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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
外交是什麼?用比較文雅的話說,就是用最文明的語言說出最野蠻的話;用比較粗俗的話說呢,就是看誰更會耍流氓.戈思默自認是一個出色的、文明的流氓,可他從來沒有遇到過像秦衛這樣的傢伙。這已經不僅僅是流氓了,這已經升級到了強盜。可強盜級的外交不應該是雙方實力相差巨大的時候,強者對弱者所採用的手段嗎?怎麼今天卻輪到中國對法國使用了?而且出手的還只是一個中國的將領?
戈思默一時有些思緒混亂,不過他終究還是一名優秀的外交官,是一個國家的代表,很快就明白了秦衛的意圖:
「這傢伙是想故意打亂我的節奏,讓我無法真正的向他們提出要求……那他的這種作為代表了什麼?難道就像他們跟曰本的戰爭明明已經到了現在這個地步,卻始終不願意宣戰一樣,代表著他們不想進一步得罪法蘭西?是了,肯定是這樣!他們並不想在戰爭的對象中添上法國,卻又不知道該如何避免,所以只能避而不談。應該抓住他們的這個心理,強行迫使他們放開對北越的包圍圈。」
戈思默自認明白了秦衛,甚至是整個國民政斧的打算。於是,他也不再理會秦衛那低級而且**裸的栽贓陷害,挺了挺胸膛就要開口。可是,秦衛根本就沒有給他開口的機會:
「大使先生,我要抗議!」
「啊?」
戈思默又被攪得一愣。
「我要抗議你們法國政斧轄下的法屬印度支那當局對我們中國人民的傷害,你們必須為此做出賠償,並公道歉,否則,我國政斧將採取斷然措施來保護我們的人民。」秦衛義正詞嚴。
「你說什麼?」戈思默愕然之後憤怒了,「傷害了中國人民?我們又沒有參戰,哪裡傷害了你們的人民?明明是你們無故侵入了我們法國的屬地,現在更是直接把我們的法屬印度支那當局包圍,甚至在北部灣設立什麼『禁航區』,阻止我們的船隻給我們的工作人員運送各種生活必需品……你還敢說要我們道歉?」
「大使先生,做人不能這麼無恥。」秦衛歎了口氣,「尤其是像你這樣一位大使,代表的更是一個國家的形象。更應該注意保護自己的形象,這樣信口開河,胡說八道,你把外交工作當成什麼了?」
「秦將軍,請你把話說明白……」
當面罵一個國家的大使無恥!?戈思默差點兒被氣得腦溢血。他這輩子就沒有遇到過這樣的人,更沒有遇到過這樣的事。也就是現在大家都講文明,擱百八十年前,他會直接因為這句話扔給秦衛一副白手套。
「大使先生,我要抗議貴國所屬的法屬印度支那當局對我國人民的迫害,以及對他們私人財產的搶奪!」秦衛收起了笑臉,然後打了一個響指。不一會兒,就有人端著一大包文件送了進來。
「這是什麼?」戈思默沉聲問道。
「證據!」秦衛冷聲道:「法屬印度支那當局迫害越南華人、搶奪他們財產的證據。他們不僅利用自己的權力,強迫經商的華人放棄自己的事業,還對他們收取重稅,更不停地煽動越南土著對華人進行無休止的搔擾和欺辱,甚至殺害。此外,在接受了曰本人的管理之後,他們更直接充當了曰本人的狗腿子,為曰本人提供當地華人的資料,帶領曰本人驅趕、搶掠、殺害華人……大使先生,你想抗議我們封鎖了北部灣,可在此之前,請你先回答我,如果有人如此對待你們法國的人民,你們又會怎麼做?」
「我不相信。」倒打一耙!戈思默又一次在瞬間就明白了秦衛的目的。他抗議,秦衛也抗議……無非就是想以抗議對抗議,然後把事情攪黃罷了。這種手段對他而言不過是小兒科,也更讓他看出了秦衛的色厲內荏……真要是什麼都不怕,不怕跟他們法國政斧翻臉,又何必這麼麻煩?直接把他擋在門外,理也不理,然後指揮部隊開打不就成了?再想想蔣介石先前拒不見面,只是把交涉的任務推給秦衛的反應,這不明顯就是對方害怕事情超出接受範圍之外,想要秦衛先試試水,萬一出錯,好有人可以出面挽回麼?不然,外交事務,怎麼連外交部都不出面,反而要一個將軍出頭?歸根到底,還是因為將軍代表不了國家,交涉失敗後迴旋餘地更大!
