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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黠戛斯 23、予人蓮花 文 / 回回蘇

    23、予人蓮花

    「秘色姐姐,黠戛斯的事情已經了結,黠戛斯已經成為我大遼的臣屬國。於是,哥哥派人來接我們回去。哥哥特別囑托我,說回鶻已經分崩離析,向西遷徙而去,所以哥哥希望姐姐能跟我們回大遼去……」瑜閭篤姑並不知道秘色的傷心,所為何來,只以為她是擔心陸吟的病情,於是出言轉移開眼前的憂傷。

    瑜閭篤姑說著,用纖纖十指緊緊握住秘色的手臂,眼神懇切地望著秘色,「姐姐!我還有一句體己的話……哥哥登基了大遼國的皇帝,所有的臣子都要求,後宮不可一日無主,希望哥哥早立中宮,母儀天下……秘色姐姐,哥哥他,一直在等著你回去……」

    秘色愣了。她知道瑜閭篤姑的話,對於她將意味著什麼……那是金光燦然的大遼國的後位啊!只需輕輕一個點頭,那天下所有女人的極致夢想就能輕易實現……

    當年,楊貴妃之寵冠後宮,讓楊氏滿門雞犬升天,於是人們留下這樣的民謠,「生男勿喜女勿悲,生女也可壯門楣」……那般重男輕女的中原漢人,只要女兒有朝一日能夠飛入皇家宮廷中,都寧願「從此重女不重男」。更何況貴妃不過只是妃子,而等待自己的則是主掌後宮的後位啊!

    這般的榮耀,這般如錦的未來,就在自己眼前,輕輕招手啊……

    這般的誘惑,對於人世間每個俗人來說,都是難以拒絕的吧……

    ……

    秘色努力止住淚水,黯然搖頭,「米馨兒,請你代我稟告他,沈秘色乃民間之女,不堪富貴之名,無能輔佐君王。述律平乃是蕭氏之女,一來符合契丹這多年來,耶律氏與蕭氏之間的對偶制通婚;二來,蕭氏歷來富庶,能夠從經濟上助他一臂之力;三來,述律平雖是女子,但是膽魄與智慧不亞於男兒,她有能力與你哥哥並肩而立……所以,秘色竊希望,他能迎娶述律平,早日中宮有主!」

    瑜閭篤姑握住秘色的手,眸子裡閃爍著濃濃的心疼,「姐姐……你總是說述律平有勇有謀,能夠足以站在哥哥的身邊……你總是輕易抹殺你自己的勇氣與智慧……是的,你從表面看上去,真的只是一個柔弱的女子,但是當危機突來之時,你身上爆發出來的勇氣與智慧卻是任何的女子都比不上的!如果不是你,哥哥當日早失去了祖先的神帳與旗鼓,別說能今日登基成為大遼國的皇帝,就連當時的可汗之位都已經無法保住……還有此番,如果不是你,我真的不知道在這完全陌生的黠戛斯,如何能夠找到陸吟,如何能夠幫助哥哥攻下黠戛斯!秘色姐姐……這些,除了你,莫說是世上普通的女子,就算男人,又有幾個能夠做到!」

    秘色搖頭,淚又落了下來,「米馨兒,我已無法回到契丹了……耶律嫣然說,她說……她說,烏介可汗他身受箭傷,久無治癒。他現在——已經,時日無多了啊!」

    對於烏介可汗與秘色之間的往事,瑜閭篤姑知之不多,所以她愣怔地望著秘色,不知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倒是床榻之上的陸吟,悚然一驚!本來已經虛弱得蒼白一片的面色,更加慘白……

    ……

    秘色的哭泣已經無法自抑,她握住瑜閭篤姑的手腕,泣不成聲,「我要去見他……就算是失去大遼國的後位,我也一定要去見他……」

    一隻虛弱卻堅定的手,緩緩從自己頭頂撫過,秘色驚詫抬眸,只見陸吟正用手將自己紛亂了的髮絲,緩緩捋順。他的眸子裡,蕩漾著溫柔的清波,流滿了理解,溢滿了憐愛。

    陸吟幽幽揚聲,「秘色……那就去吧。如果不去見他,恐怕你這一生都會不心安。不論是痛苦還是快樂,你與他終究是一場緣分。我雖然恨他,但是我知道,平心而論,作為一個男人,他對你的心,我亦尊敬。」

    陸吟又抬眸,柔柔望著瑜閭篤姑,「米馨兒,對不起……恐怕要讓你一個人回契丹去了。秘色要去看烏介可汗,可能要走遍高昌、蔥嶺,我不放心她,我要陪她一起去……」

    秘色驚住了,猛力地搖頭,「不!陸吟……這不可以,這怎麼可以!你的傷剛剛見了好轉,再說米馨兒她……」說到一半,秘色猛然頓住。她不知道該如何說下去。

    她該說什麼?她該說米馨兒在等你一起回契丹完婚麼?

    從剛剛一直到現在,陸吟所說的話、所做的事,都是明顯地袒露著他的內心,都是明白地將心放在了自己這邊啊……她如何能,將米馨兒的自尊,明晃晃地完全攤開在陸吟的眼前!

