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雲真的來了,聚於頭頂,天空無星無月,黑夜籠罩山崖,天地一片漆黑,不分彼此,龍景點了一盞長明燈,獨坐於危崖之巔,橘紅色的光亮宛如浩瀚夜空之中僅存的一點孤星。
山風不停吹拂,但長明燈的火苗依然筆直向上,不見絲毫偏移,長明燈乃是最實用的照明法寶,風吹不息,水澆不滅,只是沒有溫度,在這孤寒的山頂,讓人感受不到一絲的溫暖。
龍景低頭看著筆直燃燒的火苗,內心油然升起了一股天地悠悠的寂寥之感。
修行道路是輝煌的、熱血的,同時也是孤獨的。
龍景試想每一個人前風光無限、受到萬人敬仰的絕世強者,應該都經歷了一段很漫長而孤寂修行之路。
龍景不需要受萬人敬仰,不需要盛名於世,他只需要擁有執幽蘿之手,與她並肩站立的資格,為了這個資格,他就要奮不顧身地走下去,即便是再孤獨的道路,龍景也能忍受。
一場秋雨淅淅瀝瀝地落下,漆黑的天地間傳來無盡的沙沙聲響,冰涼的雨點打在龍景肌膚之上,山風一吹,有些寒冷,龍景運起元力抵禦,很快便將寒意消除,他靜靜等待著雨水落盡,天空中烏雲散開,萬千星辰重現光明的時刻,但是秋雨綿綿,竟一連下了兩個時辰都沒有停歇的意思。
龍景渾身濕透,長明燈火照耀下,他英俊剛毅的側臉掛滿雨滴,衣襟也盡數貼著皮膚,顯得有幾分落魄。
龍景仰起頭,萬千雨線從深邃的夜空之中不斷出現,迎面落下。
「看這個雨勢,今夜恐怕很難再有盡頭了吧?」龍景繼續仰首觀天,閉上了眼睛,任由冰冷雨點打在臉上。
自己苦苦堅持了二十餘日,忍受孤獨與嚴寒這麼久,難道真的要就此放棄麼?
龍景握緊了拳頭,有些不甘心,他思索著什麼辦法,能夠繼續觀星。
陡然間,龍景雙目一睜,一個大膽的念頭從心底冒了起來,既然雨水沒有盡頭,他為何不主動尋找盡頭?自己身在這千丈崖山頂不能觀星,那如果自己穿過積雨雲層,抵達雲層上方呢?
「小七,小七!」龍景在心底呼喚道。
七大聖發出「嗯嗯」的聲音,似乎還在熟睡,龍景又催促地呼喚了一聲,七大聖終於被吵醒,帶著幾分不悅的聲音:「怎麼了啊?」
「因為下雨我沒法觀星,我想神魂離體,飄到雲層上方去,你看行不行?」
「不行!」七大聖想也沒想就答道:你可知道神魂最怕自然之力,比如雷電、烈日、冰雹、雨水,這些東西都會傷害到神魂的,若是你的神魂強大一點還要好些,但你現在的神魂還處於最弱小的階段,不能冒雨出行的。」
「是麼?」龍景攤手感知了一下雨量,微雨如牛毛,輕飄飄地落在掌心,帶來一片****:「你也太危言聳聽了,這麼點濛濛小雨就能夠傷害我的神魂?」
「濛濛小雨?」七大聖停頓了一下,似乎正在從龍景心靈之田中測探外界的雨量,聲音緩和下來:「好吧,這樣的雨勢的確造成不了傷害,但卻能夠給你帶來強烈的痛苦。」
龍景心情寬鬆下來,溫言笑道:「如果只是受一點苦的話,我能夠忍受得住。」
七大聖略微一歎道:「你為了星之箭心其實也是蠻拼的,我也就是不勸你,因為你這個性子勸也勸不住,祝你好運吧,但如果遭受不住,可就得立即回來。」
「知道了!」龍景朗笑一聲,盤膝坐好身姿,神魂輕飄飄地離體而出,就在神魂離體的一瞬間,龍景驀然發出一聲痛苦的慘叫,夜空牛毛細雨不在那麼溫柔,反而猶如鋼針,穿體而過。
「好疼……」龍景痛得呲牙咧嘴,忍著強烈痛苦繼續升高,飄向漆黑的夜空,長明燈在身下越來遙遠,最後只化作一個橘紅色的細小光點,宛如孤星。
龍景猶如一個氣球越升越高,身下長明燈的微光也被黑暗吞噬,漆黑的夜空狂風呼嘯,吹得龍景的神魂猶如風箏一般左右飄飛,龍景咬了咬牙齒,死命堅持往上,寒風穿體而過,宛如鋼刀刮骨,龍景疼得面容扭曲,這次知道到原來不止是雨,風也會損傷神魂,但龍景並沒有放棄的念頭。
風似刀,雨如劍,風吹雨斜,從各個方向亂射飛來,猶如無數刀劍加身,如果不是神魂的痛感比**要弱幾分,龍景恐怕早就痛昏過去。
暗黑的夜空猶如墨染,風聲雨聲好似無數妖魔在黑暗之中癲狂咆哮,龍景不管不顧,只是咬緊牙關,迎著那風雨不斷一個勁地往上,往上,然後再往上……
