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劍峰後一片石林之中,一高一矮兩道人影悄然而立。那名身穿小棉襖的,正是葉知書苦苦期盼久候未歸的葉孤鴻。此時,葉孤鴻遠遠看著這一幕,搖了搖頭,滿臉的失望。
「師弟,你如果再不出面的話,這個徒弟可就要被打死了。」旁邊的牧元風對葉孤鴻說道。
「死了就死了吧,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一旁,葉孤鴻冷哼一聲,淡漠的說道。
「師弟,其實葉知書的品性如何,你我都深知肚明,這麼多年你都視若未見假裝不知,毫無介蒂的傾囊相授,怎麼今天卻一反常態?」牧元風疑惑的問道。
「師兄,我們聖雲天境的強者之路有多殘酷你該比我更清楚才對,他以前那些小心眼小計謀,也算不上大奸大惡。真正能夠成為強者的,誰沒有那麼點心計野心?所以我一直假裝不知,他能走多遠就由他走多遠。更何況,以葉奇的資質和心智,實力低一點未必就是壞事,實力越強,競爭也就更加殘酷,死的機會也就更大,沒有實力反倒活得自在一點,老老實實待在洗劍峰,有我在,還沒有人能真敢把他怎麼樣,就算是葉知書,也不能異界之養殖大戶。」葉孤鴻悠悠的說道。
「那今天呢,想法自麼變了?」牧元風不解的問道。
「這種人,連這種奇恥大辱都能忍受,你真的覺得,他將來能有什麼出息嗎?算我看走了眼,沒想到他竟連這一點自尊都沒有,連我都替他感到羞恥。」葉孤鴻失望的說道。
「你說的沒錯,我原來還覺得他心機深成,有成就大事的潛質,還準備讓他也去埋劍谷試試,卻沒想到他這麼懦弱,我也看走眼了。」牧元風搖了搖頭,歎息說道。
要想成就大業,多少會有一些腹黑野心,一個完全無腦的人,很難成為真正的強者,懂得隱忍也並非壞事。但是,即使是十惡不赦之徒,也知道何為尊嚴,如果這一點自尊都沒有了,這種人就算能一時得勢,最終也不會有太大的成就。
此時的葉知書趴在地上,滿臉青腫血污,心中卻暗暗鬆了口氣。幸虧自己沒有還手,沒有激起衛軻等人的怒氣,他們下手雖狠,但都很有分寸,看起來淒慘至極,不過都沒有傷到要害,用不了多久就能恢復過來。
至於面子,面子算什麼,只要石中花一開,今天失去的面子遲早一點一點找回來。小不忍則亂大謀,我忍!
葉知書暗自慶幸著,卻不知道自己在牧元風和葉孤鴻心目中的形象卻也因此毀於一旦,就算他真的得到了石中花,這一輩子也絕不會再有任何機會。
「師兄!」見葉知書奄奄一息的趴在地上,被揍得連滾帶爬,什麼殺著絕招都沒有使出來,葉奇再也忍不住了,衝了上去。
「滾!」肖騰英一手按劍,擋在葉奇的面前,一臉猙獰的說道,「這裡不關你的事,敢多管閒事連你一起揍。」
「你再敢打我師兄,我跟你拚命。」葉奇毫不退縮的說道。他從小被葉孤鴻和葉知書帶大,又完全不知道葉知書的心計,一直把他當親生大哥一樣的敬重,見到葉知書的慘狀又痛又怒,眼中一片血紅。
「哈哈哈哈,這個醜八怪居然要跟我拚命,請幾位師兄替我作證,不是我肖騰英欺負他,是他自己上來找揍的。」肖騰英狂笑著,一拳朝葉奇胸口打去。
「住手!」耳邊傳來一道清冷的聲音,而後,便看到諸葛明月那清麗脫俗的傾城容顏。
他們打葉知書,諸葛明月不管,那本來就是她求之不得的事,但是,想動葉奇,絕對不行!只要有她在,就絕不允許任何人傷害到葉奇。
見到那動人的俏臉,肖騰英心中一動,一不留神,被葉奇一拳砸中胸口,葉奇雖然實力不高,但怎麼說也邁入丹修境界,與以前相比有了質的提升,將肖騰英砸得騰騰騰連退幾大步,呼吸也為之一滯。
「醜八怪,你也敢向我動手!」肖騰英大怒,刷的抽出長劍朝葉奇刺去。
萬點寒星閃耀,葉奇本能的拔劍,他們平時在山上修煉用的都是木劍,雖說硬度和重量都與鋼劍無異,但肖騰英手中的利劍也不是凡品,葉奇只覺得手中一輕,木劍就只剩一道劍柄,下一刻,一道寒光已經朝他的臉上抹去。
「嗆!」一柄精緻的匕首架住了長劍,絲毫不弱於自己的力量湧來,肖騰英再次後退一步。
「師弟住手!」衛軻沉聲喝道。肖騰英本來還要動手,聽了衛軻的喝聲硬生生停了下來。
「你就是諸葛明月吧,算你運氣不錯,靖然師弟說要親自找你算帳,所以今天我們不與你為難。」衛軻皺眉說道。洗劍峰就四名弟子,不用猜也知道諸葛明月的身份,可是她的身法動作,快得連他都暗暗驚訝,不是說只是個湊數的嗎?怎麼會這麼強?
