲動靜大約是鳥獸弄出來的,並非有人在偷聽。」

    何當歸靜靜聽完了這些話,忽而鬆了一口氣,因為她發現齊玄余和朱權的聲音雖然清晰地響在耳邊,卻並非響在蘇眉院中!換言之,也就是說,那兩個說話的人距離蘇眉院很遠,甚至仍在羅府另一側的其錄園,可是他們的聲音卻出現在了相距三里地的蘇眉院!

    這是什麼情況?千里傳音**?!

    何當歸抬目去看孟瑄含笑的眼睛,想要講話,又怕自己的聲音也會「傳」到朱權的耳中,於是在面紗下張了口欲言又止。而孟瑄立刻看出她的想法,於是率先出聲道:「無妨,咱們這邊可以如常說話,寧王他們絕對聽不到。小逸你為何戴著面紗,我瞧你額頭的肌膚煞白,你是不是生病了?」

    何當歸新奇地睜大眼睛,顧不上回答孟瑄的問題,興沖沖地問:「這是什麼戲法?為何我能聽見朱權的聲音,他現在是不是還在其錄園裡?他剛剛沒追到咱們也沒發現咱們,是不是?」此時,耳中還能聽到朱齊二人的對話,話語中那二人已把才纔的插曲判定為過路的鳥獸弄出了聲響,只因朱權認定世上沒人比他的速度更快。何當歸暗暗鬆了口氣,自負是朱權的最大缺點,當年曾讓他與大位失之交臂,如今自己也僥倖在他的自負下逃脫了一回。

    孟瑄為她解惑說:「昔年我從一位異人手中學得這種技藝,可以聽到方圓五里內的指定地點的聲音,雖然時靈時不靈,還不如高手直接用耳力去聽方便,不過卻勝在距離夠遠,就算是我叔叔那種級別的高手,也無法將三里外的人的說話聲盡收耳中,而這種技藝卻辦到了。」

    何當歸好奇地問:「這技藝叫什麼名字,學起來難嗎,為何還能跟別人共享聽到的聲音?」

    孟瑄含糊道:「當年我學得匆忙,只學到一半,教我的那人就離開了,連此技的名稱也未及向我透露。如果你感興趣,我以後可以試著教教你,不過我自己也是半瓶子水,十次裡只一次管用,這次可能跟你在一起的緣故,格外專注所以一次就成功了。」這種「單向搜魂法」是上一世從柏煬柏那裡學來的,也是柏煬柏的獨門秘技,而今世的柏煬柏從未教過他這些,因此他不能堂而皇之地拿出來顯擺,尤其,何當歸跟柏煬柏的關係又非同一般。

    何當歸只覺得腳心的熱流一波接著一波襲來,酥麻的感覺迅速蔓延至全身,讓她不由呻吟出聲,低低叫了幾聲之後,對上孟瑄帶著笑意的眼睛,她羞赧地咬緊了牙關,緊閉上雙眼,靠聽朱權他們的談話來分散注意力。

    這一次是齊川的聲音:「哥,既然你曾經幫過清逸姐姐兩次,怎麼現在又對她如此敵意,說她的壞話呢?」

    孟瑄低聲安慰道:「我沒有笑話你的意思,只是覺得這呻吟聲有點耳熟,彷彿從前聽過一般,你無須強忍著,想叫就叫出來吧,反正這座院子裡沒有外人。」說著他換成平躺的姿勢,把源源不斷的氣流導入那一對細細皓腕的脈門,閉眼說,「我什麼都聽不見,你只當我不存在吧。」

    何當歸悶哼了兩聲,顫聲問:「難道那熱流會一直持續下去嗎?能否用銀針封住?」

    孟瑄否決了她的提議:「不行,封住穴道就聽不見了,竊聽旁人講話總要付出點代價,而且這熱流也不是太難以忍受,其實我的湧泉穴也有同樣感覺,我都很習慣了,你第一次才會反應這樣強烈。你就大叫幾聲來紓解吧,我絕對不會笑話你,像這樣。」說著「啊」的大叫了一聲,給她做了個示範。

    「噓——」何當歸蹙眉,「你別出動靜,我聽不見他們說話了。」

    「……孟子曰,惻隱之心,仁之端也,惻隱之心,人皆有之,」這是齊玄余的聲音,「當初我贈衣物鞋襪給她,還為她在羅老太君面前說好話,皆因我同情她那樣的弱者,又見她五官清麗,料想如果她能長大,將來也是個有造化的,可沒想到的是,她的造化竟然要從王爺這裡找補,因此有些話我不能不說,哪怕洩露天機會招致禍端。」

    「你說吧。」這是朱權的聲音。

    強烈的異樣酥麻如流水一樣在全身蔓延,何當歸咬牙悶哼著,傾聽「天機子」齊玄余道出的天機:「那一次我大讚何當歸的命格好,引起在場的一個胖婦人的不滿——」齊川插嘴說「那肥婆是羅白前的後媽」,齊玄余沉聲說,「見她們還是不信何當歸的命格不克親人,我就拿出銅錢來認真卜了一次,這一卜把我也驚到了,又拿著她的八字細細研看了兩回。之前我還納悶,羅家怎會有那麼貴重的八字,原來這何當歸不是普通人,她是皇室中人的轉世!」

