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白逸塵一籌莫展的樣子,管默言心裡慢慢翻湧出一種名為心疼的陌生情緒。
「白逸塵,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你又沒做那種事,理那些無稽之談做什麼?清者自清嘛!」
「夫人,你以為誰都像你這般沒心沒肺嘛?」
花執念說著將摘好魚刺的魚肉放在管默言的碗中,抬手自然而然的撫平了她眉間的皺褶,他不喜歡看她皺眉的樣子。
「能不能查出是誰做的?」
管默言將目光投向一向無所不能的花執念,他那麼神通廣大,管默言甚至懷疑,還有什麼事是他辦不到的嗎?
「這次恐怕要讓夫人失望了。」花執念神色一黯,慢慢說道:「此次這夥人做的異常的乾淨利落,屠莊之後付之一炬,全莊二百零六口,無一生還。莊主凌志憋著一口真氣逃出火場,但因傷勢過重最終死在火場之外,而他能在臨死之前用指血寫下了白逸塵的名字,我想是有心人故意要留他一口氣吧。」
「為何偏偏要栽贓白逸塵,如今江湖傳言,他殺父淫母,名聲狼藉,我實在不覺得他還有需要被栽贓的必要,況且——」
管默言微顰娥眉,徐徐說道:
「況且,他小小的白逸塵,即便是手持蒼鷹堡的堡主手令,也不值得這人如此大費周章吧?」
「夫人果然冰雪聰明,一下就看出了問題所在。」花執念狗腿的逢迎姿態,引得管默言一陣翻白眼。
「小小的白逸塵,確實是不值得他們大費周章,據為夫猜測,他們真正的目的,是吞併四大家族。」
「四大家族?」管默言疑惑的望著花執念,她人間次數不多,即便是這次來的久一點,也不曾涉及這些,自然是一無所知的。
「此人圖謀的無非就是讓四大家族互相廝殺,他從而獲得漁翁之利,若花某猜的不錯的話,他們的下一個對象,就是洛陽尺家。」
花執念即便說著如此駭人聽聞的消息,依然面色如常,笑意融融的繼續為管默言夾菜,倒是管默言一副消化不良的模樣。
「什麼四大家族?花執念,你給我講講吧。」管默言胃口盡失的放下筷子,兩掌托腮,一副要聽故事的乖模樣。
花執念取出紙扇,輕輕敲了敲管默言的額頭,見她不悅的撇了撇嘴,才心情大好的抿一口清茶,抖開紙扇,便徐徐道來。
當今天下,繁榮盛世,百家爭鳴,但究根結底,其實主要是「一尺白綾」四大家族在掌控著天下經濟的命脈,何謂「一尺白綾」呢?
這裡的『一』取的是諧音,指的是玉穹山莊的莊主亦之狂,玉穹山莊以販茶起家,後來壟斷了江南的布匹刺繡行業,年年為皇宮進貢的水家的彩雲錦就是亦家的產業。
『尺』指得便洛陽尺家,天下間十家有八家的錢莊是尺家錢莊,其雄厚財力可見一斑。
尺家是幾百年傳承下來的大家族,但到了這一代偏偏人丁稀落,尺家老爺子妻妾沒少娶進門,卻無一有所出,就在老爺子已經絕望的時候,竟然就得了一子,偏偏還是個女娃娃,這下老爺子可以徹底的絕望了。
誰曾想這個女娃娃聰明絕頂,且手段狠絕,十五歲就斬落所有本家親戚,獨掌尺家大權。
而這個『白』字嘛,自然是蒼鷹堡的白家了,蒼鷹堡主要是為皇家辦事,冶煉刀槍劍戟,製造箭弩甚至戰車。
按說這等生意該是皇家壟斷的,但是偏偏朝廷就交予了白家來做,其間到底有什麼深遠的關係,旁人無從得知,只是有人猜測,白家老爺子與當今聖上似乎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這個『凌』字,指的就是與白逸塵定下婚約,呼嘯山莊的凌家了。
凌家主要經營酒館客棧,其勢遍佈大江南北,饒是他們現在住的客棧都是凌家的產業,這還是次要,凌家真正稱霸的是海運,整個海上都是凌家的天下,進出貨運全看凌家的臉色。
如今凌家滿門遇難,唯一的倖存者凌家大公子凌笑,便是凌家別無他選的繼承人。
「此次凌家只餘下凌笑一人,他這外出的實在有些太過巧合,我認為若想為白兄洗清冤屈,當從凌笑下手。」
花執念搖著紙扇,神情終於有些嚴峻了。
見他說了半天,難免口乾舌燥,管默言體貼的遞上了一杯清茶,乖巧的模樣,讓原本有些倦容的花執念立時便喜笑顏開起來。
沉默了半晌的白逸塵,此時才終於開口。
「今日,我在客棧看見凌笑了。」
白逸塵剛才乍見凌笑,太過緊張,如今想起來才發現,那凌笑確實是帶著孝的,經此大劫,也難怪他臉色如此病態的蒼白了。
「凌家距此百里之遙,凌笑他喪期未過,來瓊城做什麼?」
花執念合上紙扇,在手掌慢慢的敲擊著。
管默言雖與花執念相識的時間不算太長,但對他的習性卻還是略有所知的。
他算計人的時候,未必敲扇子,但敲扇子的時候,則必定是在算計人。
只是不知道現下,花執念這隻狐狸打的是什麼主意。
經花執念這麼一提醒,白逸塵也有些疑惑起來。
江湖是一個遍佈是非的地方,即使你再不願意,總有一些是非要灌入你的耳中。
相傳,凌笑並非嫡出,他只是凌志一次醉酒與莊內的丫鬟所生的,凌志向來與凌夫人鶼鰈情深,不想竟犯下這般糊塗事來,本來他是想著給些錢就把那丫鬟打發走了事,誰曾想幾個月之後,丫鬟就大著肚子跪在了山莊門前。
那凌志雖然與凌夫人情深意濃,但是凌夫人體弱,年輕的時候又受過傷,所以一直未曾受孕,眼見年紀越來越大了,自是心急如焚。
雖然心恨丈夫的糊塗,但是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凌夫人倒也是個深明大義的女子,她不顧丈夫的反對毅然將那丫鬟接入呼嘯山莊,雖然沒有明媒正娶,但也許了那丫鬟二夫人的身份。
誰知那丫鬟命薄,生下了凌笑之後便難產死了。
凌笑的生母死後,凌夫人一直視凌笑為己出,許是她一向與人為善,竟然讓她中年得子,且接連著生了一雙兒女。
凌志一直對凌笑不夠親密,或許是看見這個兒子,就會想到自己對愛人的背叛,所以有了二公子凌奎和三小姐凌雲之後,他就更少關注凌笑了。
倒是凌夫人心疼凌笑是個苦命的孩子,所以一直比親生孩子還要疼他。
但成年之後,凌志明顯有要將家業交給凌奎的打算,這事在呼嘯山莊並不是秘密,下人們都懂得趨炎附勢,加上凌夫人病重臥床不起,所以無人撐腰的凌笑在呼嘯山莊並不自在。
如今呼嘯山莊被滅了滿門,卻獨獨剩下凌笑,即便凌志在臨死之前留下了白逸塵的名字,也不免有心人懷疑到凌笑的身上,而白逸塵之前又做過那麼天理難容的事,想必也並非無可能與凌笑狼狽為奸,做出這等圖財害命之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