「我們走。」衛軻深深的望了諸葛明月幾眼,對其他人說道。反正今天就是來找葉知書為師弟出氣的,目的已經達到了,沒有必要再節外生枝成仙。更重要的是,諸葛明月剛才的身法,總帶給他一種不安的感覺。
「醜八怪,你給我記住,以後最好不要讓我見到,否則,見一次打一次,我會讓你在五峰宗沒有立足之地,哼!」肖騰英劍指葉奇,叫囂道。
諸葛明月本來就是想讓葉知書吃吃苦頭,壓根就沒想過為他出頭,可是聽了這話,臉色卻沉了下來。看肖騰英的樣子絕對是認真的,如果就任由他們這樣離開,以後葉奇遲早會吃苦頭,自己總不能永遠在身邊護著他吧。
「等等,你們當我洗劍峰是什麼地方,想來就來想走就走?」諸葛明月冷冷的說道。
「那你還想怎麼樣?」肖騰英輕蔑的看了諸葛明月一眼。諸葛明月剛才那一擊,雖然也令他感到驚訝,但想想諸葛明月這才來洗劍峰幾在,再強又能強到哪兒去?而他卻是藏劍峰四大弟子之一,總不可能連個才入門幾個月的人都比不上吧,更何況還是個湊數的。
「你們幾人聯手打傷我大師兄,連個說法都沒有,就這樣一走了之?」諸葛明月悠悠的說道。
「哈哈哈哈,這事有其他幾峰的師兄弟作證,我和葉知書本來是公平比劍,哪知道這個卑鄙之徒違反規則出手暗算,幾位師兄見我身負重傷,出於義憤才動的手,這事就算稟告到宗主那裡,我們也有道理。」肖騰英狂笑道。
「是嗎?我怎麼沒看出你傷負重傷呢,不如這樣,乾脆我幫幫你,讓你受點重傷,免得到時候有人追查下來你們沒法交待,怎麼樣?」諸葛明月看著肖騰英,似笑非笑的說道。
「好啊,我倒是想要看看你有什麼本事幫我?」肖騰英陰陰一笑。他本來就對葉奇剛才那一拳耿耿於懷,正好趁這個機會,一併解決了。
不再多話,肖騰英一劍朝諸葛明月刺去。
諸葛明月淡淡一笑,腳步一動,匕首迎面而去。
「師弟,小心。」衛軻提醒了一句。
聽到他的聲音,不止許巖和謝如海,其他幾峰的弟子也微微一愣,聽他這聲提醒,分明是在為肖騰英擔心。
這怎麼可能?肖騰英身為藏劍峰四大弟子之一,實力在整個五峰宗都算得上出類拔萃,而諸葛明月眾所周知是為了湊五十人之數才被選上,而後又因為資質一般,又出言頂撞了幾位峰主,最後被塞到洗劍峰來。這才短短數月,進步再快也不可能強過肖騰英吧。
就在眾人驚疑不解的時候,諸葛明月的身影突然以匪夷所思的速度來到肖騰英的近前,金鳴聲中,肖騰英長劍脫手。
「啊!」還沒有等他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就感到鼻子一酸,一股腥熱的液體湧了出來,眼角餘光一掃之下,那本來挺拔英武的鼻樑偏了左邊,不用鬥雞眼,都能清楚的看到鼻尖上那顆青春氣逼人的粉痘。
胸口一滯,彷彿被飛來巨石當胸砸中,肖騰英身體一仰,直挺挺的倒在地上。眼前一暗,一隻腳在眼前無限放大,接著鼻子又是一酸,剛才偏向左邊的鼻樑一下又偏到了右邊。
痛,原來鼻樑斷了會這麼痛。令人難以忍受的酸麻過後,劇烈的疼痛才跟著湧上心頭,眼淚混合著鼻血湧出,糊了滿臉。
「記住,如果你敢動葉奇一根手指,我保證,不止五峰宗,就連整個聖雲天境,都沒有你的立足之地。」諸葛明月低下聲,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輕聲說道。
肖騰英驚懼的望著諸葛明月,那聲音裡冰冷的寒意,向利劍般直刺心底,在這一刻,除了恐懼,他甚至連恨意都升不起來。
所有人都怔住了,雖然有衛軻的提醒,但誰也沒有想到,諸葛明月的實力會如此可怕,藏劍鋒四大弟子之一的肖騰英,竟然在她手中連半點抵抗能力都沒有,一招沒到,就被揍了個滿臉桃花開財色氣功大師。
葉知書捂著豬頭般的臉,更是滿眼的不可置信,諸葛明月可是自己親自帶上洗劍峰的,她的心法武技也是自己親自指點的,她什麼時候有了這麼強的實力,為什麼自己竟然毫不知情?而且她來洗劍峰才多久,怎麼可能進步這麼快?
