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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高昌 42、無言誰會憑欄意 文 / 回回蘇

    42、無言誰會憑欄意

    轉眼,霽月已過了百日。高昌的春,又已經姍姍而來。

    樹發新碧,草染嫩翠,正是踏青時節,於是秘色便帶著霽月轉入古寺中,向神佛燒香還願。

    此去,秘色更是著意叫上烏雲特勒。那驟然失去了父母的孩子,現在已經養在了秘色身邊,一晃如今已近四歲了呢。

    望著那幾乎一夜之間丟失了微笑的孩子,秘色的心底總是攪擾起別樣的心疼。他年紀尚小,秘色自然不便告訴他,那古寺的偏殿便是阿史那與耶律嫣然雙雙死去的地方,秘色只是指點著他跪在偏殿的神佛像前,點一炷香,既算是禮佛,又算是為他父母祭拜了……

    ……

    自打生下霽月後,秘色這是頭一回走出來這麼遠的距離,這麼長的時間。艾山總是顧念她的身子,旁人的月子一個月也就足矣,可是秘色卻幾乎活活被艾山押著坐了三個月的月子……直到秘色被艾山喂成了個珠圓玉潤、面頰緋紅的小胖女,艾山這才放下心來,同意秘色一切恢復常態。

    難得重得自由,小小的霽月又是一直乖巧地睡著,秘色拜佛還願已畢,決定暫不急著回宮,要留在這古寺中多盤桓幾刻。

    幾乎是第一個跳進腦海的念頭,那座後院裡的幽靜院落「心苑」便成了秘色首先想要去的地方。

    「記得綠羅裙,處處憐芳草」,這一副並不工整的對聯,時時縈繞在秘色的心懷中,仿似總勾惹起秘色心底的朦朧記憶,卻又總是捉不住、看不清。只能再去一探究竟,否則心中總是耿耿難忘。

    施施然站在那幽靜的門扉之前,秘色的心底卻湧起小小的驚詫。數月不來,季節轉換,整個小院雖然寧靜雅致依然,卻說不出,似乎是哪裡有了淡淡的不對。

    就好像一個人,或許衣裝還是那個衣裝,但是卻氣質已經發生了轉變……

    秘色猶豫了又猶豫,終於還是走上前去,輕輕叩響了那扇薄薄的木門……

    ……

    少頃,門內響起簌簌的腳步之聲。當那腳步聲停留在門邊時,卻極為明顯地停頓住了,顯然在猶豫似乎應該打開這扇門。

    秘色尚未來得及說話,身旁的侍衛已然微慍地開口,「大膽!門外之人乃我回鶻亦都護的王妃,豈是你怠慢得起的!還不快快開門,迎候王妃?!」

    秘色望向那侍衛輕輕搖首,目光中隱隱有責備之意,「這裡是方外之地,不入紅塵的,所以門外所立的沒有什麼王妃,只有一個冒昧地求得一探幽靜的信女,還望園主能滿足我等探訪之心。」

    門內傳出幽幽的一聲歎息,隨之木門吱嘎嘎一聲輕響,已經為秘色打開了一線通向園內幽境的小路。

    秘色垂首合十,「多謝園主。」抬眸望去時,卻壓抑地發現站在門後之人分明是一身著僧袍的女子!更為訝異的是,那女子的五官眉眼,讓秘色猛然想起了一個人!

    當日,那個人雖然上妝濃艷,而今日卻是清水芙蓉,但是這雙眼睛,這雙棕褐色的眼睛,秘色卻是不會認錯的!

    秘色激動地走到那女子的眼前,「你,你莫不是西路客棧的老闆娘——胡姬?」

    那女子望住秘色,又是幽幽地一歎,「終歸逃不過你的眼睛啊……是的,我便是胡姬。」

    ……

    秘色神色訝異地被胡姬請入了園中,待落座上茶之後,秘色才終於得了機會問出口,「胡姬……你怎地會來這古寺之中?這心苑中一直只是你在居住嗎?」

    胡姬心下幽幽地歎氣,凝望著秘色,心想,「真不知她今日到來,是她的幸抑或不幸……如果想見他,她今日來便已是太晚了;可是或許終未見他,對她或許反倒是一種幸福吧……」

    胡姬捧起茶盅來,輕啜一口,隨後緩緩開口,「王妃,此處小院乃是我養父母生前留下的。因為當年古寺大修之時,我養父母捐獻了極多的香油錢,所以才得以在寺院之中留下一處院落,以方便我養父母每年上山吃齋禮佛之用。雖然養父母都已經過世了,但是我每年都要過來居住一段時間,一來是替養父母祝禱,再者也是為自己修身養性……」

