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無人說似長相憶
敦煌的月夜,格外清幽。聽不見蛙唱蟲鳴,更沒有鼓鼓的風聲,整個世界宛如一無聲息,只剩下天上的星子調皮地眨著眼睛。
秘色躺在艾山的胸膛上,聽著艾山依然激烈地挑動著的心房,感受著艾山皮膚之下汩汩的血液流動。幸福感便不期然地闖入心扉。無關地位高低,無關貧窮富有,只因為天地之間彼此相依,只因為今生今世有他陪伴……
艾山用手指捲起秘色的長髮,一彎一彎、一環一環,層層纏繞住自己的指尖,更像是牢牢地纏住自己的心魂。都說,今生今世得以相守的男女是因為早在三生石上便已經緣分注定,兩個人的尾指有月老牽定的姻緣紅線……艾山不禁微笑,誰說又一定要是紅線呢,此時此刻,秘色環環纏繞的長髮,不就正是三生石上的牽絆?——三生三世,又怎麼夠啊……他要生生世世,他要永生永世,每一次都為了遇到她而投入輪迴,每一次都要為了愛上她而快快地長大……
這一生一世,或者說曾經的生生世世裡,只有遇到秘色才懂得,原來這個世上,愛上一個人也會是一件上癮的事情啊——永遠覺得愛不夠,永遠覺得只想愛得更深更多,永遠覺得自己貪婪無比,永遠覺得只想獨佔她的每一次輪迴……
真心愛著的人,其實是甘心情願吞下的一枚毒藥啊……
……
秘色用指尖在艾山光裸的胸膛上畫著小小的圈圈,輕輕地問,「艾山,你睡著了嗎?」
艾山沉沉地笑,「睡著了啊……我都在夢中看到你了呢……」
秘色被艾山逗笑,用指尖輕輕地戳艾山的皮膚,「去……又耍無賴……」
艾山揚起手臂擁住秘色裸露的臂膀,「我才沒有無賴啊。能夠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天,對我而言,都是不願醒來的美夢呢……」
秘色甜蜜而嬌羞地笑,不由得又回想起剛剛的瘋狂,臉頰上禁不住紅雲片片……這個無賴艾山,剛剛如果不是他無窮無盡的要求,自己也不會跟著他那般地癲狂……
艾山聽見秘色低低的笑,忍不住傾身望向秘色,滿意地看到秘色臉頰上片片的紅羞,如果不是怕累著秘色,他真的又想翻身而起,再度將秘色拽入那**蝕骨的癲狂之中……
……
艾山突然的支起上身,惹得秘色嬌呼連連,「去……你快躺下,不許起來……人家想好好跟你說會兒話,你怎麼又來了……」
艾山撲騰一聲仰面倒下,忍不住眨著湛藍的眸子逗著秘色,「好吧,你不讓我再來,那讓我死了吧,不然活著還有什麼快意……」
秘色被艾山逼得無奈,粉拳輕輕砸向艾山的胸膛,「什麼生啊死啊的,你又胡說,我要生氣了!」
艾山連忙攥住秘色的粉拳,「哎呀……不來就不來了嘛,何必要謀殺親夫啊!」
秘色羞窘,正想再度發作,卻已經被艾山笑著按倒在他的胸膛上,「好了好了,我的秘色寶寶,哈哈……現在的你,跟我們的小霽月一樣的反應啊……」
一提到霽月,秘色心下忽地柔了下來,乖乖地趴在艾山的胸膛上,靜靜地不出聲了。
艾山柔柔捋著秘色的長髮,「想念我們的小霽月了,是嗎?」
秘色的淚,悄然滑下,「是啊……好想他,好想他……想到——想到都不敢想他,否則我會思念如狂,在後唐一天都呆不下去……我強迫自己不許想霽月,可是心卻好苦,好苦……」
艾山幽幽地歎氣,「秘色,別哭……等我們確認了玉山的訊息,第一時間趕回高昌去,回到我們的小霽月身邊,陪著他長大,再也不與他分開……」
……
秘色不由得又是微微的歎息,「艾山,你說,玉山他真的在敦煌嗎?他當年是如何獨自離開高昌的?他又是如何來到敦煌的?」
