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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高昌 30、君為清波我為蓮 文 / 回回蘇

    30、君為清波我為蓮

    「說!是誰指使你這麼幹的?!」面對早已癱軟在地,抖如篩糠的張姓太醫,艾山湛藍的眸子裡黑色的霧靄籠罩翻捲,黑色的絲袍在金色的陽光照耀下,放射出死亡的光芒。

    那張姓太醫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的處境……其實,這處境若是發生在之前,那次秘色突然吐血的時候,他也就認了,本來那次已經做好了赴死的準備,卻沒想到那次竟然真的是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從此他更加相信那個人,因為事情果然像那個人所保證的那般,「藥裡根本就沒有毒。所以不論誰來查都不會出任何的問題……」

    於是他也就心安理得地接受了那人的金銀,心安理得地按照這方子,一劑又一劑地將藥煎給秘色服用。

    所謂醫者父母心,既然這藥並不害人,便能夠達成這個為醫者起碼的職業操守;再加上又能從中撈取相當可觀的經濟報酬,何樂而不為呢?

    卻沒想到啊……真真沒有想到,這事情已經安安穩穩地做了一兩個月,怎地竟會突然東窗事發?!

    ……

    望著艾山渾身迸射出的玄黑光芒,張姓太醫早已經嚇得心魂俱裂……

    說嗎?還是不說?

    如果不說……那麼今天定然難逃一死的命運吧?

    可是如果說了呢……自己的命或許能暫時保住,但是自己一家老小的性命可就危在旦夕了!

    自己的命是命,一家人的命更是命!兩邊都是性命,到底孰輕孰重;到底應該保全哪一邊而放棄哪一邊呢?!

    張姓太醫努力地張了張嘴,努力地想要做出一個回答,卻到最終都是徒勞,無法做出一個選擇……

    好在,似乎艾山並不真的需要他的回答,因為艾山很快地便給了他一個可以選擇的答案,「究竟,是不是大可敦耶律嫣然指使你這麼做的?」

    張姓太醫微微發愣,不知道為什麼亦都護會直接說出耶律嫣然的名字……

    其實這個國家,不,應該說是世界上的每一個國家裡,每天都在發生著許多涉及性命的重大的案件,都是同樣牽扯宮闈,都是同樣事關大臣……可是有的案件被挑起來公開審理了,而有些卻被深深地埋下諱莫如深……即便是完全相同的案件,挑起來還是壓下去,其實只是在於統治者的一句話……

    王上希望發生的,就一定會大張旗鼓地挑起來;王上不希望發生的,就會永遠埋沒掉,甚至所有知道一星半點的相關人員也都會被埋葬……

    如今,這樣的事兒輪到自己的身上了……張姓太醫揚起頭,既迷茫又清晰地望著艾山的臉——王上在問這件事是不是耶律嫣然指使的,是不是說,王上根本就是這樣希望的?王上就是希望藉著自己的嘴,給耶律嫣然冠上這樣一個嚴重的罪名?

    反正,自己已經坐上了一架左右為難的天平,不管天平向哪邊傾斜,都會讓自己付出生命的代價……那麼,不如索性賭一次呢!如果真的猜對了上意,說不定不但能逃過一死,甚至能給自己的未來,賭來一個不錯的前程!

    一抹迴光返照,從那張姓太醫的眸子迸射而出,彷彿一個做最後一博的賭徒,彷彿一個垂死掙扎的病人!

    張姓太醫猛然仰首,聲音鏗鏘而有堅定地說,「是的!王上,此事微臣一無所知!全都是遵照大可敦給了微臣的方子行事……大可敦對微臣保證過絕無毒物,又拿微臣的身家性命作為要挾,所以微臣才不得不如此行事啊……微臣死罪,萬望王上饒了微臣啊……」

    ……

    那張姓太醫說完了之後,張大了嘴巴,拚命吸氣,仰高了頭顱垂死一般死死盯住艾山的臉!

    到底是不是?到底自己猜得對不對?

    終於!——他從艾山的面頰上看到了一抹森然的笑意,湛藍絞纏著玄黑,煙霧繚繞,似夢似真……

    張姓太醫的臉騰地紅了起來,他的心跳得幾乎亂了節奏——他賭對了!他贏了!從艾山的表情上便已經能夠看到——他贏了!

    張姓太醫興奮得幾乎瘋狂,他顫抖著身子,嗓音高亢而尖細,「王上!就是大可敦耶律嫣然,就是她!她說要好好招呼一下未來的王妃,要讓她看看究竟誰才是後宮真正的主人!」

    如果那張太醫不說最後一句話,艾山已經要完全相信他的話了……很多事情就是這樣奇怪,可能你說一萬句話都不一定能有積極的效果,可是一句話卻可能發生百分之百的負面效果!

    艾山瞇著湛藍的眸子,幽幽凝望著那張太醫,心下微微歎息,如果他不說出最後的一句話,那該有多好……自己就完全可以心安理得地實行自己的計劃,就可以名正言順地拿耶律嫣然開刀了……

    ……

    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那張太醫一時間得意忘形,說出了不該說的話,露出了破綻。

    他說耶律嫣然想要害秘色的原因,是因為「要讓秘色看看誰才是後宮真正的主人」……其實,耶律嫣然對秘色的心結,哪裡會是這樣的一樁呢?再說,秘色又何曾覬覦過後宮的什麼所謂的權力?所以,張太醫所說的,不過是他心底裡的一個胡亂的猜測,便也足以證明,這事兒壓根兒就不是耶律嫣然親自指使他做的……

    不過……沒關係……

    艾山幽幽地笑了。不管這件事究竟是不是耶律嫣然做的,但是只要有人來指正,那就夠了……耶律嫣然,是自己早晚要除掉的一個絆腳石,所以這件事是不是耶律嫣然做的,又有什麼重要呢?

