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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黠戛斯 6、可汗之癖 文 / 回回蘇

    6、可汗之癖

    聽得秘色來意,庫賽穆重重一歎,「妹子!看來你的確是誠意相信我庫賽穆,那麼庫賽穆便也不能瞞你!雖然我是商人,商人似乎都該是重利輕義,但是妹子你既然能如此信得過庫賽穆,庫賽穆便不能讓你隨便去趟這個渾水!」

    秘色一愣,「此話怎講?」

    庫賽穆又是一歎,「妹子……看你的樣貌應該是大唐的漢人吧,估計你是有所誤會啊……在你們中原,女子入宮無非是想要博取帝王的寵愛,從此改變自己或者家人的命運,甚或藉以謀求其它的目的……但是這一切在黠戛斯卻是行不通的啊!至少,在目前,還是莫倫思身據汗位之時,是行不通的啊……」

    秘色一凜,「為什麼這麼說,大哥?」

    庫賽穆又是重重一歎,轉身打開帳門向外觀望了片刻,繼而壓低了嗓音對秘色說,「妹子,那可汗莫倫思他,他有斷袖之癖、龍陽之好!權臣們想巴結可汗的,都不是送美女入宮,而是四處淘弄長相俊秀的男孩子送進去……更詭異的是,那可汗莫倫思喜歡的男孩子還必須是稍有身手、身體強健之人……」

    ……

    秘色愣住了!徹徹底底地愣住!

    腦海中忽然似有飛花掠影的片段記憶閃過,卻無法捉住,只覺得心底像是錯過了什麼重要的東西一般,冷冷地生疼。

    到底是什麼?到底在哪裡聽到過與此相關的隻言片語?

    到底是誰?到底是誰也曾經歷過這樣的痛?

    追不上過去的記憶,眼前的一切卻把更為血肉淋漓的痛刻入秘色的心!

    怪不得,怪不得那黑衣的騎士說要送陸吟進宮……他們竟然想將陸吟作為政治砝碼,送給那個可汗莫倫思作玩物!

    這一切,陸吟都是知道的吧!他為什麼會接受?他為什麼不逃走?憑他的能力,憑他的身份,他絕不該甘心為奴,絕不可能乖乖接受這非人的命運啊!

    為什麼,為什麼啊?……

    ……

    秘色的驚愣讓庫賽穆幽幽歎息,「妹子,一定驚到你了吧……老哥我勸你,還是放棄入宮這條路吧,否則一入宮門,那就是永生永世不得解脫啊……又得不到可汗的寵愛,你的一生可就這麼白白地荒廢了!不如好好地找個人家,就算普通人家,至少有個夫妻恩愛啊……」

    秘色黯然,她知道這位庫賽穆真的是推心置腹地在跟自己談這個問題,不是為了那塊珍貴的春水玉,而是出於人與人交往的真摯的心。

    秘色咬住嘴唇,堅定地說,「庫賽穆大哥……我要入宮,不是求榮華富貴,更不是為了身後的某方利益……我不是去博可汗寵愛的,我只是想去找一個人……所以只要能做個奴婢,入得宮中伺候就好……」

    那庫賽穆默然點頭,「好吧,妹子,如果你只是這個心思,那一切倒也並不難辦……宮中的管事,恰好與我相熟,偶爾需要個什麼人手,我倒也曾經送進去過幾個……這樣,我今兒就去問他,但凡有個可能,我就幫你把這件事辦了!」

