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尺公子,好久不見。」
花執念見尺淖踏入畫舫,立時起身迎了上來。
尺淖抱拳行禮,溫文有禮道:「花兄,久等了。」
兩人寒暄著一同進入畫舫裡間,尺淖一腳踏進裡間,就正對上管默言似笑非笑的臉。
管默言今日穿了一襲孔雀藍的錦裙,裙色艷麗,花紋自然就素雅了許多,只在領口袖間秀了些素色的彩雲紋。
雍容的色彩,更襯得管默言如明珠生暈、美玉瑩光,遠而望之,皎若太陽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淥波。
饒是尺淖千帆過盡,乍見這樣一個絕色美人,仍是愣住了半響,管默言嘴角含笑,低頭輕咳了一聲,算是對他失禮的提醒。
尺淖這才堪堪回過神來,臉色雖未變,但是耳根卻異樣的泛紅,花執念只是裝作視而不見,但請他坐下,喚來小廝,送上糕點茗茶。
雙發坐罷,花執念避退旁人,直言道:
「尺公子,我想你也知道今日我找你來的目的了吧?」
尺淖但笑不語,目光平視著花執念,眉目含笑的等著他說下去。
「尺家現在雖然是尺素一家獨大,但其他本家割據勢力,已是暗潮洶湧,其中尤以尺蹇勢力最大,且虎視眈眈,而最弱的便是尺公子你,尺囜已經投了尺蹇門下,尺公子除了選擇與我合作,怕是只有被吞併一途了。」
尺淖捧起一碗香茶,埋下頭細細的品著,雨前龍井,第一茬新茶,入口微澀,轉而茶香滿溢,回味無窮。
他不說話,花執念也不問,只是等著,管默言淡淡的望著尺淖的動作,默默注視。
許久,尺淖開口。
「花兄說笑了,所謂打斷的胳膊往裡拐,花兄憑什麼認為我不會與二叔合作呢?」
「你當然不會。」花執念放下茶杯,懶洋洋的向後斜靠,單臂支撐著依在軟榻上,他微瞇著眼睛,笑得有些意味不明。
「因為你愛尺素!」
此言一出,原本還雲淡風輕的男子,瞬間就變了臉,他將茶杯『光』的一聲摔在桌子上,起身拂袖而去。
行至門口時,花執念不大不小的聲音,正好從身後傳來。
「我是生意人,不是施恩者,若尺蹇和尺囜當真與三爺合作,尺素怕是必死無疑,我不會幫她。」
尺淖冷哼一聲,掀簾而去。
花執念一動不動的靠在軟榻上,半瞇著狐狸眼享受湖面上清涼的柔風,管默言大嚼著八寶蓮藕糕,吃的歡暢無比,滿臉的碎屑。
「就這麼讓他走了?」西門豹還是有些擔心的,尺蹇尺囜已經與三王爺合作,若尺淖亦投奔之,他們的勝算就更大了。
花執念眼睛都懶得睜,懶洋洋道:
「尺淖自十歲初次與九歲的尺素相見,便對她的美貌驚為天人,十年來癡心不改,然而尺素卻在尺淖二十歲向她提親時,當著所有人的面對其百般羞辱,尺淖自此性情大變,兩年之內,先後納妾十八名,但即便如此也沒有用,尺素以刻進了他的靈魂,他戒不掉的。」
「而且,尺淖絕對不會與尺蹇合作,是因為尺淖的生母柳氏,年輕時頗為風流,她曾背著尺淖的父親與尺蹇偷情並被捉,尺淖的父親曾一度懷疑尺淖非其親生,欲取消他繼承家業的資格,誰曾想他突然染病暴斃,雖然死因詭異,但卻因柳氏和尺蹇的極力壓制,最後竟然就不了了之了。」
「尺淖雖嘴上不說,但他心中自然清楚,父親的死因必然與母親和尺蹇有關,所以他當家這些年從不曾踏足母親柳氏房門一步,而且他更是恨死了尺蹇,他是絕對不可能與尺蹇合作的。」
西門豹聽得目瞪口呆,驚詫不已。
「執念哥哥,這麼隱秘的事,你是如何得知的?」
不等花執念回答,管默言倒是吃飽喝足的插話進來。
「你家執念哥哥自然是趴人家牆頭,聽人家窗角得知的啊!真笨!」
「夫人,將為夫說的如此不堪,你很快樂嗎?」
花執念哭笑不得,有這麼說自家夫君的嗎?他可是堂堂花滿樓的樓主,何至於不堪至此啊?
管默言淡淡的瞟了花執念一眼,這個人天天以夫君自稱,她可是從來沒喚過他一聲,他每天自娛自樂,很開心嗎?
她懶得與他辯爭,因為那根本就沒有意義的事,花執念這個名字還真適合他,他的執念無人能動搖。
既然他長了九個腦袋,又有那麼多無恥的辦法來壓制她,那麼她還為他擔心什麼,他那麼狡猾不利用多可惜,讓他一個人折騰去好了,坐享其成的事她為什麼要拒絕呢?
「執念哥哥,既然尺素曾經那麼傷害過尺淖,他怎麼可能還願意幫她呢?」
西門豹不懂,愛之深,恨之切,被最愛的人傷了,都會記恨一輩子吧,無怨無悔其實是很難的一件事。
花執念搖著紙扇,笑容像一隻老狐狸,諱莫如深。
「小西門,你不懂,男人若真是死心塌地的愛上一個女人,那麼即使她往他心口插了一把刀,只要沒死,他就停不了對她的愛。」
西門豹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看著管默言不耐的翻了個身,西門豹急忙乖巧的幫她捏捏腰,昨天坐了那麼久的馬車,肯定腰酸背痛的了。
花執念斜靠著軟榻,臉上似笑非笑的表情,尺淖絕對會回來,他不急。
「白兄九兄之前來過江南嗎?可上過這金玉閣的畫舫?」
白逸塵搖頭,他倒是自幼就踏遍了大江南北,但是他向來嚴於律己,自然不會踏足此等煙花之地。
九兒亦搖頭不語,他一直被關在深宮,怎麼可能有機會接觸這些,即便後來逃離宮廷,也無心玩樂。
「如此正好,今日便讓諸位見識一下艷絕江南的金玉閣畫舫的姑娘。」
花執念輕輕擊掌三下,門外便傳來一陣輕巧的腳步聲,簾幕掀開,進來一行人等。
艷若桃花的歌姬,半抱著琵琶,含羞帶怯。
四位體態輕盈的舞女,著綵衣,貼雲鬢,蓮步輕移,款款步入。
清秀俊朗的琴師,背負古琴,恭敬的立在一旁。
花執念勾了勾手指,歌姬立刻跪坐在一旁的蒲團上,勾動著琴弦,輕佻慢捻,細聲吟唱,歌聲婉轉如九轉十八彎的山澗清泉,絲絲入耳。
歌舞起,樂聲揚,一曲採蓮新傳,柳腰輕,鶯舌囀,百轉千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