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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一百四十八)若我離去 文 / 碎在手心的陽光

    管默言原本還有些心不在焉的發著呆,任憑著花執念在自己身前為非作歹,這個男人慣常最是會演戲,他的話她自然也當不得真,可是當她不經意間對上他佈滿血絲的眼眸時,心口便如同被大錘狠狠的砸了一下般,一時疼得竟連氣都喘不過來。

    毫無預兆的便想起了那一日,花執念目眥盡裂的瞪著自己,彷彿恨不得要將自己生生撕碎,許久他才從牙縫中一字一頓的擠出了幾個字:管默言,你敢!

    那張血色盡失,緊繃得如同強弩之末的俊臉,那愛恨交織,幽怨中又隱含無盡委屈的怒眸,管默言一輩子都不敢或忘。

    眼見著管默言滿目淒然得幾乎泫然若泣,哀傷愧疚之情盡顯,花執念立時便見好就收的換上了另一張玩世不恭的笑臉。

    「夫人千萬莫要傷心,為夫不過就是想著若是抱抱屈,或許能多換來些夫人的憐惜罷了,剛剛所說的皆不過戲言,做不得數的。」

    花執念不解釋還好,他越是解釋,管默言的眉頭便蹙得越緊,眼看著大顆大顆的淚珠竟如斷線了的簾子般簌簌而下,大有千里決堤之勢。

    這下子花執念算是徹底的慌了手腳,幾乎好話說盡,賠盡了小心,直弄得他手足無措得幾乎滿頭大汗了,管默言才終於破涕為笑。

    眼見著管默言終於露出了小模樣,花執念這才如釋重負般的長出了一口氣。

    「夫人可嚇煞為夫了,平日裡慣常見夫人作威作福如猛虎下山,今日突然小女子般的淚雨漣漣。為夫實在是有些吃不消啊!」

    「你竟敢說我是母老虎?」

    管默言剛剛才止了抽泣,眼睫上還凝著些許的殘淚,此時橫眉立眼的哪裡有半點威懾力,倒是春露凝小荷般的平添了數不盡的嬌媚動人。引得花執念一陣心旌搖曳,浮想翩翩。

    「夫人——」

    花執念的聲音遽然變得有些沙啞,管默言心中警鈴大作。再觀花執念那雙熠熠放光的桃花眼中已是慾海翻騰,頓時便收斂了滿身的鋒芒,鳥悄兒的偃旗息鼓了。

    腰間的手臂越纏越緊,管默言咬著下唇連大氣都不敢喘,對於花執念她總是隱隱含著些許的愧疚之情,她心疼他為自己所做的一切,所以才會對他諸多的縱容忍讓。總覺得她為他做得還遠遠不夠,總是還想著要給他更多更多。

    等了許久亦不見其有下一步的動作,直到耳畔處傳來一聲似憂似怨的歎息時,管默言才不禁疑惑的轉過身來。

    毫不意外的撞上了一雙微微泛紅的眼眸,管默言竟被他眼中深刻的隱忍唬得一愣。她從未道過拒絕之詞,他何須忍得如此痛苦?

    「安分一點,你個小妖精,我不想傷了你。」

    眼眸處突然罩上一雙大掌,乾燥而略顯冰涼,絲絲的涼意順著她薄薄的眼皮侵入身體,竟讓困頓已久的她頃刻間便清醒了許多。

    「不要再拿你這雙霧濛濛的水眸來望著我,我會發狂的,真想永遠遮住你這雙魅惑世人的媚眼。讓你永遠都只屬於我一個人。」

    花執念喃喃自語的在管默言仍來不及閉合的小嘴上輕輕的印下了一吻,然後索性將下頜埋入她如雲的發間,再不肯抬起頭來。

    管默言垂眸看著身側已經酣然入睡的男人,實在是有些哭笑不得,怎麼會有人前一刻還在絮絮而言,下一刻便直接睡得人事不省。這也太戲劇化了吧?

    手指不自覺的覆上花執念盡顯疲憊的臉頰,他似是瘦了許多,本就尖削的下頜如今更是幾乎都可以穿針引線的去繡花了,很難想像自己被莫琊擄走的那些日子,他到底承受了多少的壓力,隱忍了多少的焦慮,這些他都從未向自己提起過,而她竟然也不忍去問。

    指尖的輕觸被顫抖的薄唇取代,管默言伏地身子一下下的親吻著花執念瑩白如玉的臉頰,掌心捧著的是她傾了一世也不願捨棄的珍寶,她第一次體會到了,愛一個人至不知該如何去愛的滋味。