    秘色心下大喜,激動之下翩然一禮。那庫賽穆急忙攔住秘色,「妹子妹子,先別急著謝我,萬事要等今日傍晚方知結果!」

    ……

    傍晚時分,秘色早早便又來到那西域商人的帳篷。

    等了一會兒,才見庫賽穆行色匆匆地趕回,一見到秘色,便開懷地笑了。秘色心下一寬,知道這件事八成已經有了著落。

    果不其然,庫賽穆對秘色直言,「妹子,這件事兒本來幾乎是不成的。自從可汗莫倫思再次攻入回鶻牙帳城哈拉和林,徹底將回鶻趕出漠北,讓黠戛斯成為漠北最有聲威的國家之後,這暗殺與奸細之事便是不斷啊。不但有西逃的回鶻派來的刺客,更多的是來自西域、草原與漠北的諸國,甚至推翻大唐取而代之的梁(史稱後梁)都紛紛派來奸細,千方百計混入宮廷,以掌握可汗的動向!所以,這宮內現在是風聲鶴唳草木皆兵啊,別說送個人進去,就連日常採買的吃食,全都要查個底兒朝天啊!」

    秘色心下跟著一急,「大哥,那……」

    庫賽穆寬懷一笑,「我開始也是急得跟什麼似的,唯恐辜負了妹子你的一場信任,於是跟在管事的前前後後繞了大半天……咳,說到底,還是你那塊『春水玉』派了大用場啊,我將那玉送給了管事的。管事的倒也識貨,終於看在我多年跟他合作的薄面上,給了我一個人情!」

    秘色一顆惴惴的心終於落到了實處,心下對這位庫賽穆生出萬般的感激。不過是萍水相逢,不過是唐突的一個請托,沒想到庫賽穆真的為她賣力奔走,甚至不惜將那塊作為謝禮的春水玉也送了出去……

    秘色連忙又從貼身的兜囊裡取出另一塊春水玉。

    手指撫摸著掌中玉的溫潤,秘色心下是酸澀的愧疚,身上的六塊春水秋山玉是耶律億在那三年中斷斷續續送給自己的,每一塊都刻滿了深重的情意,每一塊都是自己心底一筆重重的債。卻沒想到,今日,這珍貴無比的玉,竟然成為打通關節的砝碼,被輕易地送了給人……如果耶律億知道了,該有多麼心痛……

    秘色躑躅著將那塊春水玉遞與庫賽穆,「大哥……謝謝你為了我的事,這般費心。既然那塊玉已經送了給管事的,那麼絕無讓大哥您空付心力之理!大哥,我身上還有一塊春水玉,請你笑納!」

    庫賽穆慌忙推拒,「不!妹子,一塊春水玉已然是無價之寶,你身上竟然還有第二塊!由此可見,妹子你定是大有來頭之人!庫賽穆我單單想結識你這個人便好,斷斷再不敢收這價值連城的寶物了!」

    秘色見對方說得情真意切,倒也不好意思強行將玉送給庫賽穆,只得順勢將玉收好,鄭重一禮,「大哥!妹子只不過機緣巧合得到這幾塊玉,並非什麼大有來頭之人!這玉倒也確實是無價之寶,妹子說的不是它本身的價值,而是凝結在這塊玉裡的、那送玉之人的一片心意……既然大哥大量,那妹子便也不強求借花送佛了!不過,妹子願意結交大哥,他日若有緣分,妹子定然好好相報!

    ……

    「唉,妹子!別提什麼相報了,老哥我給你找的這個差事,你不怨我,我就已經很知足了……」他面上有濃重的無奈與愧色。

    秘色訝然抬眸,「大哥,妹子怎麼敢怨大哥?」

    「唉!」庫賽穆一咬牙,「妹子,實不相瞞,我給你找的這個差事簡直不是人能幹的!是讓你去,去伺候那些『男妃』的衣食起居!」

    秘色呆呆望著庫賽穆,眸子和心同時陷入一片蒼茫。

    無悲也無喜。無畏故無怖。

    宮奴……原來自己的命運,從最初的一刻,便已經烙印上這個身份的名號。曾經回鶻的宮奴,如今又要在這更為詭異與陌生的黠戛斯,再次成為宮奴了啊……而且面臨的命運,恐怕要更為卑微,更為低賤……

    這便是命。這便是——一語成讖!

