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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62章 兒女情長成殤 文 / 汶滔滔

    小妾就小妾吧,他待她這樣好,一定會給她很大的自由,不會勉強她做不喜歡的事,會給她想要的世外桃源般的生活。而且她又不愛他,也不用擔心以後會為了跟其他的妻妾爭奪丈夫,而陷入無止境的家宅爭鬥中去。就算他一年三百六十五日每日都睡在別的妻妾那裡,她也不會有難過的感覺,因為她不愛他啊。

    而孟瑄肯定也未對她生情,否則他不會三年都不來看她。

    這樣多好啊,兩個關係親密卻沒有男女之情的人一起走完一輩子,他給她避風港和自由自在的生活;她為他紅袖添香,在適當的時候小小地助他一把。他在建初年就「死」了,因此不知惠帝和燕王這一對叔侄,日後會打得不可開交,展開一場皇位爭奪戰,而她可以根據自己所知的史實,幫助他趨吉避凶,步步高陞。

    多情又如何呢?多情總被無情惱,她對朱權的一世深情,最後證明不過是一場笑話,她根本從未瞭解過朱權,她又喜歡朱權的什麼呢?

    所以,最好的伴侶還是兩個人都無情……她和孟瑄一定會配合默契,成為一對人人羨慕的智囊搭檔的,就像她跟青兒那樣……青兒常說,若她是男子,一定會娶她,而且只娶她一人……她這樣想著,越想越覺得這個想法實在絕妙,能讓她和他互利互惠,各得其所。

    在她幾乎要忍不住開口問,他可願收她為妾的時候,孟瑄突然先她一步開口了,而且一張口就是來勢洶洶的責問口吻,幾乎要一口氣將她從竹梢嚷嚷到竹根,再嚷嚷到地底下十幾丈都不解恨似的。

    他幾乎把她嚷嚷呆了,她那一個風輕雲淡的溫和有禮貌的小師父哪兒去了?

    孟瑄問她,為什麼不說出她曾救他,為什麼行事神秘,為什麼未卜先知,為什麼有著不屬於她這個年齡的眼神,他問她究竟是什麼人。他問她,他把一顆心捧給她看的時候,她為什麼總是把頭轉向別的地方!

    她不敢置信地瞧著那個正在為自己暖腳的孟瑄,他一點都不像她認識的那個孟瑄了,他簡直就是一個披著孟瑄外皮的段曉樓!

    他狂躁,焦慮,不忿,那一雙眸子中盛滿了被狠狠刺傷後的激烈情緒。他說,他「把心捧給」她,她可不可以理解為……他有一點喜歡自己呢?她怯怯地向他道出,自己不知道他對自己有情。心中想的卻是,他真的喜歡自己麼?不要否認,不要否認……

    他不止沒有否認這一點,還怨憤地道出他種種付出換不得她的情義,責怪她不守千金條律,不在閨中安安分分的繡花,卻招惹了柏煬柏,招惹了段曉樓,招惹了彭漸,招惹了高絕,又招惹了他!他埋怨她處處留情,他還反覆地提起那個噩夢般的朱權的名字!原來三年前的那個時候,他除了教她習武,還兼職跟蹤她,暗中查探她都跟哪些男人接觸過!天哪,這就是她心心唸唸可以救自己出苦海的溫和少年麼。

    她以為她和他有著天然的默契,所以儘管對他稱不上熟悉,也能瞭解他的心性和脾氣,他不是一個諸事隨緣的謙謙君子嗎?何時變成了段曉樓第二?

    他是這樣,段曉樓也是這樣,怨聲載道的怪她是捂不熱的冰人,真的是她太冷情,還是他們太得寸進尺——他們是從何時變成了這樣的呢?段曉樓在山道上初見時,笑得彷彿不知世間愁似的,望著她連呼「有趣」,他和她為什麼不能一直做一對「有趣」的朋友呢?從什麼時候開始,段曉樓每次見到她總是愁眉不展?一開始是求娶她為妻,等他母親為他定下了關筠,他又轉而要求娶她為妾,甚至設計陷她於困局,只為了讓她開口向他求助。

    是孟瑄和段曉樓天性如此囂張霸道,還是她改變了他們?