    「我該拿你怎麼辦?」

    總想把你要的全給你,你卻說只想和我在一起,可你知道嗎?這或許是我唯一不能答應你的事。

    …………………………………………………

    許是真的累極了,在此之前花執念已經近半月沒有合過眼,如今偎在管默言的身側,他竟然睡得前所未有的香甜。

    睡夢中似是朦朧的感覺到有一張柔軟的小嘴,小雞啄米般的吻遍了自己的臉頰,不敢想像那個丫頭也會有這般溫柔到了極致的時候,所以多半是自己在做夢了吧。

    半夢半醒之間,花執念習慣性的翻身展臂意欲擁緊身畔的佳人,誰知卻是意外的撲了個空,花執念瞬間清醒,翻身而起時才怵然發現,管默言早就不見了蹤影。

    手掌之下的被褥已然涼透,空餘下陣陣醉人的殘香,花執念眉頭蹙得死緊,心中已然隱隱升起不好的念頭。

    管默言,如果你還敢逃,就最好永遠不要給我抓到,不然我真的會忍不住的想要親手掐死你這只養不熟的小白眼狼。

    …………………………………………………

    臨淵之前那麼久都找不到自己,卻突然在自己魔性爆發的時候恰巧趕到,管默言自然不會天真的以為這只是巧合,若她沒有猜錯的話,臨淵定然是因為感知到了自己魔性的湧動才找到自己的。

    之前她就隱隱發覺,每當自己靠近臨淵的身體時,總會感覺特別的焦燥不安,如今回想起來,或許就是因為自己身體內流動著與那大魔頭相似的血液,他就好似一個巨大的母體,既可以引發她體內魔性的蠢動,又可以感知到她體內魔性的爆發。

    這種猜測令管默言怵然一驚,全身瞬間冰冷得如墜冰窟,一想到或許有一天她也會變成他這般的六親不認,甚至可能嗜殺成性墮為邪魔,她就忍不住的打了個寒戰。

    忽的刮起一陣凜冽的山風,風尾掃過樹梢,帶過草尖,呼嘯著穿林而去,徒留下漫山遍野搖曳的枝叉,獨自寂寥的沙沙作響。

    直至感到寒意侵襲,管默言才陡然發現,不知何時自己的衣衫早已被冷汗浸透,濕漉漉的貼服在脊背上,竟說不出的難受。

    強壓下心頭的不安,管默言平心斂氣的閉合眼眸,並將神識極力延伸至最遠,靜下心來尋找臨淵的蹤跡。

    慢慢將心中的雜念放空,管默言凝神吐納,漸漸進入了另一個世界。

    空茫茫的大地一望無垠,沒有高山流水,沒有綠樹紅花,只有一個灰白色的世界,寂寥而虛無,彷彿混沌未開一般。

    管默言只覺得自己好似已經化成了粉末,隨風飄散到四處,這是個荒蕪的空間,沒有起點也沒有終點,她漫無目的的遊走,甚至幾乎忘記了自己最初的目的。

    突然,她只覺得自己剛剛散開的身體正急速自四面八方匯聚而來,最後全部停在一處,眼前的景物漸漸顯現出朦朧的輪廓,然後慢慢變得清晰。

    ——被我找到你了!

    管默言哼哧冷笑,低垂的長睫緩緩抬起,隨手抖落沾在衫裙上的枯枝敗葉,殘葉打著旋子飄落地面,而再抬眼望去,哪裡還有管默言的影子。

    …………………………………………………

    思無涯,壁仞千丈,下臨萬丈深淵,中間雲煙繚繞,朦朦朧朧,霧靄重重。

    雲歸岫,花無語,煙絡橫林,山沉遠照,一條小路曲曲折折蜿蜒而上,這是通往思無涯唯一的路徑。

    遠遠的,管默言拾階而上,伶仃獨步,藍衫飛舞,水袖輕揚,她挺秀的身姿如出林修竹,緩步悠然行至崖頂,山風肆意的撩起她烏黑的長髮,她卻渾不在意,只是負臂立於崖畔,一雙墨色深瞳,盈盈望斷。

    崖畔有一歪脖老松,旁逸斜出的枝幹,竟也粗壯得有幾分氣勢,翠綠色的松枝甚是濃密,枝繁葉茂得在樹蔭處打下了深深的暗影。

    暗影中,一白衫男子靠樹而眠,他的五官很是清晰,飛眉入鬢,玉面如皎,只可惜臉色的神色太過漠然,即便是睡覺也隱隱透著疏離的冷漠。

    管默言信步走到他的面前,垂下頭來打量著他的睡顏,不期然的竟撞上了他暗夜一般的深瞳,他的眸色清冷如皎皎的月色,嘴唇極薄,此時正微微彎成諷刺的弧度。

    「你來了。」

    臨淵只是淡淡的瞟了管默言一眼,便漠然的調轉了視線,彷彿她的赫然到來早就在他的預料之中,只不過是時間的早晚罷了。

    「我若是不來,你豈不是很失望。」

    管默言倒也不拘謹,她撩起裙角,很是隨意的坐在了臨淵的身側。

    思無涯陡峭高聳,直入雲端,崖頂山風如嵐,吹得兩人衣角紛飛,獵獵作響。

    「你來的速度似乎比本王預想的要快一些。」臨淵的聲音如他的人一樣冰冷,雖然管默言看不到他此刻臉上的神情,不過想來定是冷然如冰的。(歡迎您來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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