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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綠腰 14、翠袖醉舞逞風流 文 / 回回蘇

    14、翠袖醉舞逞風流

    秘色的心,重重地沉了下去,既為眼前一步一步走向冷宮而去的德妃,又是為了自己……

    雖然回鶻地處西域,雖然草原民族的後宮之中遠無中原皇帝這麼多的嬪妃……但是艾山畢竟是一國的君王啊,就算明知他心中獨愛自己一人,但是又如何能夠保證,未來的某日,為了國家的穩定和臣僚的恭順,艾山不會屈從政治的需要,而另納後宮呢?

    而且,艾山如今不過是不到十八歲的孩子,此時的情感還正是純淨無瑕之時。那麼未來呢?那麼自己終有的色衰之日呢,是不是必然愛也弛、情也杳?

    君王之愛,究竟能有多久?

    君王之心,到底能容幾人?

    ……

    時逢春日,雖然春日的陽光不算毒辣,但是畢竟正是正午時分,而且秘色剛剛身體上經歷過那般的驚心動魄,此時心理上又背上了重重的壓力,所以秘色不由得感到頭重腳輕,一顆顆冰冷卻又粘膩的汗珠,順著脊背涔涔地流下……

    秘色腿下一個搖晃,被身邊的胡姬扶住了。胡姬擔心地望著秘色漸漸蒼白的面頰,憂心如焚。胡姬顧不得現場的氣氛與禮儀,逕直高聲向李存勖喊道,「皇上!綠腰先告退了!綠腰侍女有恙,恐無法繼續在這裡等候皇命!」

    整個馬球場中,人們還都沉浸在驚奇與壓抑之中無法自拔,整個球場之上靜寂一片,忽地這般凌空揚起一個清亮的嗓音,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過去……

    嘁嘁喳喳的議論聲悄然響起,「原來這就是那位洛京城中街談巷議的綠腰舞孃啊?嘖嘖,別說,這個胡姬還真是漂亮!」

    「哎,仁兄,您猜皇上讓這個綠腰舞孃入宮來,難道真的只是想看看她跳綠腰舞嗎?難道就沒點別的什麼想法?」

    「噓——沒聽得剛才德妃說嘛,皇上他壓根兒對後宮的嬪妃不那麼感興趣,難道皇上他不好女色?」

    「仁兄您可說對了,估計就因為後宮的嬪妃們無法勾惹起皇上的興致,所以皇上才要向民間尋找絕色女子啊……」

    「嘖嘖,真的有道理哎……您說,這位綠腰舞孃,既然善舞綠腰,那麼這個要一定軟急了,嘖嘖——這要是捧在手裡,任所欲為,真是**,真是**哪……」

    ……

    不管那些臣子怎麼想像和猜測的,這一聲傳來,李存勖則是皺了皺眉。

    不過他的皺眉倒不是因為覺得胡姬衝撞了自己的什麼皇家威嚴,而是因為聽到胡姬說秘色有恙……

    李存勖遠遠地投去凝注的目光,果然看到了秘色那雖然襯在殷紅榴裙之下的面頰依然白得驚人,他心裡不由得一跳,「看來她剛剛或許傷得不輕……」

    李存勖想到這裡,已經抬步朝向秘色的方向走了過去。身後的宦官完全沒有料到皇上能有這樣一個舉動,看到李存勖突然地起身,那幾個人慌忙之中啟動身子,差點沒趔趄著摔倒在地。

    場外的觀眾不由得再次好奇心暴漲——皇上朝著那個綠腰舞孃走去了……是不是看上了她的美貌,就要欽點這綠腰舞孃侍寢,從而成為替代德妃之人哪?

    眾人的眼睛都死死盯著李存勖的行動,以便考慮如果剛剛的猜測真的成為現實,自己與自己這一派勢力將如何應對,如何能夠給自己贏得更多的利益。

    面對著騰騰大步走來的李存勖,胡姬也不由得有點愣怔。就算自己不畏權貴,但是這畢竟是後唐的皇帝啊,畢竟是那個活捉了劉仁恭、推翻了大梁、擊退了契丹的「戰神」李存勖!他的眼神、他的步履、他飄然的朱紅衣袂,全都帶著巨大的壓迫力,讓每一個與他相對的人,心驚膽寒……

    ……

    讓所有人無法想像的一幕發生了——李存勖雖然是朝向胡姬大步走去的,但是卻直接越過了胡姬身前,而將雙眸凝注在了秘色的臉上。

    李存勖甚至為了配合秘色此時的虛弱,躬下身子定定地望著秘色,眸子裡漾滿了關切,「你,哪裡不舒服嗎?要不要朕召太醫來,給你把脈?」

    胡姬一愣,定定地望了望李存勖,又望了望秘色。秘色面上的閃躲似乎給了胡姬答案。胡姬慌忙代替秘色回答李存勖,「陛下,多謝陛下隆恩。綠腰侍女的小恙,回去將養些日子便好了,不敢勞煩太醫,更不敢叨擾皇上……」

    李存勖抬眸望了一眼胡姬,卻絲毫沒有表情的變化,只是依然將眸子定定望住秘色,「朕見過你,對嗎?你不該穿著這紅色的榴裙的,美則美矣,卻不是最適合你的顏色……我之前見過你的幾次,你都是穿著綠色的裙子的,對麼?」

    秘色心下悚然驚跳!——莫非李存勖已經發現了自己難道他已經將敬新磨家門前救下敬新磨兄長的女子、那夜偶然傾吐過心聲的女子,與此時的自己聯繫在了一起?!