「據我所知,在越南的華人大多居住在南部。而曰本人接管法屬印度支那之後,絕大部分兵力都是放到了紅河南岸,以此對抗擅自入侵越南的貴隊!所以,秦將軍您提供的這些資料,我並不認可其真實姓。」自認為看清了中國政斧的虛實,戈思默心中愈加篤定,態度也越加強硬:「相反,貴國反倒應該對擅自入侵法屬印度支那的行為做出解釋,並且做出相應的賠償。同時,撤出所有在法屬印度支那的部隊。」
「這是您的要求?」秦衛皺眉問道。
「這是法蘭西政斧的要求。」戈思默鄭重說道。
「大使先生,您的這種做法我們無法接受,也根本就不會接受。如果您執意堅持,那就請吧……」秦衛長身而起,一臉冰寒地指了指門口。
「將軍,不論您是不是接受,這都會是我們的要求,而不管到什麼時候,貴國都只能接受。」小樣兒,還跟我裝腔作勢?戈思默慢慢站起,心中不停冷笑。他在中國已經快一年了,前任也告訴過他中國人的行事方法,身為一名外交官,他自認已經非常瞭解這些人。說到底,中國人就是太愛面子,可他們又沒有什麼裡子,所以總會在最後服軟。雖然法國已經不是之前的法國,甚至還可是說是一個戰敗國,可法國的整體實力並沒有受到多大的損害。中國人應該很明白這一點,而這也是他的底氣所在。
「或許,蔣介石就是不想再承擔來自法蘭西的壓力,所以才把這次交涉交給一個將領的吧?」
帶著這種猜測,戈思默離開了。可他不知道,他剛剛離開秦衛的客廳,白祟禧和徐庭瑤就從後門兒鑽了出來。
「不見不知道,我現在終於明白你先前說的那什麼『浪漫的法國人』是什麼意思了。」白祟禧一邊走,一邊看著戈思默離開的方向搖頭不己,「他們怎麼就那麼自我感覺良好?還以為這是大清朝麼?」
「在這些白人眼裡,中華民國跟大清國還真沒什麼太大的區別。」給白祟禧兩人讓了座,秦衛又端起茶壺給兩人各自倒了一杯,「其實現在還有不少歐洲人認為我們腦袋後面還拖著一條豬尾巴呢。」
「豈有此理。」徐庭瑤聽到這話不禁氣往上撞,「一個戰敗國而己,有什麼資格瞧不起我們?」
「因為人家就算敗了,其實也還是挺強的。」秦衛笑道,「而且,訛詐這種行為不過是最普通的外交方法,算不了什麼。」
「我來的時候,聽說前面已經有很多記者在等著了,這位『浪漫』的法國大使會不會把他的要求都說出來?」徐庭瑤想了想,又笑呵呵地問道。戈思默其實不應該來桂林的,一來就進了套兒了。因為在河內,正處於北越包圍圈內的法屬印度支那當局已經被他們軍統越南站的人聯繫上了。這群已經沒有資格參加戰爭的人根本也不想打仗。因為不論是輸還是嬴,他們都已經是輸家了。既然如此,還拚命幹什麼?可身為北越重鎮,曰本人絕不可能放棄河內。而且身陷包圍圈,同樣也感覺到情況不妙的曰本人做事很不地道,不僅要求這群法國人給他們提供各種各樣的物資,甚至還要求他們把本就不多的殖民地軍隊集結起來,聽從指揮,準備參加戰鬥……法國人不能沒有浪漫,不能沒有紅酒,也不能沒有女人,可現在法屬印度支那當局的人根本就沒心情去關心這些東西。因為他們突然發現,他們如果就這麼聽從曰本人的安排的話,很有可能會在隨後的戰爭中失去姓命。
憑什麼要在一場跟自己幾乎沒有關係的戰爭中拚命?軍統的人適時的聯繫到了這批人。可惜這幫人雖然意動,卻還沒有真正的動心,似乎還想保持一下法蘭西的榮譽,最重要的是,這幫人認為法國政斧能把他們救出去。而既然有希望,又幹嘛要再承擔一個投降者的名聲?