「師弟!」衛軻幾人從驚愕中清醒過來,驚呼出聲。
「肖騰英,剛才你不是說我大師兄偷襲暗算重傷了你嗎?這下好了,證據有了,你們可以回去交差了,不用謝我,只是舉手之勞罷了。」諸葛明月從肖騰英那面目全非的臉上抬起腳來,一臉謙虛的微笑。
「諸葛明月,你竟敢傷我師弟!」衛軻怒目而視。這次本來是來找葉知書晦去的,本來一帆風順,哪知道最後諸葛卻將肖騰英傷成這樣,回去怎麼向師傅交差。
「哼,我只是替我大師兄討回公道罷了。」諸葛明月望向葉知書,說道,「大師兄你放心,你的仇我們一定會替你報。」
葉知書一臉的茫然,討回公道?剛才我被打得滿地亂滾怎麼沒見你出來討回公道,非要等我被半死不活了你才出來報仇?要早知道你這麼能打,我還忍個屁啊。
「對,為大師兄報仇,討回公道。」葉奇早就對這幫人恨之入骨,衝上去對著肖騰英臉上就來了一腳。肖騰英一聲慘叫,剛剛復位的鼻子又歪了,慘叫聲還沒停,葉奇的大腳又踹了上來。
「好,好,你們要替葉知書報仇是嗎?動手,一個都別放過。」衛軻勃然大怒,現在也顧不得忌憚諸葛明月了,肖騰英都被打成那樣了,如果再不動手,藏劍峰四大弟子的面子往哪擱。
拔出長劍,衛軻幾人同時衝了上來。
凌飛揚一聲清嘯,破殺劍出鞘,一股凌厲的劍意籠罩四野。
劍吟聲中,幾道身影交戰一處。
其他各峰的幾名弟子面面相覷,怎麼也沒料到,事情最後竟然變成了這副局面,本來想上去勸架,可是看到凌飛揚那凌厲的劍意和諸葛明月詭異的身法,幾人又停下了腳步。
宗門五峰雖然各有絕學,但大致上來說大同小異,平時切磋也沒多少新意,可是此時,諸葛明月那詭異的身法和凌飛揚凌厲的劍意,令他們大開眼界。
如果只從實力修為來看,諸葛明月顯然只是丹修入門階段,和衛軻幾人比還有不小的差距,而凌飛揚不過氣修頂峰,最多也只算是邁進了丹修的門檻,可是憑藉著那詭異的身法,還有迫體生寒的殺伐之意,以及相互間堪稱完美的配合,與衛軻三人交手居然不落下風。
何止是不落下風,只有身處其中的衛軻幾人才切身的感受到兩人的可怕,暗暗叫苦不迭。雖然只是丹修入門的實力,但兩人就像經歷過無數生死歷練一樣,出手的狠厲精準,根本就不是他們這種紙上談兵的所謂宗門弟子能夠相比的。
即使是最簡單的劍技,到了他們手中都可能變成最精妙的絕殺。在此之前,誰也沒有想過,宗門裡這些看起來最簡單不過的武技,竟然也能有如此威力。
沒有人知道,諸葛明月和凌飛揚曾一起經歷了多少生死考驗,他們的實戰經驗之豐富,配合之默契,就連五峰宗幾名峰主也未必能比得上。
衛軻師兄弟三人越戰越心驚,怯意暗生。許巖眼珠子一轉,知道再這樣鬥下去,只怕稍有不慎就會傷在諸葛明月兩人手中,突然一擰腰,朝一旁正拿肖騰英出氣的葉奇刺去。
「找死!」諸葛明月一聲厲喝,身影一晃,匕首朝許巖咽喉刺去。
許巖早有準備,一轉身,來到葉知書身前,一腳朝葉知書踢了出去野蠻力士。剛剛坐起來還在大喘氣的葉知書完全沒料到他會突然攻向自己,當然以現在的狀況就算猜到了也躲不過去,一聲慘叫,被許巖踢在臉上。
原來是聲東擊西,諸葛明月反應過來,卻沒有一點懊惱,心中暗笑,繼續朝許巖攻去。