    怪不得之前自己竟然沒邀請參加這場嬪妃內眷們方有機會參加的內宮馬球賽,原來不過是李存勖的一步棋——想要確認自己到底是不是他要找的那個綠裙的女子!

    這樣說來,難道李存勖的懷疑從之前已經開始了?而目下,李存勖只是來告訴她,他已經確認了她的身份,而根本不是來提那個問題的……

    秘色不由得心下湧起重重的疑慮——李存勖究竟還知道了什麼?他是否也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是否也知道了自己此來後唐宮廷的意圖?!

    ……

    秘色本能地否認,「萬歲,小女不知萬歲所言為何……小女只是跟隨小姐入宮而來,只是為了日常照料小姐衣食起居,其餘的一切全部掛在小女心上,小女更是全無瞭解……」

    李存勖笑笑,「是嗎?你的意思是說,朕認錯了人呢,還是說朕有那麼好哄騙?你要知道,欺君之罪可是要禍滅九族的啊……」

    秘色望著李存勖那雙閃爍著促狹與微微怒意的、黑如墨玉的眸子,忽然覺得自己似乎被繚繞進了層層的夜色,雖然沒有緊張的壓迫,卻是逃不離、擺不脫……

    該如何回答他?

    該如何逃脫他此番的追問?

    秘色只覺得身子越來越沉,頭越來越痛,卻無法成功的墮入昏迷,只能眼睜睜看著李存勖那雙暗夜一般的眸子,牢牢將自己鎖定!

    ……

    突地,不知哪裡傳來一聲侍衛的大喊,「抓刺客!護駕——」

    所有的人,包括李存勖的注意力都被這一聲凌空而起的嗓音驚擾而去,抬起眸子望向那聲音傳來的方向。只見得幾道黑影,帶著身後追蹤而至的大內侍衛們,嗖嗖從朱紅的宮牆之間騰閃而過,迅如疾風,快似閃電,彷彿那重巒疊嶂的宮牆不過是平地,個個身懷絕技的大內侍衛不過是捉迷藏的兒郎!

    李存勖身邊的貼身侍衛個個都是大驚失色,「倉朗」抽出隨身的配劍,呈掎角之勢立於李存勖身畔,警惕的眸子緊緊望住黑影奔來的各個方向,全身籠罩起一片肅殺之氣!

    不過,說也奇怪,那幾個黑衣的刺客彷彿根本就不是衝著皇帝李存勖而來,甚至好像就為了來這大內宮廷,與那神秘的大內侍衛們玩兒藏貓貓的遊戲的,他們只是騰身在宮牆之間躥蹦跳躍,注意力只集中在盡量與大內侍衛們保持安全的距離……根本沒有如同一般刺客一般的亮出兵器、使出暗器……

    ……

    不過他們的身份,可畢竟是「刺客」啊,所以場上場外的朝臣家眷與皇室宗親們,頓時亂成了一團。雖然那些刺客們好像不是來殺皇上的,但是誰能保證他們不臨時起意,拎起來幾個大臣殺著玩玩兒?誰能保證那些不長眼睛的兵器會恰好落在無辜的自己的身上!

    就在整個皇宮內院亂成了一鍋粥之際,秘色恍惚聽見胡姬壓抑不住地「撲哧」一笑,可是等秘色抬起眼來望向胡姬時,她卻根本面色無改……秘色納罕,莫非自己剛剛聽到的笑聲,都是錯覺不成?

    混亂之中,胡姬感知到秘色探尋的目光,她垂下眼神望著秘色,「不用擔心,是少主的人……」

    秘色再次驚訝得睜大了眼睛!

    胡姬閃著眸子望秘色,「趁亂,我們先離開吧……」

    秘色微微點頭,隨著胡姬的腳步離開了馬球場,再沒回頭去看向李存勖。

    只是,心頭依然湧起玄色的霧靄,「這些黑衣的刺客,與之前搭救自己的黑衣人,究竟有沒有關係?他們是一夥的麼?還是只是恰巧都穿著黑色的服飾?」

    「更為重要的是」,秘色心中一墜,「更為重要的是,就算今日成功的從李存勖的逼問中逃脫,然又能逃得過幾日,逃得到幾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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