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默言趁著夜色潛入了之前他們落腳的客棧,躡手躡腳的巡視了一周,不免有些失望。
白逸塵不在,肯定是跟蹤凌笑去了,他這個人最大的缺點就是太認真了,永遠都學不會何為偷懶。
門外傳來陣陣腳步聲,管默言閃身躲在了屏風後面。
「吱嘎」一聲,房門被人從外面推開,嗅著淡淡的麝香味,管默言心知,肯定是九兒回來了。
只是心下不免有了幾分疑惑,這麼晚了,他怎麼會才從外面回來呢?
屏風外傳來陣陣窸窣的脫衣聲,想必是那九兒開始更衣了。
管默言翻了個白眼,她真的無意偷窺,看來一會她還是先行離開的好。
突然,一陣血腥味撲鼻而來,剛才被麝香味所掩,不覺得明顯,現在似乎是蓋在傷口上面的布料被揭開,血腥味便再也掩不住了。
堪堪的探出一隻眼睛,燈光下,九兒僅著白色單衣,臉色灰白如紙,肩膀處被鮮血染紅了一大片,觸目驚心的紅。
九兒隨意的扯開身上已經有些結痂的單衣,**的上身因劇痛而微微顫抖,前胸和後背上都佈滿了細細密密的汗珠,看著他煞白的俊臉,可以想見,他身上的傷絕對沒有他表現的那麼無所謂。
瞇起眼睛細細打量,管默言不免有些佩服起九兒來,肩膀上的傷口是被長劍直接貫穿的,猙獰的傷口血肉外翻,潺潺的血洞,依稀可以看見森森的白骨。
這個男人果然夠狠!傷成這個樣子,他連叫都不叫一聲,竟然還自己在這裡上金瘡藥,他都不知道疼麼?
忍不住的,管默言低呼一聲,等想要掩飾的時候,已經晚了。
「誰?」
九兒拾起身旁的長劍,準備的指向屏風後管默言的藏身處,即便身負重傷,仍沒有降低他的警惕性,他像是一隻隨時準備戰鬥的猛獸,一刻都不能放鬆,聞腥而動,至死方休。
反正已經暴露了,管默言索性施施然的從屏風後面走出來,見九兒眼中一閃而過的殺念,管默言急忙拂袖恢復了自己本來的容貌,生怕九兒動了殺人滅口的念頭,直接把她給卡嚓了。
她倒是不怕他能殺的了她,只是怕他扯動了傷口,殺人不成,反而直接一命歸西了,他還欠她一滴真愛之淚呢,想死可沒那麼容易。
「你來幹什麼?」
見來人是管默言,九兒的臉上瞬間換了無數個表情,而最終掛在臉上的,自然是那萬年不變的寒冰臉。
「我來看看自己的貼身男僕有何不可?」
管默言大咧咧的直接坐到了九兒的床上,順腳踢了踢仍在地上的血衣,不顧九兒那常年便秘一般的帥臉有多麼不爽,管默言依舊痞痞的發問。
「不管怎麼說,你現在也是我的人,竟然受了這麼重的傷,實在有夠給我丟臉。」
「哼!」九兒冷哼一聲,返身坐到椅子上,雖然他動作不大,但還是牽動了傷口,疼得他眼前發黑,險些栽倒。
看見他臉色灰敗的嚇人,管默言終是有些不忍了。
「喂,你可以求求我啊,你忘記了?上次你被毒蛇咬傷就是我救的你呢。」
九兒一愣,想起那次他異於常人的迅速康復,當時他確實疑惑了許久,本以為是管默言這妖女給他下了什麼猛藥,沒想到她竟然真的是妖精,他的傷大概是她用妖法治療的吧,所以才能那麼快的恢復。
「在下自然不會忘記,自己是拜何人所賜,才會被毒蛇咬傷。」
呃!管默言嘴角抽了抽,這個男人也太記仇了吧?而且他不懂得識時務者為俊傑的道理嗎?都什麼時候了,還這般嘴硬,寧願忍受蝕骨的劇痛也不肯求自己一求嗎?
「哼!你若不想,我還非要救你一救呢。」
人至賤則無敵,管默言覺得這句話絕對是形容她的,明明人家一副很拽,根本不需要的樣子,她反而有些不忍心的非要幫人家醫治不可,可見她有多麼的自討苦吃。
咬破中指指尖,用指血在虛空中畫出掌印,再不容抗拒的打到九兒的傷口處。
紅光乍現,滿室馨香,在肉眼可見下,猙獰的傷口慢慢癒合,最後平整的竟看不出一絲一毫的瑕疵。
「多事!」某人悶悶的發聲,雖然依舊是不肯領情,但是聲音卻少了些冷漠,多了些複雜難解的情緒。
「切!」管默言懶得跟他計較,冷嗤一聲,轉身準備離開。
「為什麼不問我為什麼受傷?」
連九兒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突然問出這個問題,也許在問出口的那一刻,他已經後悔,也許他只是單純的想留住管默言的腳步,哪怕片刻也好。
「你會告訴我嗎?」
管默言轉過頭來,笑得十分邪惡,九兒從來沒在女人臉上看到過這種笑容,壞壞的,好像罌粟花一般,浸著毒的,卻又讓人無法抗拒的沉迷。
「不會。」九兒彆扭的轉過頭去,可能他自己都覺得自己實在蠢的可以,就算沒話找話,也不用問這麼無聊的問題吧。
只是,他也會貪戀那片刻的溫暖吧,哪怕那溫暖永遠不會真的屬於自己。
九兒明明如此反覆無常,管默言卻不怒反笑,她抱著手臂,笑吟吟的看著九兒,一言不發。
這一刻,九兒只覺得自己彷彿被剝光了衣服一般,**裸的站在管默言的面前,連他心裡那小小的念頭也跟著無所遁形,被她看的一清二楚。
管默言盯了他半晌,終於好心的放過了九兒。
「下次行事小心點,有傷至少我可以治,掛了我可不能去閻王殿尋你。」
九兒僵著身子,根本不敢回頭看管默言,那堅決的模樣,彷彿一回頭,就會化成鹽柱一般。
管默言根本沒指望九兒會給她回應,她說完了自己想說的話,轉身便躍出窗外,瞬間消失在夜色中。
白逸塵不在,她自然再沒有留下的必要,西門豹一個人在月滿西樓,她總有些不放心,所以急急地往回趕。
對於九兒,她有種說不出什麼理由的縱容,不管他做過什麼,她總是恨不起來,總覺得他只是個可憐人罷了,即使他做了傷害她的事,她也狠不下心來殺他。
罷了,娘說:有一種人注定是你的債,或者前世你欠了他的情,所以這一生便由你來還他。
一個在身周豎起層層高牆的人,注定是個脆弱的可憐人,這樣的人讓她莫名的心生不忍,九兒,或許就是她的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