    她做錯了什麼了,為什麼這二人像兩隻受傷的豹子,恨不得將她咬得鮮血淋漓才能解恨一般。就算她招惹過段曉樓,告訴過他可以考慮他的提親,可她卻從未跟孟瑄牽扯過情事,論及過婚嫁,她想找的只是一個救生圈而已,他不是一直樂於扮演這樣一個角色麼,為什麼他要換演別的角色。

    看著眼前這樣一個大失常性的孟瑄,她心懷歉意和難過的同時,仍然默默催眠自己說,任何男人都比朱權要好千倍萬倍,到了萬不得已的危急時刻,她可以嫁給除朱權之外的任何男人。既然不是段曉樓,那就是他吧,既然他喜歡她喜歡到想咬死她,那她總有辦法讓他不再喜歡她,就像對段曉樓那樣子。

    然後,她試探了孟瑄的態度,說自己已經定了親,果然一急之下,他說出了她目前最盼望得到的一個答案,他說會讓他父親來提親。她在心裡微微鬆一口氣,她盼這一句話盼了一年,有了這樣的保證,她今晚用膳也可以多進兩碗飯了。

    等她進一步去確認時——好吧,她突然變得貪心了,想問問他能不能娶她為妻,他父親會同意這門親事麼,而孟瑄則明顯的怔愣了一刻,好長的一刻,讓她清楚地聽見身後雀鳥被蒼鷹捉去,翅膀發出稜稜的撲騰聲。

    好吧,是她妄想了,原來他說讓父親來「提親」,真的就只是說說而已。就像段曉樓那樣,明明無權決定他的正妻是誰,卻要把那個位置許諾給她,等得知他被塞了一個貴女為正妻時,他甚至連一個驚訝的表情都沒有,彷彿心中早就明白這樣的事某一天會跟他不期而遇。他只是一味地抓著她傾訴情意,說不管誰當了他的妻,他都會把他最好的愛給她。

    彼時,她才知道,段曉樓可能根本就沒打算過娶她為妻,或者說他早就接受了她永遠做不得他的妻的現實,卻還拿著一塊名為「正妻」的香甜誘餌,引著她走近了,然後一拉繩子把她關在籠子裡。

    段曉樓語無倫次地剖白著自己,她卻絕情得像長白山上的一捧雪,溫柔的聲音如刀,對不起啊段曉樓,我根本不喜歡你,所以你那「最好的愛」對我一錢不值,之前你說讓我做正妻,我一時心動就勉強應付了你幾回,呵呵,你知道像我這樣的身份,能做正妻的機會不多,既然此事告吹,那咱們好來好去,買賣不成仁義在,段大人你回京城去吧,你在揚州的公務不是早就結束了嗎。

    段曉樓捧著鮮血淋漓的傷口走了,臨走之前他還來找她,說若是以後她有任何麻煩,只要鴻雁托書,無論他身在何處,都會趕來幫她。多好的一個人呀,他幹嘛對她這麼好,她只是一個永遠站在陰暗處的陰暗的人,黑黢黢地窺視著他們這些走在陽光下的人。段曉樓披著一身落霞策馬而去,她甩掉了這塊黏牙的麥芽糖,開心地流下了眼淚。

    原本,原本,孟瑄發了一陣子瘋,又吼又叫又搖晃她,好似他有多喜歡她似的,弄得她都有一點感動了,甚至已經忍不住在想,當日自己在水商觀發誓要找一個舉案齊眉、白頭偕老的夫君,他會不會就是最適合的人選了呢?可是,可是,他也沒有喜歡到可以斬釘截鐵娶她為妻,以後除了她不娶別的女人的那種地步。

    孟瑄啊,其實我只是問問而已,你幹嘛不應上一聲,騙騙我呢。其實我也在騙你啊,明明聽說你沒有擇妻權利的時候,我就想如對段曉樓那樣,跟你來個「買賣不成仁義在」,但是為了讓你幫我擺脫朱權的覬覦,我還要若無其事地跟你佯裝親密,裝成我對你也情根深種、依依不捨的樣子。

    也罷,她原該慶幸他沒有喜歡她到斬釘截鐵要娶她為妻的那種地步,在她開始有點喜歡上他之前。

    如此甚好,反正他也只是她挑來揀去,找到的最適合幫她走出這個困局的一顆棋子,而現在他說他也有點喜歡她,那她一定要趁機巴上他才行,在他離開揚州之前要到一個「孟將軍之妾」的名額。

    既然他不喜歡她跟柏煬柏太親密,那她少不得要依著他。他讓柏煬柏「謹守男女大防」,是不是也在暗示她不守婦道呢,那她以後在他面前少不得要裝成很守禮很規矩的樣子,好讓他對她的貞潔沒有疑慮,賜她一個妾的名額,讓她擋一擋海上的風雨。

    夜色籠罩大地,北風一吹,整個山谷裡的一草一木都在搖動,只有三個坐著的人是一動不動的。

    孟瑄蹙眉看向何當歸,心中是滿滿的疑惑,他這樣責怪柏煬柏,其實就是想讓她再出言跟自己拌兩句嘴,自從剛才吵完了那一通,她就不跟自己講話了。他記得三年前,每次他這樣擠兌柏煬柏之時,她總要出言為柏煬柏分辯一下的,怎麼今天她什麼不說了呢,還是說她仍在生他的氣,已不願意跟他多講一句話了?