艾山遙望著窗外的朗月,微微地皺眉,「秘色,還記得霽月出生的那天晚上吧,我從與金山國對戰的前線趕回高昌,那一晚似乎什麼都沒有發生,可是金山國的軍隊卻一夜之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事後,金山國更是主動提出歸順於回鶻,這一切無法不讓我感到蹊蹺……我暗中派人查訪,才發現,原來那自稱『金山國白衣天子』的張承奉竟然在那一夜之後神秘地消失,再沒有在敦煌出現過……所以我覺得,這其中必定有一個神秘的人物出現……」
秘色一愣,「你覺得,那會是玉山?」
艾山微歎,「我覺得,那會是曾經在我們從黠戛斯回高昌的路上一直聽說的那位神秘的少主……」
秘色瞪大了眼睛,「那位少主,難道說的不是沙陀少主李冰涵嗎?」
……
艾山輕輕捋著秘色的頭髮,思緒被扯得悠遠,「曾經我倒是也有過這樣的懷疑,但是自從去了後唐,自從親身參與了李冰涵布下的那個局,我雖然欽佩他計算的縝密,但是我卻不得不告訴自己,他的功力比之那位神秘的少主,還少了一些神來之筆……他的身上,的確是有幾分那位神秘少主的影子,但是卻無法證明李冰涵就是那神秘的少主——頂多可以說明,他的許多做法正是那位神秘的少主在背後的出謀劃策!」
秘色驚詫地望著艾山,「你是說……」
艾山幽幽地點頭,「李冰涵之前一直與玉山交好……那幾年你在契丹的日子,我也身陷在黠戛斯的後宮裡,父汗那時候身子已經非常病弱,據說那段時間的高昌,全都是玉山在秘密地獨力支撐著……所以,我突然覺得,我似乎一直在低估了我的弟弟,我一直自以為是地把玉山當做是依存在我的羽翼之下的弱者……一定曾經發生了什麼秘密,是我從來沒有發現過的,而這些秘密早已經改變了玉山,將他從我的記憶中,悄然地換成了另一個人……」
秘色不敢置信地望住艾山。艾山堅定地點頭,「變成了一個強大的、神秘的,擁有無限力量的人……我一直覺得自己身邊圍繞著一層神秘的保護色,卻一直不明白那層保護色來自於何處,如今想來,這個世界上能夠這樣保護著我的人,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玉山,那就是與我共同來到這個世上的——雙生弟弟!」
……
秘色一顫,嗓音微微的抖著,「艾山……不會吧?別忘了玉山的身體狀況,就算他想,可是他的身子並不允許他那樣啊,他口不能言、腿不能行,如何能擔得起你說的那一切?!」
艾山微微笑著,「秘色,還記得那一年,那頭突然跑進玉山帳篷裡的狼王嗎?我們所有人都擔心得要死,都覺得幾乎要無法救下玉山了,可是玉山非但沒有一絲的慌亂,反而用他神奇的力量,讓狼王聽從於他?!」
秘色怎麼可能忘記!也正是因為玉山與狼王之間那種神奇的交流,才讓獵狼大會之時,狼王寧肯背負著自己的愛侶被人類傷害的悲痛,也沒有忍心傷害秘色……所以後來秘色的身邊才有了買色茲、瑟又麥這兩隻雪狼……
艾山跌入回憶裡,淡淡微笑,「可能,我們一直都錯看了玉山。我們只看到了他口不能言、腿不能行的表象,卻忘記了去探查他藏在生命深處的奇妙……從小,他就是一個擁有神奇力量的孩子,儘管不能說話,卻能夠用微笑、用笛聲,收復所有走過他身邊的人們的心,讓人們心甘情願地聚攏在他的身邊……」
秘色不由得深深點頭。那絕世的孩子,一朵微笑可以催開這個世界上所有的繁花;眉間一點殷紅,輕易傾盡天下人心……所有見到他的人,誰不為他絕美的風姿所征服,誰不被他神奇的魅力所傾倒?
艾山又說,「尤其,當人身逢劇變,或者身上猛然背負上沉重的壓力時,壓力會神奇地在身體中轉化成超強的動力,與人自身的潛力互為激盪,從而衍生出一些神奇的事情……說不定,說不定此時的玉山,早已經不再是我們記憶中那個口不能言、腿不能行的玉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