    何當歸一頭霧水,不明白齊玄余在胡說八道什麼,她就是她,帶著前世記憶而來的孤獨靈魂,誰的轉世也不是,齊玄余可能就是個騙人的神棍吧。

    孟瑄忽而把臉湊近,用腦門貼了下她的額頭,低聲問:「你的頭冰冷又煞白,你哪裡不舒服?」

    「是你生病了吧,你的頭燙熱,」何當歸不悅於他的親暱,冷哼道,「你為什麼要救我?為什麼要帶我逃出其錄園?你不是已經認定,我跟寧王朱權有不正當關係嗎?那你怎麼不把我丟給他!」

    另一邊,在朱權和齊川好奇的追問下,齊玄余優有磁性的聲音鋪陳開來:「我的天機卦是從父親那裡學來的,天下獨一,這般技藝是連道聖都不及的,所以連續占卜幾次後,我幾乎完全肯定,何當歸前世絕對是皇室血脈。然後推斷她的年紀,可以算出,她的前身是死於十年之前,我想到自己久居京城,又常常出入宮闈,皇家的人沒有我不認得的,十年前薨逝的皇室中人我也有可能認識,所以,我就跟羅老太君討要何當歸的畫像一觀。」

    孟瑄悶悶道:「從你一出桃夭院,我就瞧見了你,不自覺地跟上去,一直跟到其錄園外,看見你藏在草叢中偷聽裡面人的談話,於是我也躲在不遠處的樹後一起聽。雖然我不知你跟寧王在鬧什麼彆扭,可是你既然選擇偷聽,就代表你暫時不打算跟他見面,所以見你弄出動靜驚動了寧王,我自然要掩護你離開。你不記得了嗎丫頭,我前幾日才對你說過的,我待你始終如一。」

    何當歸繼續用鼻孔冷哼:「你的話真真假假,態度時冷時熱,真是讓我受寵若驚,無所適從,你哥不是說,你已有小妾和兒子了麼,把你的始終如一留給他們吧,我不需要你的始終如一。」這樣說著,她卻依然任由對方抓著她的手,藉著他的神奇技法聽著齊玄余的胡言亂語,「羅家沒請畫師給她畫過像,不過有個丫鬟卻收藏了何當歸的自剪小像……」

    孟瑄語帶焦慮地辯解道:「我從未騙過你,也沒跟別的女人生過兒子,那些話是我哥他編出來騙你……」

    「噓!」何當歸瞪他一眼,「你聲音太大把齊玄余的聲音都蓋住了!」不過聽了孟瑄的話,她的心中某塊地方突然就鬆快了一點,感到不解的同時,她口中又逸出幾聲低吟,這究竟是什麼怪「竊聽術」?竊聽的同時還要忍受熱流和酥麻的襲擾。

    齊玄余的聲音說:「王爺你府中多奇門雜學的異書,你可能也讀過,有些談及輪迴轉世的書會有一種說法,就是人的樣貌由魂魄決定了九成以上,轉世之人和前世的容貌基本是一模一樣的。所以,等拿到了何當歸的小像,定睛看了兩眼,我就認出了她是誰,從羅老太君處討走了那枚小像,並明察暗訪了多日,最後將這個秘密深藏於心底,直到今日——王爺,我已非常確定,何當歸就是十公主的轉世,她是你十皇姐的轉世,所以你不能娶她。王爺,何當歸跟十公主長得一模一樣!」

    此言一出,其錄園那邊陷入沉默,而蘇眉院這裡何當歸和孟瑄也大眼瞪小眼地對視了一會兒,何當歸沒想到齊玄余竟然這麼會胡扯,一時連身上的不適症狀都忘記了,沒好氣地低斥孟瑄:「你看什麼看,我要是公主轉世,那你說不定就是哪路神仙投胎人世了,齊玄余根本是個幻想家,他應該去寫戲劇。」

    孟瑄卻滿眼若有所思地搖頭說:「十公主死於十四年前的春天,你是六月份出生的對吧?而皇帝的十公主薨於四月中旬,從時間上來看,兩者完全對的上。齊玄余從十三歲就頻頻遊走在朝堂和後宮之間,見過十公主也不奇怪,而且他的天機卦神鬼莫測……」

    何當歸聽他也變成齊玄余那種神神叨叨的口吻,不禁又好笑又好氣:「我非常確定肯定以及篤定,我就是我,我只是何當歸,不是什麼公主轉世,不管齊玄余的卦有多神,這次他真的算錯了。」她上輩子跟了朱權十幾年,難道朱權認不出他自己的皇姐麼,而且她籍籍無名的在王府住了一年多,要是她長著一張十公主的臉,朱權還不第一時間就注意到她了。

    孟瑄自言自語道:「對了,我想起來了,十公主早薨的時候只有十一歲,而小逸你三年前的小像剪的也是十歲左右的模樣,難怪齊玄余能只憑一張小像就下定論。」

    何當歸瞪眼:「我上輩子才沒那麼早死,我活到……」話到此處戛然而止,她心頭忽而一突!

    只因她突然想起,上一世柏煬柏給她佔八字的時候曾說過,「你的前世,才十歲就死了,真短命,好像死得還挺冤,是非正常死亡,所以無姻緣可卜……」齊玄余算的那個「前世」,會不會其實是「前世」的「前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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