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默言正惱羞成怒的臉上青白交加之時,車簾一挑,九兒探進頭來。
「主人,天色已晚,恰好前面有一處村莊,我們不如就在此留宿一夜,明早再趕路。」
「嗯——好!」管默言隨意的擺了擺手,算是答應了下來。
又漸行了不多時,搖晃了一整天的馬上終於停了下來,九兒掀開了車簾,彎腰立在了車旁,管默言拒絕了花執念的攙扶,自己縱身一躍,跳下了馬車。
環顧四周,靜逸的小村莊炊煙渺渺,祥和安寧,宛如世外桃源。
近觀之,土地平曠,屋舍儼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屬。
阡陌交通,雞犬相聞,黃發垂髫,並怡然自樂。
說的應就是這般美景吧!
一白頭老翁原是在門前摘菜,見管默言這些生人突然到來,便拄著枴杖慢慢的迎了出來。
「諸位這是……?」
迎著老翁疑惑的眼神,花執念笑盈盈的上前,雙手抱拳,深鞠一躬道:
「這位老伯,我們一行人途經此地,舟馬勞頓,想要借宿一晚,不知方不方便。」
花執念端得是芝蘭玉樹,君子如玉的風姿,舉手投足間,說不盡的風流。
管默言強忍著胃部的不適,並沒有拆穿他醜惡的本質,畢竟他們現在還等著寄人籬下呢。
看著管默言一行人的打扮氣度,也不像歹人,老翁和善的笑著,將眾人領進了自家院子。
通過交談眾人才得知,這裡是李家村,全村都是李氏人,老翁家還有兒子兒媳和一個六歲的小孫兒,現在兒子兒媳帶著小孫兒到山上去幹活去了,看著時間也該是回來的時候了。
正說話間,外面大門一響,伴著幾聲童言童語的笑聲,李老伯家的兒子兒媳恰好領著小孫兒回家了。
見到家裡突然來了些陌生人,李家大哥和媳婦都有點驚訝,但畢竟是淳樸的莊稼人,聽了李家翁的介紹之後,便很快的熱絡了起來。
李家翁的小孫兒叫李小虎,長得虎頭虎腦的特別可愛,一雙大眼睛跟粒黑葡萄似的,黑漆漆、水汪汪的。
管默言拿出車裡的水果糕點來給他吃,很快兩人便建立起了深厚的友誼。
大門外,有一條蜿蜒向北的小河,河水澄澈見底,水裡游魚清晰可見,河岸兩旁的植物因為水澤充沛而茂盛非常,長勢喜人。
「姐姐,姐姐,你長得真漂亮,比我們村的一枝花還漂亮呢!」
小虎趴在管默言的腿上,歪著頭盯著管默言看,大眼睛眨呀眨的,特別的惹人憐愛。
忍不住的伸手捏了捏小虎肉肉的臉頰,管默言笑瞇瞇的逗他。
「真的嗎?如果小虎覺得姐姐漂亮,不如娶了姐姐做娘子吧!」
「好啊!好啊!姐姐好香,小虎要娶姐姐。」小虎歡天喜地的摟著管默言的脖子,撅著小嘴就要親親。
可惜嘴巴還沒貼上香香的臉頰,後襟突然一緊,便被某人提在了手上。
「小小年紀就這般好色,長大了還得了?」花執念拎著小虎的脖領子,笑容雖美艷卻未及眼底。
哼!小色狼,想娶他娘子,等到死吧!
「花執念你幹嘛啊?快點放下他來,他還是個孩子。」
管默言氣惱的要來奪下小虎,誰知花執念卻是先了她一步,拎著小虎飄飄然的遠去了。
對花執念無聊而幼稚的行為,管默言是哭笑不得,無奈之下,也只能低聲咒罵幾句,出出氣而已。
「管姑娘,小虎不懂事,給您添麻煩了。」
李家大哥是個標準的莊稼漢,長得黑黑壯壯的,常年被風吹日曬的臉,有些超乎年齡的滄桑。
「沒有,小虎很可愛,我很喜歡他。」
管默言急忙起身回禮,順便撫平裙子上的皺褶,也不知道李家大哥有沒有看見花執念拎著他兒子走了,若是看見,肯定不會這麼客氣的跟她講話了吧?
聽見管默言這麼說,李家大哥有些侷促的撓了撓腦袋,除了傻笑,也不知該說些什麼了。
「管家妹子,餓了吧?快來吃飯吧!」
李家大嫂站在門口高聲呼喊著,山野間長大的女子,多是不懂什麼規矩的,連著聲音動作也都是隨意的緊。
管默言側頭向李家大哥笑了笑,轉身提起裙擺向李家大嫂方向走去。
李家也許從來沒有來過這麼多人,那小小的草屋自然是坐不下這麼多人的,所以李家嫂子就把桌子搬到外面來了。
八個人和一個小豆丁一起圍坐在桌前,顯得異常的熱鬧。
「窮鄉僻壤的粗茶淡飯,還望諸位不要嫌棄。」李家翁顯然年輕的時候是讀過書的人,談吐間透著淡淡的儒雅之氣。
「老伯您太客氣了,是吾等叨擾在先,給您添麻煩了。」花執念雙手抱拳,溫文爾雅的回以一禮。
管默言無語,花執念現在斯文有理的樣子總是與他今早無恥耍賴的模樣重疊,不得不感慨,花執念真是天生的戲子,若不是看透了他的嘴臉,她幾乎都要以為他真是什麼翩翩君子了。
「好了,再客氣下去啊,只怕飯菜都要涼了。」李家翁首先執起了筷子,見他開動之後,眾人才開始吃飯。
看著連小虎都乖乖等著爺爺吃過菜之後才吃飯,管默言還是有些讚賞的,畢竟人類常說百善孝為先,雖是山野人家,卻如此至孝,讓人欽佩。
天色一點點暗了下來,山間的夜裡總是有些涼意的,徐徐的晚風送爽,帶著淡淡青草香,讓人心曠神怡。
飯後,李家翁搬個長椅半躺在葡萄架下,膝前蹲著圓滾滾的小虎,此時小虎乖乖的不吵不鬧,大眼眼滴溜溜的轉著,似乎在聽著動聽的故事。
李家大哥大嫂許是耕種了一天,有些累了,所以早早就睡下,只留下這院中一老一小,輕聲細語的說著話。
這安逸的田園生活讓一干眾人動容,沒人真正喜歡打打殺殺的日子,身在其中,不過是身不由己罷了。
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
很多時候,這樣的意境不是可望而不可及,便是自己心浮氣躁的無法安守。
或許總要經歷了所有,千帆過盡,看遍了世態炎涼,受盡了離別淒苦,才會真的愛上這離世而居的怡然自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