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群形形色色的人堵在本尼迪克特的金庫門口,為數接近一千,他們叫囂著要把金子搶走。王子的守衛們緊張的守著金庫大門,不知道該拿這些人怎麼辦。
其實科溫王子手下的那些商人,一共也沒在本尼迪克特那裡存多少錢。以王子的儲備,本來完全可以堅持得住。但是有他們帶頭,市面上的其他商人也變得憂心忡忡了起來,加入到了提錢的行列中去。
本尼迪克特固然是王子,但是也不能為所欲為。這些來鬧事的人中有不少來自根深蒂固的大型貿易家族,有些還是其他城邦的御用商人,如果貿然把他們都抓起來,那麼其他王子們必然會拿這一點攻擊他。
昨天拍賣會上的突變,最後演化成了本尼迪克特和埃裡克兩名王子之間的唇槍舌劍。前者堅持要求埃裡克把金子都還給他,後者則辯解他的人已經把拍品交給聖堂武士了,之後發生什麼概不負責。
科溫和穆哈迪雖然也對那個自稱傀儡師的大心靈術士心有餘悸,但是還是決定先把本尼迪克特徹底打垮了再說。更是不遺餘力的用靈能和魔法製造謠言和恐慌情緒,讓更多的人懷疑本尼迪克特已經拿不出錢來了。
街頭巷尾到處都是議論本尼迪克特被傀儡師搶劫,就要破產了的消息。王子知道自己的信譽現在已經到了節骨眼上,一點疏忽都不能存在。
有三個大商人前來提現,他們平時就是本尼迪克特金庫的老主顧,背後更有大型商業家族和外城貴族的影子,所以本尼迪克特的衛兵也沒有阻攔。
第一個商人前來金庫,宣稱自己資助的幾隻冒險隊即將前往南部沙漠的古跡裡去探險,為此需要提取五千拉姆金幣現金。在阿塔斯,貴族和大商人們資助冒險者探索遺跡本就是司空見慣的事情。古物獵人發掘出值錢的古代遺物後,資助者會合冒險者平分收益,名利雙收。本尼迪克特的手下夥計們從來就很巴結顧客,此時不敢多問什麼,就取出了五千枚成色極好的拉姆金幣,交給了對方。
冒險者們日日刀口舔血,誰也不知道能不能活到下個月,所以一般都是只收現金的。這個商人的理由非常完美,無懈可擊。
第二個商人來提八百枚金幣,他沒說理由,夥計們也不能問理由。這也是極其尋常的事,無足為奇,但是第三個商人就不對了。
這個人是帶著一頭健壯高大的毛駝,一群腳夫和一隊精悍的衛士來的。他直接拿出三張存金證明和一張信用證來,交到本尼迪克特王子的手下手中。
「要取兩萬金幣?」金庫的執事有些詫異,這麼大的交易,一般都會事先告之一聲的。「兩萬枚拉姆金幣的話,那就是上百磅金子。這麼多錢,行走大漠是很不方便的。要是萬一被強盜給劫了,那就得不償失了。我聽說最近沙漠裡劫匪的數目大增,有幾十隊商人都被搶了。不如你要到哪裡用這筆錢,我給你開成其他存金證明,你可以到我們在其他城邦的金庫去取錢。」
「我也知道帶著這麼多錢穿越沙漠很不方便,」商人回答,「但你看我連毛駝和腳夫都準備好了,就是為了運輸金子。我不是不知道危險,但是這筆錢有個不能說出來的用途。對方指定要現金,我也沒有辦法。」
話已至此,再多說一句,就是在本尼迪克特王子素來毫無瑕疵的信譽上砍了一刀。執事沒有辦法,只好指揮手下取錢。但是他也看出來了,這麼多大客戶集中在一個時間取錢,只能是出自他人授意。如果說科溫王子沒有在背後插手此事,那打死他也不信。
奴隸們神色匆匆的跑去本尼迪克特的豪華宅邸匯報,「只剩下不到五千金幣了!這已經是我們搜刮了名下所有店舖湊出來的錢了,如果再想不出辦法,撐不過今天金庫就要破產了!」