受了許巖的啟發,衛軻和謝如海依法泡製,一邊應付著諸葛明月和凌飛揚的攻勢,一邊聲東擊西,藉著葉知書和葉奇兩人牽制住諸葛明月和凌飛揚。
諸葛明月心裡笑翻了天,卻假裝不知,和凌飛揚很有默契的保護著葉奇的安全,至於他們左一拳右一腳踢打在葉知書臉上,只當沒看到好了。
其他幾峰的弟子再次大眼瞪小眼,怎麼交手的幾人一個都沒事,反而旁邊看熱鬧的葉知書又被打成了豬頭,天理何在啊。
葉知書眼泡浮腫,只露兩條小細縫,無助的仰望青天,幾乎哭出聲來:「不是要為我討回公道嗎?不是要替我報仇嗎?可為什麼,挨打的還是我?」
……
「住手!」衛軻一聲大喝,跳出了戰圈。堂堂藏劍峰四大弟子,居然要靠這種卑鄙招術才能抵擋住諸葛明月和凌飛揚兩人的攻勢,連他自己都覺得丟臉。而且看起來她們好像並沒有使出全力,如果再繼續下去的話,只怕連最後一點面子都保住了,衛軻越想越心驚,不敢再繼續下去了。
「你說住手就住手,真當這裡藏劍峰嗎?」諸葛明月冷笑道。
「那你還想怎樣?我師弟被你們傷成那樣,也算還了你們個公道,再鬥下去對我們誰都沒有好處?」衛軻扭頭看了肖騰英一眼,恨恨的說道,本來是來找葉知書晦氣的,結果陰溝裡翻了船,連肖騰英都受了重傷,想想都覺得憋屈。
順著他的目光望去,諸葛明月都嚇了一跳,天啊,這還是人嗎?只見早先還不可一世的肖騰英有氣無力的癱在地上,臉上青一塊的紫一塊,鼻血口水糊了一身一臉,連哪兒是鼻子哪兒是嘴都分不出來了。
這個葉奇,下手還真夠狠的,不過諸葛明月很欣賞。
「好吧,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我也就不和你們為難了,不過這件事終究是因為你們出手傷我大師兄而起,所以還要看我大師兄答不答應。」諸葛明月大度的說道,一副唯大師兄馬首是瞻的樣子。
「就是,除非大師兄同意,不然你們誰都別想走出我洗劍峰。」葉奇很配合的襯托起葉知書的洗劍峰大師兄身份。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葉知一臉的無辜:「這件事明明是因為你打了陸靖然而起,怎麼又成了因我而起,我招誰惹誰了,不就說了幾句大話擺了個造型嗎?用得著這樣對我嗎?事情都到這份兒上,我能不答應嗎,我要不答應你們還得動手,那挨打的還是我,我有選擇嗎?」
「算了,你們走吧。」葉知書有氣無力的坐在地上擦著鼻血,揮了揮手。
「葉知書,今天的事我們都記住了,你也最好記得。」衛軻狠狠的望了葉知書一眼。
葉知書差點就要哭出來了,聽他話中之意,今天這筆帳又記在自己頭上了。我連手都沒還啊,挨打一直挨到現在,憑什麼恨我,憑什麼,憑什麼?
「我們走!」衛軻看也沒看葉知書一眼,讓許巖背起肖騰英,幾人朝峰下走去。
「等等。」諸葛明月來到衛軻的身前,低聲說道:「我再說一次,如果有人敢動葉奇一根手指,我保證,就算聖雲天境再大,也絕沒有他立足之地。」
衛軻怔了怔,看了看葉奇,又看了看葉知書,似乎明白了一點什麼,最後,重重的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