    艾山讚許地向那張太醫微微點了點頭,「好,記住你剛剛所說的話,就算大可敦與你當面對質,你也要給我牢牢記住!」

    艾山說著走到那張太醫的身邊,親手將捆縛著他的繩子解開,一圈一圈從他頭頸上方繞開,語氣輕柔而從容地說,「記住,在我們回鶻,真正能夠主宰命運的人是誰……不要被那些空虛的頭銜嚇到,更不要忘了誰才是這個國家的王者……只要你做得好,本都護會記著的……」

    艾山身上繚繞著的濃重黑霧,一層層,飄向了張太醫,將他整個身子纏繞起來,濃重而又壓抑,恍若一根無形的繩子,雖然沒有綁縛在自己身上,卻格外地窒息,彷彿隨時都可能將自己的頸子擰斷!

    張太醫膽戰心驚地偷望艾山,忽地省覺,這個人,再也不是印象中那個剛剛十七歲的孩子了……他已經是一個成熟的男子,已經是一個老道的政客,更是一個——可怕的王者!除了聽從他的吩咐,除了按照他的意旨辦事,自己將再無第二個選擇……

    想著,張太醫的脊樑夠突然一陣寒意,整個身子猛然一抖!

    ……

    可是,想扳倒耶律嫣然,又豈是一個沒什麼份量的太醫所能足夠的?

    耶律嫣然又哪裡僅僅是一個大可敦呢,她代表著她背後龐大的契丹大遼國啊!

    所以,想要懲治耶律嫣然,必須要考慮好,如何來應對契丹可能的反應。

    艾山沉吟著,命人請陸吟入宮。

    陸吟……艾山一直在心底鄭重地琢磨著這個人。陸吟的一切都發生在自己遇到秘色之前,艾山也相信自從自己跟秘色在一起之後,秘色的心已然從陸吟那裡轉移到了自己的身上……

    但是黠戛斯後宮的那一幕,艾山知道,陸吟對秘色的感情,並沒有淡去,甚至應該說——從未稍減。

    所以,雖然陸吟目下的身份是大遼的觀察使,但是艾山相信,陸吟必然是一個可以相信的人。只要所做的是為了保護秘色,陸吟一定會毫不吝惜地伸出援手!

    這樣的兩個男子之間的談話,自然不必再遮遮掩掩。艾山開門見山地告訴陸吟,秘色有了身孕。可是耶律嫣然卻不想放過秘色,甚至不想放過秘色腹中的孩子……所以,必然要除掉她,否則未來她還可能給秘色帶來傷害!

    對於耶律嫣然曾經對秘色所做的一切,陸吟早已經從米馨兒處多多少少知道了一些。陸吟藏在心底,從來未曾對任何人表露過的一個秘密是,此番出使回鶻,便是藏了想要刺殺耶律嫣然之心的……

    一個女人,一旦對自己的敵人動過殺機,那麼這個念頭便永遠不會消失,她會一直一直尋找機會去實現自己的圖謀。所以,秘色的未來極有可能將一直生活在耶律嫣然的陰影之中……這是錄音無論如何都不願見到的……

    ……

    陸吟見艾山如此開誠佈公,心下隱隱安慰。看來這個剛剛十七歲的孩子,已經長大成為一個足夠保護秘色的男子了……他的這份氣概,這份好不猶疑的決絕,比之自己當年,要勝過多少倍啊!

    如果自己當年能夠有這份的勇氣和決絕——是不是所有的這一切都不會發生,是不是自己早已與秘色相偕,只羨鴛鴦不羨仙了?……

    陸吟點頭,「只要是陸某能夠做到的,都護您儘管直言!」

    艾山沉吟,湛藍的眸子閃過層層的波,「如果我們對耶律嫣然動手,如何才能給契丹一個說法,不會引致契丹的攻伐呢?」

    陸吟望著艾山,心下一陣猶豫……不知道該不該將耶律億對於秘色的感情,和盤托出告訴給艾山呢?

    其實以耶律億對秘色的感情,只要他聽說耶律嫣然危害到秘色的性命,那麼耶律億自己恐怕都會恨不得親手殺掉耶律嫣然吧,又何至於會遷怒回鶻?

    可是……陸吟也知道,國家的政治,遠非兒女情長這般簡單,就算耶律億自身會諒解,但是不能保證他不會出於政治的需要,而將此事作為進攻的口實啊!更何況,左右大遼政局的又不止是大遼皇帝一個人,還有滿朝的群臣呢啊,誰能保證他們不希望將此作為一個出兵的借口呢?!

    陸吟皺眉,緩緩開口,「不能將這看似後宮爭鬥的原因作為懲治她的理由,要給她找到一個更嚴重的罪名,涉及到王室的體面,讓大遼無法以此發作……」

    艾山猛然抬眸望向陸吟,湛藍的眸子裡漾滿激賞之色。

    王室的臉面……這是無論古今,無論各個民族,都極為重視的啊……這該是代價最小,而又最能一擊奏效的理由!

    艾山笑了,望住陸吟,兩個人的眸子裡緩緩蕩漾著清澈的默契。

    都是為了保護心愛的人。

    都是同樣的深切之心……

    不存一己私心,不囿情敵之偏,春風坦蕩,心照不宣。

    這一刻,兩個人,兩顆心,同樣澄澈,同樣執著,就像塵世中盛開的兩朵蓮,清輝交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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