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懸崖上起來的時候,她已經離開。
她以為我已經死了,其實我跳下去的時候,袖中銀絲繫在山崖中長出的樹上,纏住,整個站於其上,她沒看見。
「十三。你還是在乎我的。」
站於白雪之巔,望著雪地上她留下的血痕,我笑了。
歸隱山林,隱姓埋名。
十年中,我就過著默默無名的生活,閒時看看書,采採藥,熟讀易經,瞭解八卦。
大理佛寺,煙霧繚繞。
從前的煙國三公子,如今她被困宮中,只有我和那個人自在在外。
「朕到底……愛誰……」
那日,才走到寺廟內的時候,便看到重重守衛森嚴,幸好我內力深厚,越過那些侍衛們,蹲於屋頂之上,小心揭開一片瓦片,看到了寺內的白殷,還有神色不明的皇少卿。
皇上……
他為何在此?
我屏住呼吸,一動不動蹲在上面聽著他們倆,看著他們倆。
白殷面朝佛像,一臉枯寂:「一切,只是心魔罷了。正如。你每日燒香念佛,誠心誠意。可是有一日,你發現你拜的那個不是佛,而是魔。你痛苦可是卻無法自拔。你想摔碎那一尊魔,可是在你心裡它已經是佛,如何摔?如何解脫?」
一席話,使得佛堂內一片安靜。
我看到皇少卿陰沉變幻的臉色,同時也聽到了自己的心跳。
「你想摔碎那一尊魔,可是在你心裡它已經是佛,如何摔?如何解脫?」
這正如,從前,我心繫素容身上,以為愛的是她,後來才發現,愛她只是因為她和十三一樣,不愛笑,穿白衣。
皇少卿在裡面呆了很久很久,才起身離開。
「樑上君子,何不下來。」白殷對著佛像燒了一柱香,聲音淡淡。
我從屋頂飛下,翩然落地,望著他修長而又孤獨的背影,沉凝良久才道:「他來找你,是為何事?」我只聽到了一些,卻無法猜測全部。
白殷沉默不語,跪地拜佛。
良久後,才起身,背對著我幽幽道:「假設,你心愛十三……」
「沒有假設。只有肯定。」我打斷他的話,想起她,心中柔情萬千,有的,卻是痛多於愛。
他頓了一會兒,方才轉身望我,眼神複雜:「你愛她。卻得不到。然後,你得到了一個與她一模一樣的女子。你與她整日歡愛癡纏。久而久之,已經分不清最初愛的是誰,最後愛的又是誰……」
我漸漸明白,內心震動,有些不可置信:「你說的是,皇上和太后……」
這不大可能。
太后大皇上足足十七。
「這世間,又有什麼是不可能的?」他低聲歎息,跪坐於蒲團之上。誦經念佛。
我呆站於那兒,腦中一片空白。
如果,如果我也遇到一個像她的女子,會不會,愛上她?
可是,後來我發現我不會,如果會,當年我就不會拋棄素容,一心要她。
「十三,我愛你,那樣深。」那一年,我悄悄入宮,在熟睡的她身邊看著她的容顏喃喃道。
她睡的很靜很靜。
前一天,白殷找到我,說皇上想立太子,並讓太子登基,我詫異。
皇上正值而立,為何早早立諸?
「朕累了。朕只想好好睡一覺。」隔著屏風,我看到那個曾經雄心壯志的一代君主,疲乏的歎息聲。他的眸,一直盯著桌上的牌位,雖然隔得遠,我仍看清了那靈牌上的字,是太后的名字。
心一顫,又想起了那一日在大理佛寺中聽到的話。
時間久了,佛變成魔,魔成了佛。
那一日,我跪於地上:「草民定當竭力輔佐太子。」
他隔著屏風望我,眼神熠熠:「你能否揭開斗笠,讓朕看看是誰。」
「草民雖地位卑微,卻有自己的原則。皇上若不能遵守,也恕草民無法輔佐太子。」我冷冷淡淡回應著。
他沉默良久,終是歎出聲:「也罷。你走吧。朕相信白殷為朕舉薦的人。」
從那之後,我便常來宮中。
卻又如何能料到,我來時,正是她走時,那時候正是太子需要我之時,太后因生他大出血而死。皇上在太子一歲之時,跟著離去。
「皇上,是心死了。人也死了。」
白殷前來做法時,凝眉望著皇棺內躺著的那個英俊男子道。我默不作聲,懷中抱著才一歲的太子。
之後,除異心者,平外侵敵,定太平國。
時間眨眼,已經五年。
當我終於可以有一點點自由的時間之後,我突然想起,我已經很久都沒有看見她了。於是,我用我那金貴的時間,去用來看望一個人。
小河村。臨山臨水,風景如畫。
我遠遠的站在田埂邊,看著她坐在水牛之上和那個牽著水牛的男子嬉笑玩甩著,白衣似仙,烏髮如墨,只是那一雙清泠泠的眸中不在是冰,而是陽,似火驕陽。
第一次,我看到她肆無忌憚的開懷大笑。
那一瞬間,我圓滿了。
只要你過的幸福,那怕那幸福不是我給的。
「言相。」手下一臉詫異看著我,沒想到我千里迢迢來到這只是為了看她一眼,我笑而不語,上了馬車。
遠離她,也遠離了我們的從前。
「言相,你為何為官?」那一年,她初為右相,英姿如意氣風發的少年。
我淡淡一笑:「為錢,為權,為勢。」有這三樣,才能輔佐皇上。皇上安好,國則安好。「那你呢,又為何?」我問她。
她傲然一笑,臨風如蘭:「為國泰民安。為皇族永壽。亦為了自己。」
十三,這一次,我不在是為錢為權為勢。
而是,為了你。
所以。祝你幸福,你要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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