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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三十七)聚散苦匆匆,此恨無窮。 文 / 碎在手心的陽光

    忙碌的日子總是消逝得特別的快,時光荏苒如白駒過隙,有時候近千年的歲月也不過是眨眼之間的事。

    千年以來,我除了大長老的一幹事務越來越駕輕就熟之外,最大的收穫就是學會了將傷痛深埋。

    時間果然是最靈驗的療傷藥,那些曾經即使只是一閃念,都會令我疼痛到猶如萬箭穿心的往事,如今我幾乎許久都不曾想起過了。

    即便偶爾非常不小心的觸景生情起來,也不過就是付諸一笑罷了,所謂才下眉頭卻上心頭,淡淡的哀傷總不會要了人的命,就渀佛一陣清風掠過,須臾之間便消散無蹤了。

    去年老妖王大限,遊歷在外的太子血羽,匆匆趕回妖族繼任了王位,眾妖欺新妖王年幼,遂乘機叛亂,欲取而代之,誰知這個小妖王偏偏是個雷霆作風的狠戾角色,雖不足千年的道行,卻法力通天,不出一年便血腥鎮壓了妖族的所有叛亂。

    近千年來,青丘在我的治理之下,日漸繁榮昌盛起來,在整個妖界中亦屬我族勢力最為強大,但我向來不喜戰亂,早在妖王血羽繼位之初,我便直接表明了歸順的意願。

    妖王一統妖界之後,便令我為妖族的風長老,位居四大長老之首。

    我向來討厭身份的束縛,誰知偏偏天不遂人願,陰差陽錯的竟越來越位高權重了起來,想來真是諷刺得很,見我百般推脫不肯就範,妖王甚至許諾我只需做個閒散的掛名長老即可。

    我不得不佩服妖王的狡詐,身為四大長老之首,何來閒散掛名之說,不過是小事不管,大事賣命罷了,心中雖明鏡似的,卻也再無理由推辭,索性只能勉為其難的應下了。

    浮屠殿內。妖王繼任以來,四大長老首次碰面,我做夢都沒有想到,會以這樣的方式再次與師父碰面。

    彼時他已經有了另一個身份,妖族的雪長老——千仞雪。

    我隔著空曠的大殿。靜靜的凝望著他的臉,心中竟突然衍生出物是人非的莫名淒楚。

    近千年未謀面,他除了銀髮變成墨染的烏髮,臉上幾乎一點變化都沒有,清絕的面容,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漠,也只有看向我時,那雙冷眸中才有了些許的溫度。

    不同於其他兩位長老的熱絡,他與我只是客氣卻疏離的寒暄著。既然他裝作不識我,我更沒必要與他上演他鄉逢故知的爛俗戲碼了,況且我們本來也算不得什麼故交,夙仇還差不多。

    我本就很是厭倦這些虛與委蛇的逢迎場面,現在又多了一個討厭的人,我更是一刻也不願多留,胡亂尋個借口辭了妖王之後,我便匆匆的離開了浮屠殿。

    沒走多遠。我便有些不耐的停住了腳步。

    「雪長老,你這一路的跟來,可是有什麼要事嗎?」

    青翠如碧的樹叢之後,師父施施然的踱了出來,不,他早就不再是我的師父了,現在他的身份是千仞雪。

    我睨了一眼他身上的白衫,不免有些惡俗的想,是不是內心越污穢的人。就越喜歡著白衣?認識他至今,他似乎就沒有穿過其他顏色的衣服。

    「九娘,別來無恙啊!」

    千仞雪薄削的臉頰上笑紋極淺,不難看出他是個非常少笑的人,難得他對我笑得如此燦若春花,可惜我卻不甚領情。

    「雪長老僭越了吧?我想我們還沒熟悉到可以直呼姓名的地步吧?」

    「九娘,你再怪我剛才沒有與你相認嗎?」千仞雪擰了一下濃眉,似是有些憂慮。

    我不屑的冷笑一聲,完全懶得理他,見我轉身要走。他急忙上前一步,攔住了我的去路。

    「讓開。」

    我語氣十分不善,之前將我害得那麼慘也就罷了,最後還設計我做了那個什麼狗屁大長老?這近千年以來,我簡直煩不勝煩不堪其擾,如此深仇大恨,我沒直接殺了他,只是不想太便宜他罷了,他這樣可恨之極的人,怎麼能讓他死得那麼痛快呢!