    ……

    陸吟又是溫潤而笑。他看得懂秘色的遲疑,他也明白米馨兒對自己的心。

    陸吟揚眸,歉意地望向瑜閭篤姑,「米馨兒……對不起……我會向陛下他說明實情,懇求陛下收回當初賜婚的成命,另為你選定一位佳婿,成就你身為長公主的終身幸福……陸吟早已是失心之人,這一生,恐怕都已經無法改變心意。只能……」陸吟幽幽望了一眼秘色,「只能,如彩雲追月,飛花隨風,跟著她四處漂泊。」

    陸吟此言一出,秘色與瑜閭篤姑幾乎同時心痛驚呼,「不!」

    瑜閭篤姑滿眼垂淚,死死拉住陸吟的衣袖,「不……不……我不要你跟哥哥去說,我不要哥哥收回成命!我不想要別的什麼佳婿,我也不在乎什麼身為長公主的終身幸福……陸吟,我只想要你,從來只想要你……如果你真的要隨著秘色姐姐走遍天下,那麼我也要去!你能追隨在所愛的人身邊,陪伴她、保護她,看著她獲得幸福,遠遠地守著她;那麼我又怎麼做不到同樣的事情!所以,陸吟,沒關係的,請你也帶我一起,我不奢求你給我你的心,我只想陪在你身邊,能夠日日見到你,便夠了……」

    秘色驚慟難當,陸吟與瑜閭篤姑的表白,讓她的心抖成了一片春水,一直湧上眼眶,化作涔涔的淚水,不盡流淌。

    可是,在這樣的場合下,秘色卻已經無法對陸吟直陳心意,只能在心底默默地吶喊嗎「不……不要啊……陸吟!我不值得你這樣做,我不能,再傷你更深……否則,這將是我一生都贖不盡的罪,就算上天不懲罰,我自己都已經不能夠再容忍自己……」

    秘色透過迷濛的淚眼,望著眼前這一對至真至善的璧人,心下曾經的那個信念更加明亮地堅定了起來:一定要撮合他們兩個!一定要讓他們獲得幸福!

    ……

    這是一個悲傷與希望交織而成的夜。

    月色如銀色的瀑布,夜幕寂靜幽深。

    雖然莫倫思已經死去,從此秘色再不用事先備好熏香,以便讓莫倫思快速墮入夢境,無法真正地傷害到艾山。可是,秘色卻依然按照以前的習慣,找到迪麗拜爾領了香爐與香料。只是,這一次用的不是過去的玫瑰水,也不是陸吟曾經給過的香藥——而是,秘色從外面買回來的「百里香」。

    百里香……那曾經是一段痛徹心腸的記憶啊,如果不是為了今夜,秘色斷然不想再碰觸與它有關的一切。

    只是,今夜,秘色希望,那曾給自己帶來悲傷的香藥,能夠給瑜閭篤姑與陸吟,帶來幸福……

    這晚,秘色刻意將瑜閭篤姑獨自留在了陸吟的「清蓮居」,燃起了熏香,秘色便靜靜地退出,仰頭看幽夜朗月,任憑心事隨著鼻息間漸漸繚繞而起的異香,緩緩流瀉……

    對不起,陸吟……或許你會因此而恨我,恨我的無情,恨我的自作主張。但是如果我不這樣,而是繼續貪婪地抓著你的心,就連我自己都無法原諒自己。請你相信我,米馨兒是難得的好姑娘,她對你的愛,甚至能超過你對我的情……跟她在一起,才是你的幸福;找到愛你的人,才是你的歸宿……

    對不起,米馨兒……我知道,這一切是一個女子最珍貴的記憶,可是我卻沒能讓這些留到你的新婚之夜,沒有讓這一切有機會清晰地印入你的記憶……不過我相信,這一切定然是你心底深處的信念,你會接受這一切,你會珍惜這一切……好好地愛陸吟啊,也要努力獲得他的愛……你們是這世間最美的一對璧人,沒有人比你們更該,獲得幸福……

    ……

    夜,更加深沉。

    花香熏得人欲醉。

    洞室中隱約傳來陸吟迷濛的嘟噥,「秘色……秘色……是你嗎?真的,是你嗎?……」

    只聽得,隱隱然又傳來一個女子意識不清時刻的一句應答;或者說算不得是應答,而只是意識迷濛時下意識的一個嘟噥,「呣……」

    隨著一聲喜悅的輕喘,洞室中瀲灩起一片爛漫的春光……

    淚,串串,從頰邊跌落。

    秘色幽幽用手搗住耳朵,抬眼望蒼天明月。

    遠遠地,遠遠地,草原上似乎有悠遠的笛聲傳來,清越澄澈,低回徘徊,如情人思念的呢喃,如心事沉沉的呼喚……

    隨著段段的笛音,忽地有瓣瓣清蓮倏然飛過,在幽藍的天幕之下,旋舞如雨,淚落繽紛……

    ……

    予人玫瑰,手有餘香。

    與人蓮花,心,又,何——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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