如果沒有秦衛,或許這幫法國人的希望真就能成真了。可秦衛不僅僅要消滅包圍圈裡那三個師團的曰軍,還想要更加輕鬆地消滅。這就需要河內那些法國佬的幫助了。可怎麼才能讓這些天真的法國人認清形勢,主動投誠?正好戈思墨自己跳了出來,於是,一個套子就準備好了……想到這裡,徐庭瑤暗暗為戈思墨感到悲哀。你說你一個法國大使,也算是高智商了,怎麼偏偏就愛做傻事兒呢?能把自己人救出來不就行了嘛,還非得把曰本人一起救了。是,他看得出戈思墨的主要目標還是想保住法屬印度支那。因為如果曰軍的這三個師團沒什麼事兒,輕鬆從包圍圈裡跳了出來,那中隊就不可能,或許也不敢再繼續佔領越南。因為中國的海軍不行,而越南偏偏臨海。而曰本呢?不管是為了這三個師團的人情,還是為了之前不能「保護」好越南等地的表現,也都沒有理由再向法國索取這塊地皮,這樣一來,法屬印度支那也就還是法國的。這相當於戈思墨立了一大功。曰後,不管是維希政斧繼續當權,或者是什麼其他政斧,都抹煞不了他保住一塊重要殖民地的成績,他的地位也就穩穩當當的了。可是戈思墨縱然聰明,也依然忘了一件事:法國是戰敗國。
秦衛只是故意誘導他,讓他以為中國並不希望過度得罪法國而己。而不管他最後怎麼表現,外界的報道都會是法國大使想要把曰本人一起營救出去。而這對河內的法國人而言卻將是一記重錘!身處數十萬大軍的包圍,戰爭隨時都有可能開始,自己的大使不急著救自己,卻想把惹禍的人一塊兒給救出去?這可能嗎?難道就讓自己在河內等待著炮火的降臨?中國人可是已經說了,淞滬會戰的時候,英法等國的表現極其差勁,居然允許曰本人通過租界攻擊中隊,所以,他們在這一次的戰鬥中不會設立什麼安全區,凡是擋在面前的,都是敵人!
「十有**會說的,就算現在不會說,明天的報紙上也會有這方面的報道。」秦衛聳了聳肩,「不過我也沒想到這位仁兄居然這麼配合,本來還以為得跟他多玩兒幾天,再好好引導引導呢。」
「如果法屬印度支那當局投降,那咱們這一仗就有八成的勝望,還有可能是速勝。」白祟禧計算了一下當前的戰場形勢,「真要是這樣的話,曰本人想要把百武晴吉他們救出來,時間也就來不及了。」
「可惜了,如果不是想給曰本人多留點兒實力南下,我還真就打台灣去了。真要是那樣,還用得著在乎什麼越不越南?」秦衛使勁兒伸了個懶腰,「以後打仗這種事兒可千萬別找我……多少天沒睡個好覺了?太虧!」
「你還好意思說?」白祟禧本來還挺高興,聞言又氣不打一處來,「我們兩個老頭子每天安排幾十萬人的軍務,你堂堂一個副總指揮,三天兩頭才露個面,也敢說虧?」
「廢話。我從來都是隨便說兩句,在背後陰人的。什麼時候正面對過敵啊?」秦衛理所當然地翻了個白眼兒,「而且這種大規模的會戰指揮不是我的專業,你也不是什麼老頭子,才四十七歲,正值當打之年好不好?」
「好了,先不說這些。」徐庭瑤攔住了兩人,「解決了法國人,現在就只剩下一個問題了,就是被抓去河內的那些華人……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