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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 遼瓷 8、春風,紅染梨花 文 / 回回蘇

    8、春風,紅染梨花

    黑色絲袍的男子,臉上的醉意倏然不見,他靜靜地站在城牆上,遙望著城牆下霍然寂靜無人的大漠,心如靜夜,默默寒涼。

    抬頭,星月已上中天,高昌古城千古靜寂。遙遙天際,一對雙星相映閃耀。

    身畔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你的膽子真的好大!明明高昌城中,守軍不過千人,你竟然就敢獨自面對黑汗與于闐聯合進軍的數萬兵馬!你難道,真的就不怕他們沒有被你震懾住,殺進城來嗎?」

    黑袍的男子側身,凝眸,望進一雙棕褐色的眸子中。他微微一笑,「璃兒……這世上有一些事,即便你明明害怕,可是還是一定要去做的……」

    女子幽然一歎,「是啊,兵行險著往往卻能出奇制勝。恐怕待到黑汗和于闐回到各自國家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老巢早已經被高昌的軍隊佔領了吧……誰敢想到,你竟然竟敢就站在城牆之上,帶著不過千人的守兵,而將幾乎全國的兵力都事先派到了他們的後方!你這一招空城計,實在不是每個人都敢嘗試的!」

    男子仰望那對閃亮的雙星,淡淡一笑,「恐懼與勇氣從來都是相生相傍的。如果你有自己想要保護的人,你便自然會克服得下自己的恐懼,甚至能將那種恐懼轉化為格外強烈的勇氣……為了保護那些你想要保護的人,沒有什麼不敢嘗試的,哪怕只有萬一的可能,也要將那可能所能帶來的安全,提升成為一萬……」

    女子不禁淚盈雙睫,「又是為了他們……為了他們你奪下了敦煌的金山汗國、收攏住了李冰涵的心,這一番又事實上控制了黑汗與于闐……你真的是要替他們掃平整片天下啊!可是你自己呢?你自己什麼時候才會停下來,什麼時候才懂得為了自己著想著想?你所做的這些,他們根本都不知道啊!你又是何苦,何苦啊!」

    男子依然望著那一雙相依相偎的星子,視野中漸漸地朦朧起來,「我這樣,不是為了他們……我是為了我自己啊……只有這樣做,只有看到他們能夠幸福,我才能感到絲絲的快樂,我才能——安心下來……我願意當圍繞在他們身邊的微風,我願意做俯瞰他們的星子,我願意守護他們每一朵微笑,我願意——永遠成為一個不再出現的影子……這樣,便很快樂;這樣,真的很快樂……」

    ……

    這個夜晚,在遙遠的東方,距離遼上京二十里的「鹽井村」裡,一場盛大的酒宴也已經備就。

    鹽井村,名實相映,藉著銀色的月光,遠遠望去,地面上好像翻起層層的白色浪花,重重翻捲著,在這片草原上成為一道獨特的景致。

    片片曬鹽田無聲靜寂著,它從來不像旁的調味品一般充滿強烈的口味,讓你覺得它似乎就是最普通的一種調味——但是任何的佳餚一旦離開了它,便會索然無味,再多其它香辛料的搭配,再高超的廚藝,恐怕都會讓美味有所遜色。

    其實——世上更有多少這般的人呢?乍看普通得淹沒於人海,只當你最需要的時候才會發覺他不可離開……

    秘色幽幽地收回了目光,投向了眼前一排排釉色新亮的瓷器上。這是一爐新燒製出來的碗碟酒杯。青綠的釉色,幽幽放著神秘的光。不論碗碟茶杯,每一件瓷器的內壁,都有一朵妖嬈的紅花。極致的紅,幽然的綠,映著金色的火光,格外詭異而綺麗。

    秘色將酒杯一個一個送到述律平組織好的舞孃手上。數十個舞孃,皆是緋紅輕紗裹體,柔露腰肢,輕掩五官,目含春水,風情萬種。每一個都恰似酒杯中那朵妖嬈的紅花,帶著邪魅的誘惑。

    秘色吩咐人將剛剛熱好的酒傾倒於每一個酒杯之中,滾燙的溫度立即讓那酒杯呈現出一種火辣的魅力,待會兒舞孃們將滾熱的酒送入帳篷之中,晚風清涼,酒杯滾燙,而送到唇邊的酒液則正好被夜風降下溫度,恰恰是溫熱適口的感覺……

    眼睛總是喜歡火辣,口唇卻更愛柔暖,兩者只需要巧妙搭配,便可以相得益彰。

    ……

    帳篷裡,一場氣氛微妙的宴會,酒意正酣。

    主座上坐的是述律平,依然是一身亮紫色的絲袍,只是今兒頭上沒再壓著那頂白色小鹿皮的軟帽,而是被秘色給梳起了漢人女子喜愛的靈蛇髻,將滿頭青絲高高地向上扭轉而起,全然露出光潔的額、玲瓏的臉部線條和隱隱藏進衣領的粉嫩頸子……這一夜的述律平看來如此柔美,全然褪去了往日的冷靜和殺氣,整個人看上去就像一個完全無害的瓷娃娃。

    左右兩列的座位上,分別坐著九位議政宰相,與契丹八部的首領。酒酣耳熱之際,這幾個契丹大漢,不由得瞇起眼睛偷偷打量著述律平——要不是忌憚他們蕭家的財力,要不是忌憚著述律平早就放出話來非耶律億不嫁,說不定那幾個漢子早就將這個嬌媚的小女子給搶回家去好好地疼愛了!