龍景進入雲層中,風雨減緩了不少,但是龍景週身的痛感並沒有降低,反而更加強烈了,因為雲層中寒冷無匹,森森寒氣透體而來,似欲將龍景的神魂都凍住。
龍景感受週身凍痛無匹,更見到半透明的身體內部蒙上了一層細霜,龍景知道穿過雲層就勝利了,他拚命向上飄蕩,但因為周圍寒流,神魂的行動越漸遲緩,龍景的意識也越來越模糊,眼皮耷拉,就要昏倒過去。
龍景腦袋混沌如漿糊,但在潛意識裡也知道如果昏睡過去,神魂恐怕就會凍滅在這裡了,龍景拚命往上,宛如一條逆著瀑布而上艱難游動的魚。
漆黑的雲層很厚,周圍寒冷的空氣如浪如潮,一**侵襲著龍景的身體,讓他難受欲死,周圍斜亂的雨點飛散而來打在他身上,更是雪上加霜。
終於,龍景無法再移動半寸,他的神魂完全被凍住了,半透明的身體內部,結霜越來越厚,他的身體開始變白,漸漸凝成了一個雪人,他意識越發模糊,眼皮耷拉下來,只剩下了最後一縷眸光傾瀉出來。
「我不能睡……不能睡……」龍景喃喃念著,但是黑暗已經籠罩了他的腦海,終於完全闔上了雙眸。
茫茫黑暗中,下著大雨,他看見了一個身材修長的青衣女子正在朝他招手,但是龍景看不清她的臉。
「師父?」龍景夢囈般問道。
女子的臉清晰起來,那是一張傾國傾城的完美容顏。
「雨很大,回來吧。」幽蘿溫柔的聲音如一縷春風,穿過茫茫雨夜,飄入龍景的耳朵。
龍景舉步走了過去,但是他走得並不輕鬆自如,他步履緩慢,眉頭還略微皺起,因為在潛意識裡,他知道自己不能過去,他覺得這樣的場景似曾相似。
龍景努力回想,陡然間,龍景站住了腳步,他記得上一次幽蘿讓他過去的時候,一個俊美無雙的男子腳踏七彩光雲,出現在半空中,制止了他。
但這次並沒有人腳踏七彩光雲出現阻止他,龍景只要再往前幾步,就能牽手他魂牽夢縈的女子,但龍景並沒有動,他靜靜地站在雨夜中蹙眉沉思。
……
而此刻被凍僵在雲層中龍景的神魂,也處在本夢半醒的邊緣,他的眼眸微微張開,又微微閉合,如此反覆不停,臉上呈現出迷茫、痛苦、掙扎的神色。
細雨繼續穿透他的神魂,寒流不斷在龍景的體內化為白霜,龍景快要凝成一個雪人,但也是隨著這一番風雨與寒流的洗禮,龍景週身皮膚竟然亮起了淡白色的光點,隨著寒流與風雨的繼續侵襲,光點越來越多,最後連成一片,形成一圈淡白色的光暈。
龍景微微閃著白光的身體處在雲氣的包裹中,猶如雲間一輪皎潔的白月。
……
在幻境中,龍景的靈台也越發清明,記憶越發清晰,漸漸地,他想起來了,那個男子是七大聖,眼前這一切都是幻象,只有當神魂遊離在生死邊緣的時候,才會出現的幻象!
黑暗的雨夜之中,龍景大吼一聲,周圍幻象換入鏡子般碎裂成片,他猛地睜開了眼睛,半透明的身體內部散發出強烈的光亮,光圈如漣漪,一道道擴散開來,他身體內部的白霜被光圈震出身體,紛然如雪落。
龍景週身被一道淡白色的光暈包裹,溫暖並且充滿能量,將周圍斜亂射來的細雨全部阻擋在身外。
龍景茫然卻又驚喜握了握拳頭,比之前有力了不少,冰寒的氣流雖然還能侵入身體,但感覺已經不如先前那樣刺骨疼痛。
龍景閃亮的眼眸中滿是喜悅的光輝,似乎是風雨與寒流磨練了他的神魂,就好比經過烈火焚燒然後淬煉的鋼鐵會變得更加堅硬,龍景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神魂也變得更加壯大了!
「沒想到我在生死邊緣徘徊,卻無心插柳地讓神魂得以壯大,真是因禍得福!!」龍景興奮地大笑,寒流與風雨雖然還在繼續,但是已經有如撓癢一般。
龍景神魂筆直如箭,逆沖蒼穹,終於破雲而出。
陡然間,一片浩瀚的星空壓頂而來,那片星空來得太突然,場面太壯闊,讓龍景滿腔的喜悅瞬間轉為了無限震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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