    胡姬的回答,幾乎可以說是滴水不漏。但是秘色隱隱之間就是覺得有哪裡不對。秘色本能地抬首四處環顧,雅捨處處,一派清幽,雖無錦繡之繁華,卻也處處漾滿素雅的氣度。

    秘色心下一動。這雅捨的「氣質」,感受起來分明是一個溫潤的男子,絕非胡姬這般濃麗的女子。胡姬雖然已經是秘色所見過的,最為巾幗不讓鬚眉的女子之一,但是她畢竟是女子,身上的散發出來的氣質必然是會帶著濃郁的脂粉之氣……可是這裡卻是清風霽月,一派風雅華彩……

    秘色只得試探著又說,「大約半年之前,有次我來寺中禮佛,不期然走過此園。那一次——我似乎分明聽得這園中尚有他人居住一般……」

    ……

    胡姬微微一笑,「我畢竟不是出家之人,所以這裡自然不可能如寺中僧眾那般清欲寡淡,總也偶爾會有些親朋來訪,臨時在山裡住上個三五日也是有的。」

    又是淡淡一答,卻又是滴水不漏!

    可是秘色卻幾乎可以斷定,真相一定不是如她所說的……她回答得太快,快得彷彿都已經料到她會來、她會如此問,所以特地為了她的到來、她的追問而設計好了完美的回答,只需照本宣科一般地背出來即可!

    秘色定定地望著胡姬,心下湧起一片迷茫:到底是怎麼回事?到底是為了什麼?

    其實從頭到尾,應該說,秘色與胡姬之間不過是從黠戛斯回歸高昌途中的客棧偶遇,不過是萍水相逢、一面之識,所以秘色本來不該從胡姬身上發現什麼或者想要挖掘一些什麼。可是,女人的直覺就是很奇怪,秘色就是認定這個胡姬與自己之間不會僅僅是萍水相逢那般簡單。

    「少主」,驀地,這個之前曾經出現在胡姬口中的、那個極為神秘的稱呼,怦然躍入秘色腦海——難道,這胡姬跟那個沙陀少主李冰涵有什麼關係?而依照李冰涵與玉山的交好程度,或許李冰涵和胡姬都能知道玉山的下落!

    甚至——秘色的心底湧上點點的微涼,甚至說不定這個胡姬就是李冰涵安插在高昌城的一個「暗樁」!

    以胡姬的身份,在高昌城內可倚仗古寺之內的這片院落作為內應,在高昌城外可以借助西路客棧作為前哨……雖說玉山與李冰涵交好,但是回鶻與沙陀人建立的後唐之間卻難說未來不會發生任何的摩擦——所以,說不定這個胡姬就是沙陀埋伏下的一步棋呢!

    想到這裡,出於保護艾山、保護回鶻之心,秘色不由得冷冷盯了胡姬一眼,心下暗暗下了一個決定——要跟她成為朋友,至少從面上互相交好。如果她沒有問題,這個人本身也值得一交;如果她真的有問題,自己恰好可以藉機看住她,絕不允艾山江山有失……

    ……

    或許是感知了雅捨中詭異的氣氛,又或者是出來的時間太長感到了疲累,小小的霽月忽然哇地一聲哭了出來,而抱著她的養娘卻又幾次三番都沒有將霽月哄好。

    秘色聽見霽月哭,心下不禁煩亂,正想親自走上去接過霽月,卻不想望見那還不到四歲的烏雲特勒悄然地從人群中走出,極為自然地從宮奴的手中接過了霽月……

    說也奇怪,小小的霽月本來正啼哭有力,此時被本身也不大的烏雲特勒勉強地抱在懷中,竟然漸漸地停止了哭泣。甚至,小小的人兒竟然靜靜地望著烏雲特勒,輕輕地微笑了起來。

    在場的大人們,都有些愣怔。尤其是那個之前抱著霽月的養娘,更是一時之間無法想清楚,自己剛才怎麼就會將霽月惕隱遞給了烏雲特勒呢?!烏雲特勒不過是三歲多大的孩子啊,霽月可是亦都護的第一個兒子,這一旦要是有了點磕碰,自己有幾個腦袋能擔得起這個責任?!

    那養娘努力搖晃了下頭,想讓自己清醒一下,想要好好回憶一下,自己剛才到底是為什麼將霽月惕隱遞給了烏雲特勒的?

    似乎是——記憶中模糊的記憶是,烏雲特勒在走到她身前的那一瞬間,忽地仰頭,綻開一朵微笑……那微笑雖然只有眨眼的一瞬間,甚至短到他人都未曾發現,可是卻已經足夠震懾住了她的心魂,於是她就像中了魔一般的將霽月惕隱交了出去……

    天啊!這是真的嗎?那還只是個不到四歲的孩子啊……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可是,難道能把這個自己都無法置信的事情,說出去告訴給王妃和其他宮奴聽嗎?他們可能會相信嗎?他們更可能會認定這是自己在說謊,以逃避責任吧……所以,還是誰都不告訴了吧,好在一切都沒有出現任何的問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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