    女人嘛,就該有女人家的樣子,這樣多好,何苦素日裡像個小辣椒一般的惹不得碰不得的呢……

    不過今兒倒也更有正經事,這述律平竟然是來跟他們討論這鹽井的歸屬的……誰都知道,這鹽井雖然名義上屬於耶律億,屬於耶律億所統領的漢人部,但是實際上這開發鹽井所需要的大筆銀子,可都是人家蕭家拿出來的。所以,蕭家是這鹽井實際上的主人。

    也說不定——述律平自封的這個可憐的「蕭夫人」當得沒意思了,耶律億的心或許真的永遠等不到,所以述律平由愛生恨,趁著耶律億在女真之時,背著他將這鹽井的歸屬權送了旁人,也不無可能啊!

    他耶律億如今不過是個空架子的皇帝,就連那個看起來輝煌無比的皇位都有可能時刻不保,這些個重權在握的大臣們,誰還將這可能惹怒耶律億的危險當成個事兒?!

    所以,權且給了述律平這個面子,整齊的來赴宴,倒要看看這個小嬌娘都要說些、做些個啥……

    ……

    述律平看著下面那十幾個契丹漢子,時不時地將色迷迷的眼睛瞟向自己,她強壓著心底想要拍案而起的衝動,知道時機差不多了。

    述律平望著下面,嫵媚一笑,「各位大人,好酒好菜,豈能沒有美女相伴?述律平特地從番邦找來了美麗的舞孃,來給各位大人助興啊……」

    一聽「美女」,所有的契丹漢子都來了精神,挺直了身子,雙眼直勾勾地向帳門之外望去——隨著一陣清脆卻不刺耳的鈴鐺撞擊之聲,帳簾被輕輕佻開,露出簾外的一角幽藍夜空,上綴著碩大如盤的圓月。

    圓月之下,幾十位輕紗裹身的舞孃,排成兩列,嫩白的腰肢款擺如蛇,手捧酒杯,雙眸蕩漾地舞入帳篷而來。

    每個人都是一條蛇。兩列隊伍就更是兩條大蛇。

    婉轉,裊娜,曲折,盤旋……

    每個大臣身邊都各自有兩個舞孃,一個在他的面前,就著他眼睛的高度,曼妙地扭動著腰肢;另一個則繞到了他的身側,深處柔滑的雙臂,在他頸間、身上,旖旎穿行……

    不過兩個舞孃都有一個共同的任務,就是將手中的酒液傾倒入每個大臣的口中……

    如此曼妙如蛇的身子,如此柔滑**的皮膚,還哪裡有人留下一絲理智在腦海中!只知道死死盯住眼前那神秘的肚臍,只知道拚命貼近身側柔滑的皮膚,恨不得將她們立時推倒在地上,恨不得剝開她們身上那若有似無的、礙眼的紗衣!

    喝酒了嗎?哪裡還知道……只知道自己心潮洶湧翻滾,只知道所有的血液都已經集中到了頭部!

    ……

    帳篷中,所有的聲音都已經走了調,變成了瘖啞的呼喊與曖昧的調笑。隨便抬眼,便能夠看到一隻隻黑色的大手,捏住一方雪白的柔軟,或肆意揉捏,或滑滑摩挲……

    望著帳中的一片穢亂,述律平不易察覺地冷冷一笑,抬起身子,毫不遲疑地走出了帳篷,迎向帳外的清風朗月,將一片緋紅曖昧拋在身後!

    述律平向守候在帳外的士兵使了一個顏色,那個士兵立即大喊起來,「失火啦,失火啦……」

    隨之,一支支燃著火的箭矢便已經飛到了帳篷之上。帳篷上就像事先塗過了油脂一般,沾火即著!

    述律平親自用牛筋將帳簾與帳篷的圍牆鎖死,站在熊熊燃燒的火焰前,雙眸冰冷。

    秘色猛地發覺不對,趕緊撲到述律平身邊,「述律平,不對,你答應我要放了那些舞孃的!她們還都在帳裡啊!」

    ……

    述律平望著秘色,冷冷地望著秘色,「對不起,沈秘色,我雖然接納了你的建議,也使用你燒製出來的『釉上彩』瓷器。但是我不熟悉的東西,我無法相信。我不知道你的釉上彩裡面所能在熱酒中熔出來的毒素能有多少,夠不夠毒死他們,又能不能留下把柄……我能夠相信的,只有我自己的這雙手,所以我改變了計劃……」

    述律平遙望在火光中漸漸倒下的帳篷,「那些舞孃,我會好生撫恤她們的家人……對不起,為了要實現這個計劃,我必須要用她們來殉葬……這是每一場戰爭,無論是明裡的還是暗處的,都不可避免的……」

    述律平轉過身來,絲絲鬢髮在火光的映襯下獵獵飄揚,「我不想殺人,但是為了耶律億,為了我想保護的人,我便顧不得了他們!耶律億的命,對於我來說,才最重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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