    「九娘,這些年你變了很多。」

    面對我的橫眉冷對,千仞雪完全不為所動,他只是癡癡的凝望著我的臉,用一種近於貪婪的目光,一瞬都捨得移開似的,漆黑不見底的墨瞳,幽沉似海。

    我無視他故作深情的目光,不屑的冷哼道:

    「若說起來還真要感謝你呢,我能有今日的地位,還不是全拜你所賜。」

    我明褒實貶的諷刺意味實在太濃,千仞雪想忽略都難,看著他遽然難看至極的臉色,我的心情終於好了起來。

    「九娘,我……」千仞雪吱唔了半晌,終究還是什麼都沒有說。

    我實在懶得再與他糾纏不清,索性不耐的推開了他,抬腳便要離開。

    誰知剛才還怔忪的某人,竟然猛的一把扯住了我的衣袖不讓我走,我頓時煩躁了起來,抬掌便揮上了他的胸口。

    千仞雪根本沒防備我會突然對他出手,被我一掌擊在胸口處,踉蹌蹌著倒退了數步,直到撞上了樹樁才堪堪的站穩了腳,嘴角立時滲出殷殷的血絲來。

    我淡淡的瞟了他一眼,明明見他面露悲切之情,卻絲毫不為所動,所謂因果循環,報應不爽,早在他斷了我與子墨的姻緣開始,我便已將他恨之入骨。

    「一別千年,九娘的法力竟然精進至此,委實可喜。」

    千仞雪輕拭去嘴角的血跡,眉梢雖籠著哀愁,但仍是扯起一抹澀如黃連的苦笑。

    「若想不再被人任意欺凌,唯一的辦法便是足夠強大,這也是認識你之後我才懂的道理。」

    我的話字字珠璣,句句帶刺,饒是他再故作不以為意,也終是僵了臉。

    此時正是傍晚時分,夕陽從西山上斜斜射過來,地面的一切都罩在一片模糊的玫瑰色之中。

    可即便如此,他的臉色仍蒼白得嚇人,我雖恨他,但出手也只用了三分力罷了,並不至於傷他至此。

    其實早在出手的那刻,我便發現他身負重傷,而且是纏綿已久的舊疾,以他的法力,能傷他的人並不多,但誰知他又做了什麼天怒人怨的事,許是仇家報復也很有可能。

    算算我離開青丘已數日有餘,三哥獨撐大局,這時怕早就怨聲載道了,不願在他的事上太費心思,我轉身欲行,卻不想剛剛才吃了苦頭的他,竟然還敢再伸手攔我。

    我譏諷的勾起唇角,似笑非笑的睥睨著他血色盡失的臉龐。

    在我的逼視下,千仞雪終於有些澀然的鬆了手,卻仍是不肯讓開路,他從懷中取出一個墨色的檀木盒子,擎在我的面前,見我不肯接,索性硬拉過我的手,強塞到我的手中。

    「這裡是應龍的角和蠱雕的喙,回去用霧林的露水煎服即可,記住必須是霧林的晨露。」

    將盒子硬塞給我,他終於讓開了路,放我離開,可是我卻一把扯住他的衣襟,有些憤然道:

    「你給我的這些個莫名其妙的東西哪裡來的?平白的我吃它們做什麼?難道你還嫌害我的不夠,想直接毒死我嗎?」

    千仞雪的臉上竟渀佛凝了霜一般,蒼白的甚至可以看見皮膚下青色的脈絡,他狹長的眼角,溢滿悲傷,黯然的眸光裡,似乎隱含著難言的淒楚絕望,這樣哀痛欲絕的模樣,縱使我確實恨他入骨,也有些慼慼焉了。

    然而,他這脆弱的模樣也只持續了一瞬,便驟然背過身去,淡然道:

    「這倆味藥引以霧林晨間露水煎服,可喚醒你腹中沉睡的胎兒,當然,你亦可以認為我是存心毒死你,信與不信,皆隨你。」

    我心間一動,眉梢不自覺的蹙緊,沒由來的我竟深信他所言屬實,只是若真是如此,我便有了更大的疑惑,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哦?這我倒有些不解了,你不是巴不得我胎死腹中嗎?怎麼又這般的好心了?」

    千仞雪始終背對著我,所以我看不見他此時臉上是什麼表情,只是他的背影很是寂寥,有一種說不出的淒涼。

    靜默了許久,他才漠然的回復,聽他那淡淡的語氣,似是極其隨意的。

    「如今你體內的胎兒魔性已所剩無幾,相信也再興不起什麼風浪,你且安然生下她,好生的教導吧。」

    我死盯著他清瘦的脊背,渀佛要盯出個洞來一般,我恨他毀了我所有的幸福,如今又何必這般假好心來讓我作嘔。

    心中莫名的湧起一股難言的憤怒來,我用力將檀木盒子砸到他的背上,我並沒用使用任何法力,只是純手臂的力道而已,可他卻似是痛極了的樣子,渾身都緊縮著抖動了一下。

    僵了半晌,他才艱難的回過身來,彎腰撿起地上的檀木盒子,盒子甚是堅硬,我這般摔它,竟然也毫無所傷,他小心翼翼的拭去盒子上的塵土,倔強的再次遞到我的面前。

    「九娘,你盡可以恨我,但這盒子卻丟不得,你腹中所懷的是你的親骨肉,你就這般的狠心,連個出世的機會都不肯給她。」

    說著,他抬眼幽幽的望向我,那眼底的怮痛竟然讓我有些不忍直視,我不自然的別過頭去,冷聲道:

    「你以為你這樣做我就會原諒你嗎?我告訴你,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我從來都沒有這般的恨過一個人,但我卻恨極了你,恨得甚至連殺了你都覺得太便宜了你,我要你長命百歲的活著,生生的受盡折磨!」(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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