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熙園主屋的羅漢床上坐著一個四十左右,身著娟紗金絲繡著牡丹的長裙,髮髻上一根金鑲玉步搖,耳上一對翡翠墜子,手腕上帶著一個和田玉鐲貴婦,床下垂手站著一個嬤嬤,趙姨娘站在貴婦身側,捏著貴婦的肩膀,將亭中遇見怡心發生的一切說給貴婦聽。
貴婦閉著雙眼聽完,冷哼一聲道:「孫姨娘這個蠢貨,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越發口無遮攔了,閨房之事也敢大聲喧嘩!桂嬤嬤,一會讓秋彤去孫姨娘的小院一趟,好好敲打敲打她!再讓她多抄一百遍《女戒》,讓她好好長個記性,什麼時候抄完了什麼時候再出門!」桂嬤嬤忙屈身道:「是,老夫人。老奴這就去交代秋彤一聲。」說完快步向外走去。
頓了頓,老夫人又道:「那狐媚子真打了孫姨娘了?」
趙姨娘忙屈身回答道:「給奴婢十個膽子也敢騙您啊,老夫人!奴婢覺得大夫人好像跟以前不一樣了,整個人冷冰冰的,人也好似比以前更美了!」
老夫人恨恨道:「哼,當初太夫人聽說她有什麼宜男之象相,能保侯爺一世平安,才做下這樁婚事。可你們看看,自打她進門以來,一天到晚跟個悶葫蘆似的,全身上下透著一股小家子氣,還病病懨懨的,好不容易懷孕了,以為會生個哥兒給睿哥兒做個伴,卻生下了薇姐兒。看她那身子骨以後怕是懷不上了。要是知道她生不出哥兒,無論如何也不會讓她嫁入侯府丟我的臉。除了那一張狐媚子的臉,還有什麼可取之處!」
趙姨娘聽了噤聲垂手站在那,心裡樂壞了,卻不敢顯在臉上。暗想:自己是老夫人房裡丫頭抬得姨娘,有老夫人撐腰還怕那狐媚子什麼,就算她變了,也不敢對自己怎麼樣。
過了一會兒,桂嬤嬤掀開簾子走了進來,屈身道:「老夫人,秋彤已經往孫姨娘那去了。」
老夫人微微點了點頭,又道:「你也是個不爭氣的,伺候侯爺這麼久也沒懷上,你給我好好伺候侯爺,早日替侯爺生下哥兒。至於那狐媚子,量她也翻不起什麼大浪來。你去告訴她一聲,讓她老老實實,安分守己的呆在梧桐院。不必來我這來了。」說完就讓趙姨娘走了。
又過了一會兒,老夫人睜開眼,眼中精光一閃,對站在床邊的嬤嬤道:「桂嬤嬤,你說那狐媚子真打了孫姨娘?以前那麼膽小懦弱,上不了檯面的一個人,今日她要是真打了,倒是個心機沉的,往日對她怕是看走了眼。生完薇姐兒那會兒我本以為她是活不成了,沒想到她這條賤命倒是留下了,你一會派人過去打探打探,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我本打算如若她死了,我就給遠哥兒娶我娘家哥哥嫡女的嫣姐兒,現如今只能另尋別的法子,只能委屈讓嫣兒做個平妻,一會兒你去老二媳婦兒那交代一聲,讓她小心提防著那狐媚子。」
桂嬤嬤笑著道:「老夫人,您呀就是閒不住,那狐媚子再能耐,還能翻出你的手心,您忘了宮中還有賢妃娘娘呢!」
聽到桂嬤嬤提起自己女兒,老夫人臉上就露出笑了,笑道:「說起雲姐,不知她的孕吐有沒有好點兒?你一會讓外院的門房等遠哥兒回來來我這一趟,我得問問他雲姐兒的事。」
桂嬤嬤道:「是,老夫人。老奴這就去辦您交代的事兒。」說完行了個禮掀起珠簾走了出去。老夫人閉上低喃:家和萬事興,以和為貴……哼,倒是有些幾分意思。
沁蘭院裡,美人榻上躺著一個身著霞彩千色梅花嬌紗長裙,一頭青絲挽成的驚鵠髻上插了一根桃花金步搖,小巧的耳垂上一對紅色瑪瑙墜子,一對翠綠的玉鐲襯的皓腕越發瑩白,細長的柳眉下一雙鳳目流盼之間精光四射,小巧的鼻子下不點而紅的嘴角微微彎起,眉眼間透著一絲嫵媚的妍麗的女子。