    孟瑄心中一陣懊惱,雖然跟她針鋒相對的吵是她不對,但她怎麼能讓那段曉樓一直越牆去羅府裡找她呢,就算自己相信她的操守,不會跟段曉樓做出什麼出格的事,可是段曉樓對她則是不然。旁觀者清,自己清楚地看到,段曉樓望向她的眼神一天比一天熾烈,行為也一天比一天過分,段曉樓早晚會憋不住的!這丫頭不是一向最聰明最警醒的麼,怎會讓段曉樓這樣一隻蓄勢待發的豹子頻頻出入她的閨閣?

    三年前,他不小心向她洩露了自己兩世為人的秘密,原以為她會說他吹大牛,沒想到她立刻就相信了他。於是,他先央求她為自己保密,然後又將自己前世今生的所有經歷細細講給她聽,就是想讓她明白,他雖然不如段曉樓年長,卻要比段曉樓成熟體貼得多。雖然在當時,他的手腕、能力和勢力都比不上段曉樓,但是假以時日,他一定會成為比段曉樓更可靠的男人。

    可是他道出自己秘密的第二日,段曉樓又藉故擁抱了她,而她連掙扎一下的意思都沒有。她為什麼那般溫順?她讓自己抱,是因為傳功需要,而且彼此都是十多歲的小孩子身體;她讓段曉樓抱,是因為她喜歡對方嗎?

    當時,他只是旁觀,沒有上前拉開二人,或者晚上跑去質問她什麼,因為當時的他頂著一副小孩子的身體,很多方面都及不上段曉樓。想到丫頭也是一個小孩,斷不會這樣早出嫁,所以他才選擇離開,想讓她在失去他之後懷念他的好,也讓自己變得更強,變成一個可以保護她,可以正大光明去羅府提親帶走她的男人。

    他在戰場上拋灑血汗,在刀劍裡消磨歲月,在江湖和廟堂上拓展自己的勢力。

    三年來他從不去想她,一開始是封閉自己的腦子,用各種心經各種咒語將她驅趕出去,後來他漸漸就真的不想她了,再後來,等他努力去回憶她的容貌時,也是堙沒在他見過的眾多嬌顏中的一張臉,除了美麗,除了那清冷如井的眼神,其實她也不是多麼特別……

    他反覆這樣催眠自己,她不過是一個聰明漂亮的小丫頭而已,世上這樣的女子有很多,只不過自己很少接觸女子,才會被她吸引,進而無法自拔。如今他已經抽身而退,何必還要再為她傷神呢,等他遇到真正適合自己的女子時,就會發現從前的那些花一般的迷戀和毒草一般的嫉妒,都是水中的一個虛幻倒影,是他自以為是的單相思,跟真正的愛情差得很遠……一定是這樣沒錯。

    經過催眠的他,漸漸就不迷戀她那種像冰塊一樣的女子,每年年節回京城的時候,母親總會找各種理由讓自己見各種千金小姐,有的溫柔如水,有的熱情如火,還有的兩者兼有。於是他又反覆告訴自己,這些女子都挺好的,他是時候在她們中間挑一位賢妻了,加上他上輩子活的,他已經三十好幾了,也該娶妻生子了。

    他路經揚州都會繞著走,繞過去的一瞬間心也不會有一絲絲顫抖,於是他欣慰地告訴自己,瞧,這不是已經辦到了麼。人生不過百年,要做的和要看的東西那麼多,何必為一個人牽絆不止,何況那個人從不正眼瞧你,只當你是個過路的路人甲。

    他欣慰地想著,如今他放下了執念,就算下一回從她的窗前路過,他也能面色如常的一步一步走過去。再下次他跟她面對面講話,他也可以堅持講上十幾句,聲音都不會有一絲顫抖,想問候一個久別重逢的老朋友那樣,笑著打聲招呼,嘿,丫頭,還記得我麼,我是孟瑄,從前咱們小時候還在一塊玩過呢,沒想到你也在這裡啊,真巧啊。

    後來,他就真的面對面看見她了。

    他早就忘了她,也不想再見她,為什麼老天還讓他看見她。

    他去揚州參加一場武林盛會,出發前他安慰自己,揚州大著呢,轉十天都未必遇上她。白院長邀請他去澄煦轉轉,鑒賞一把百年古劍,他鬼使神差地答應下來……古劍是很難得看到的。

    回到別院的密室內,他從香囊中取出沾著「無憂香」的她的一縷黑髮,這一縷當年點了她睡穴之後偷來的黑髮,他一邊親吻著她的發一邊告訴自己,他快去快回,除了白院長的房間他哪裡都不去,她經常不去上學,他不會碰見她的,說不定她已經離開澄煦了,說不定她已經覓得如意郎君了,正在家裡待嫁呢。

    他早就不喜歡她了,像她那種女子世上多得是,慢慢找總會再找到一個的。

    他以為他不喜歡她了……直到他看見她的臉的前一刻為止。只是看了一眼她那滴著溪水的比新月更清冷的小臉,他三年前患上的那個胸口痛的毛病就突然不藥而癒了,他胸口被掏空的那一大塊立刻就被填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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