    ……

    秘色茫然的神情,讓庫賽穆心下酸楚,他沉聲呼喊,「妹子!妹子!是不是老哥這件事做得太不地道,驚到了你,傷到了你?妹子,千萬別為難自己,咱們不去了吧,好吧,我去跟那管事的說說,把那塊春水玉討回來,啊!」

    秘色呆呆地將視線集中在庫賽穆那寫滿憂色的臉上,聲音輕忽,像是裊裊飄浮於半空,「大哥……不,這已經很好了……我不為難……我想去的,謝謝你,庫賽穆大哥……」

    庫賽穆心下又是一痛,「妹子!你一定要想好了啊!哥哥我不知道你究竟要去找什麼人,你一定要想清楚,找到這個人和你未來將要付出的代價之間,究竟孰輕孰重!」

    秘色回眸,恍然輕笑,那笑容如一朵虛浮的白色雛菊,弱弱綻放於微微的風裡,「他是——比我性命還要重要的人啊……就算為他受再多的苦,也不抵他曾經為我受過的萬一……大哥,明日清早,請你送我入宮吧……」

    ……

    空等在帳篷裡的瑜閭篤姑,心急如焚。

    隱隱然只覺得秘色在進行一件重要的計劃,可是卻全然不知內情,全然幫不上忙。秘色每次歸來,臉上的蒼白都更重了幾分,讓瑜閭篤姑心痛又心焦。

    她真的不想讓秘色獨自去承擔這麼多的壓力啊,她多想能夠與秘色分擔!

    瑜閭篤姑平生第一次,痛恨起上天賜給自己的此番命運,崇高又神聖,卻全然不懂世故,全然不擅人情!面對黠戛斯陌生而又詭異的一切,面對尋找陸吟的難題,只有一籌莫展,卻無任何的辦法。

    也曾經祈求過上天,希望天神能夠給自己哪怕丁點的啟示……可是,上天就像是已經忘記了她,天神或許是嫌棄了她的凡心已亂,於是只能望著腦海中一片混沌的霧靄,看不透,走不穿。

    此番,秘色歸來,面色已經蒼白到全無血色。彷彿生命的顏色乍然從她身體中抽離,可是她的眼睛裡卻又閃爍著奇異的光!

    秘色怎麼了?她又去安排了什麼事?

    秘色卻依然守口如瓶,只是將瑜閭篤姑鄭重地拜託給了庫賽穆,輕飄飄地扔下一句,「明日我要遠行,會走一些時日,庫賽穆大哥會代我照顧你。米馨兒,你要好好照顧自己,我一定會把陸吟帶回到你身邊……」

    到底怎麼了?到底發生了什麼?!

    不會只是遠行那麼簡單,將陸吟帶回身邊絕不可能如說說那般容易!

    瑜閭篤姑只能趁著夜色,努力催動全部的心力,嘗試著與上天溝通,想求得天神的諭旨……這一次終於不再是茫然的霧靄,腦海中翻捲起迷離的光霧,似有人影晃動,似是人聲嘈雜……瑜閭篤姑的心,忽然銳利地疼痛起來!

    ——紅色的光霧裡,隱隱然是陸吟的背影,那般蕭瑟,那般寂寥,裊裊笛音飛入涼涼的天際,片片飛花沾滿帶血的緋紅……

    ——繼而是黑色的光霧,一大片一大片,宛如飄搖的烏雲,驟然覆蓋住了紅色光霧,將陸吟的身影死死掩住,再不得見!唯一從黑霧中穿行而出的,仍然是那些飛舞的花瓣,只是花瓣上已然是殷紅一片!一滴滴紅色的雪,從花瓣的尖頂,重重跌落……

    啊!——啊!——瑜閭篤姑頓感潑天的疼痛從頭頂、從心底一齊攻向四肢百骸!無法再集中精神,無法再看向腦海中的陸吟!

    為什麼有血?

    為什麼會有那般濃重的悲傷?

    難道,陸吟將會遭遇什麼不幸?!

    那麼秘色姐姐呢,她又會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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