面前跪著一個身著粉衣的丫鬟,就聽她道:「奴婢給二夫人請安。這幾日,大夫人都在主屋裡呆著,今日吃完早飯出門在亭子裡遇著兩位姨娘,不知什麼原因,孫姨娘被夫人打了兩個耳光,奴婢看到大夫人一臉寒霜的回主屋後就不曾出來。」
二夫人眉眼一挑,輕拂袖子,往身側身穿青衣丫鬟使了個眼色,青衣丫鬟從袖籠裡拿了個荷包丟到小丫鬟面前,道:「回去吧,好好盯著那邊。」小丫鬟忙磕了個頭彎腰走了出去。
二夫人微瞇鳳目,冷笑道:「哼,藏的倒挺深的,以往倒是我看走眼了。就不知她到底能有多大能耐了,在這府裡敢跟我玩心眼,下場都不會太好。」
絮兒笑道:「上次奴婢聽您的吩咐去梧桐院的時候,大夫人聽完奴婢的話,被奴婢擠兌的都掉淚了,今日怕是被氣急了才打的人,說不定現在正嚇的躲在屋裡哭呢!夫人又何必放在心上呢!」
說到這裡就聽外面的小丫頭笑道:「呀,桂嬤嬤,您老來啦!快屋裡請!」
二夫人忙從榻上坐了起來,理了理裙子,使了個眼色給絮兒,絮兒忙往外迎了出去。絮兒掀起簾子扶著桂嬤嬤走了進來,桂嬤嬤笑瞇瞇的的屈身道:「「老奴給二夫人請安。」
二夫人忙站起來伸手虛扶了一把,嬌笑道:「嬤嬤這是幹什麼,跟我還這麼來這些個虛禮,不知娘有什麼事要吩咐與我?」
桂嬤嬤笑道:「呵呵二夫人仙女般的人兒,老奴見了就想行禮。」
二夫人聽了眉眼帶笑道:「嬤嬤,就愛打趣我,再這麼誇我,我該羞得不敢出門了!」兩人笑鬧了會兒,桂嬤嬤才把老夫人交代的話說了一遍,二夫人讓絮兒去妝匣子裡拿了個金鐲子給了桂嬤嬤,笑著送桂嬤嬤走到外面。
等桂嬤嬤一走,二夫人轉身滿臉的譏笑的往榻上坐下,端起起茶几上的杯子抿了一口,冷笑道:「娘也太小心了些,憑我得手段還能讓那狐媚子翻出多大浪來,哼一個病秧子還犯不上讓我去收拾!」
梧桐院,怡心坐在梳妝台前,一邊讓雙兒將頭髮上的珠花拿了下來,一邊吩咐柳兒:「柳兒,你去把沈嬤嬤和張嬤嬤叫進來,你守著門,我有事要說。」
柳兒忙道:「好的,小姐你放心吧,奴婢一定守好門。」說完行了禮走了出去。
過了一會,兩位嬤嬤進來走到怡心面前,行禮齊聲道:「老奴給夫人請安。」怡心忙道:「說了多少次了,沒外人的時候,你們別跟我來這些個虛禮,兩位嬤嬤快請坐,怡心有事要跟嬤嬤說。」
沈嬤嬤笑道:「夫人代我們好,我們心領了,可禮不可廢,您是主子,老奴是奴才……」
話還沒說完就被怡心打斷:「你再這麼說我可惱了,快坐下,我有事要交代你們!」說完一雙美目瞪著兩位嬤嬤,兩位嬤嬤相互對視了一下,側著身子坐在秀凳上。
怡心道:「我今日打了孫姨娘的事,怕是全府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都曉得了。兩位嬤嬤就這事,你們怎麼看?」
沈嬤嬤回道:「夫人,老奴說了您可別生氣,這事只怕老夫人會會怪夫人,以往老夫人就不喜您,出了這事,就怕她抓您的錯而罰您。」
怡心轉眼看向張嬤嬤問道:「張嬤嬤,你也是這麼認為?」
張嬤嬤:「除了沈嬤嬤說的,老奴倒覺得,夫人做的對,以前您可沒少受兩位姨娘的氣!老太太要是知道你打人了,該高興了。夫人終於長大了,會保護自己了。老奴這幾日看出夫人是個有主意的,有主張的人,以往只是太心善了。」
怡心聽完輕彎嘴角,道:「以前是我太軟弱了,我現在只想把薇姐兒要回來,帶在身邊自己養著。人說兔子急了還會咬人呢!你們等著看,一會過不了多久,就有人要上門了。到時你們可得警醒著點兒,絕不能讓再讓人欺了去!」看著嬌俏,身上卻散發著端嚴華貴氣勢的怡心,兩位嬤嬤抬手擦了擦眼角,一臉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