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日不見,默言倒是風姿更勝從前呢!」
略顯陰鷙的男聲自身後徐徐傳來,管默言聞之不由得抽了抽眼角,這男人還真有夠厚顏無恥的,若是她沒記錯的話,她們此刻應該是不死不休宿敵吧?怎麼聽他這親暱的稱呼,倒更像是故人相逢?
「魔王陛下,想不到在此地也能遇見您,當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
眼見著躲是肯定躲不過了,管默言只得翻著白眼轉過身來,而就在轉過身子的一剎那,她已然換上了一副燦若春花的笑顏。
「默言當初不辭而別,著實令本王擔憂了好一陣子,今日相見,總算是了卻了本王的一樁心事。」
無視管默言那虛偽得不能再虛偽的笑容,莫琊單手負於身後,面上神情似真似假,一時竟唬得管默言難以分辨。
忍不住蹙起眉尖,管默言望向莫琊的目光不由得更深邃了幾分,只見他身著一襲青色錦袍,對襟束袖,腰繫緊窄蟒帶,配上他健碩頎長的身段,竟然絲毫不顯突兀,反倒是像個卸甲歸家的上將軍,端得是蕭瀟肅肅,巖巖若松。
嘁!明明是滿手血腥的魔王,卻偏偏做這般風流的打扮,管默言不禁有些惡意的猜測起他此行的目的來,莫不是他自知大勢已去,想要施展美男計不成?
乍然撲捉到管默言眼中那毫不掩飾的戲謔,莫琊不禁臉色一凜,窄眸中殺氣立現,雖然剛剛兩人看似言笑晏晏的氣氛融洽得狠,但管默言卻不會忘記,撕開那偽善的表象,站在她的面前的是心狠手辣,為達目的不惜一切代價的狠戾男人。
不動聲色的攥了攥掩在水袖之下的手掌。管默言毫不懷疑這一刻莫琊是真的生了殺自己的心,可她早非吳下阿蒙,莫琊那時捨不得殺她,現在想殺她卻是沒那麼容易了。
兩人隔著一步之遙沉默著對峙,時間彷彿就此靜止,無形中二人身周的氣場正猶如沸水般翻騰不已,弒人者殺氣如虹,凜凜若出鞘之刃,雖危也,卻也並非不可防。弒神者,寂靜若古井之水,靜時波瀾不興。動時大殺四方,雖千軍萬馬,亦不可抵擋。
場面已是劍拔弩張,大戰似乎一觸即發,空氣中隱隱浮動著一股子濃郁的硝煙味。然當事者卻個個皆是神情自若,不動如山。
突然,管默言拂袖一笑,眉眼彎彎處竟如皓月出雲,白花花幾乎迷亂了莫琊的眼。
「魔王陛下現在想殺我似乎有些不智呢!不如讓我猜猜看,您何以會出現在此地。如何?」
纖纖玉指絞著垂落在胸前的一縷青絲,管默言峨眉輕蹙,不待莫琊發問。便已然先一步自問自答起來。
「您利用月麟的身份潛伏於妖界,並引得我一步步深陷其中,待得適當的時機便乘勢啟動陣法,如此既可以牽制住三界的力量,又可以將妖界這個最強的對手推至風口浪尖。同時還可以一併解決了我這個死對頭,不得不說此計甚妙。可謂是一箭三雕,不過可惜……」
說到這裡,管默言不禁稍稍頓了頓,她挑著眼梢斜了莫琊一計,美目之中笑意淺淺,好似穿堂而過的柔風,明明感覺握在了手中,張開手時卻只剩下空空如也的手掌心。
倒也沒有再賣關子,管默言一笑後,便接著剛才的話頭,繼續道:
「可惜你機關算盡,卻獨獨算漏了小黑這一變數,想必原本你也沒將這個小東西放在眼裡,漫說是你,就是我也險些被這個小狐狸給唬住了,月麟注定只是個棄子罷了,你為人向來多疑,地獄之門乃魔界的鎮界之法陣,自然只能由你親自來開啟才可靠,然而你沒有想到的是,我的動作竟然會如此之快,而更沒想到的是,還不等你趕到,小黑便先你一步開啟了陣法,且陣眼竟然還是修羅鏡。」
彷彿是個入了迷的說書人,管默言不顧莫琊的反應,只是自顧自的一徑說下去。
「陣法如願開啟,然而你卻並不開心,修羅鏡乃是魔界至寶,蘊含著足矣毀天滅地的恐怖力量,可這已然完全超出了你的掌控,若我沒有猜錯的話,你此番前來的目的怕是與我殊途同歸吧。」
言盡於此,管默言眨巴著水盈盈的大眼睛,一臉無辜的望向莫琊,那殷殷討寵的模樣,像極了期待主人獎勵的小狗。
莫琊臉上陰晴不定,狹長的眼眸微微瞇起,冷冷的睇視著眼前滿臉天真的秀顏。
這女人若不除,日後絕對會是他最強勁的對手,可偏偏她又將他的心思摸得如此透徹,自己確實對她有些興趣,但這興趣的前提是一切盡在他的掌握之中,如果有朝一日她成了他前進的絆腳石,那麼他不介意由他親自動手殺了她。
身周的殺氣聚聚散散,震盪不已,明明無物無形,卻猶如實質般壓得人連呼吸都有些困難,莫琊眼中那一閃而過的複雜神色,管默言亦是盡收眼底,他確實是在猶豫,不過他猶豫的可不是捨不得殺自己,而是此刻還不能殺她,因為他還要留著她的小命有更大的用處。
「魔王陛下似乎捨不得動手了呢,是嗎?」
管默言猶自不怕死的捻著虎鬚,一臉小人得志的奸詐笑容,如果說莫琊這樣狠戾的男人是為了救她而來,她是打死都不會信的,而他之所以沒有第一時間對她出手,就只有一個原因了。
只怕如今的地獄之門,就連莫琊也無法掌控了吧!他是絕對捨不得就這樣殺了她的,身為管家人,管默言很清楚自己手中的籌碼到底有多重。
此時,莫琊濃黑的眉毛已然攢成了溝壑縱橫川字,管默言傲慢的態度令他幾乎惱羞成怒,然而壓制住這股邪火之後,他卻暮然變得冷靜了下來。
管默言說的沒錯,自己確實捨不得殺她,如今陣法有變,已然不在他認知的範疇,在他沒有絕對的把握可以破陣之前,他還需要她的幫助,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