「該死!」王子咒罵。「你就沒什麼辦法麼?」
「聖堂武士的錢絕對不能動用,我們要支付士兵和傭兵的薪水。缺額再大的話,他們的忠誠就會轉向其他付得起錢的人了,說不定就是科溫。」迪爾德利公主拒絕支援。
「冒險者工會也沒錢。」傑拉德王子聳聳肩。「至少現在拿不出錢來。」
「你搶劫的那些商隊呢?」本尼迪克特問道。「不是搶到了很多錢嗎?」
「搶到的錢倒是不少。」傑拉德說。「但是錢都交給那幫冒險者了,他們的胃口有多大,你是知道的。何況為了事情辦的隱秘,我還不得不支付一些,嗯,額外的開支……就算現在想辦法回收這些錢,也來不及了。」
「市面上還能籌措到金子麼?」他又問迪爾德利公主。「貴族聯合呢?香料兄弟會呢?貿易鉅子呢?」
「發言人說,貴族聯合現在不敢得罪科溫王子。」公主告訴他。「貴族聯合現在必須集中力量自保,因為傀儡師出現了,誰知道拉姆會動盪成什麼樣子?」
「至於香料兄弟會和貿易鉅子們,你覺得那些大商業家族憑什麼會無緣無故借錢?你拿什麼抵押?」迪爾德利瞪大眼睛。
「我可以拿我的一萬名奴隸作為抵押,還有城外的牧場。」
「沒用的,清算那些東西的價值那要花上很長時間。而你的金庫連今晚都頂不過去。」
「而你就這麼眼睜睜的看著我陷入絕境麼?」本尼迪克特直視迪爾德利的眼睛。「虧我把你當作最喜愛的妹妹!」
「我沒辦法幫助你!」迪爾德利氣沖沖的說,「傀儡師回來了,我不得不小心的節省每一分力量。難道你忘了七百年前他搞出了多大的亂子?」
「我沒有忘,希望你也沒有忘了七百年前,是在我的幫助下,大維奇爾才擊敗了傀儡師!」本尼迪克特大聲說。在拉姆城,巫王阿貝爾拉赤莉一般被稱為大維奇爾,即使是她的子女們也是如此。
「此一時,彼一時。」迪爾德利搖搖頭,施展傳送門法術消失了。
穆哈迪此刻和科溫王子藏在一座灰黃色建築的二樓,這是屬於科溫的產業,底下是水煙館,二樓正好能俯瞰本尼迪克特金庫的大門。
「你估計他還能撐多久?」心靈術士問道。
「不超過明天。」科溫說,看到幾百年的老對手崩潰在即,他顯得感慨良多,連聲音都有點變了。
穆哈迪問,「那你什麼時候能著手幫助提爾控制這裡?」如果能單槍匹馬拿下拉姆,那自己在提爾的地位就要大漲了。屆時無論做什麼,都會方便許多。
「耐心點,朋友,我們還不清楚那個傀儡師突然復出是為了什麼。不過我可以保證,只要他不插手,我很快就可以接手本尼迪克特的金庫業務,然後收買這座城裡一半的貴族和全部的傭兵,接著這城就是你們的了。」
「巫王怎麼辦?」穆哈迪又問。
「留給你們的珊瑚女巫來解決,必要的話,可以花錢再請幾個法師獵人來,甚至臉舞者刺客。錢能辦到很多事,穆哈迪,連對巫王出手也是可以買到的
街頭傳來一陣騷動,本尼迪克特本人駕馭著梅吉洛特蜥出現了。
他的身後跟著一整隊蜥蜴馭手,馱著上百箱重物。兩百個身手矯健的護衛警惕的保護著這支隊伍,他們的武器做工上乘,乃是最優質的金屬長矛和骨制彎刀,彎刀護手上還裝飾了殺人釘。全身籠罩在袍子裡的戰鬥法師也夾在隊伍中間,警惕著可能出現的襲擊。
那些蜥蜴也不普通,每一隻都長得極其粗壯,爪子又尖又利,顯然是純血統的上等貨。他們的皮膚上完全沒有各種傷痕——那本是經常行走沙漠的商隊坐騎中常見的,而且更難得的是所有蜥蜴居然都是一個顏色的鱗片。這些大爬蟲不斷從嘴裡吐出分叉的舌頭,感受著周圍的氣味,雙重眼瞼開開閉閉。
「他要孤注一擲了。」科溫王子看著這支突然出現的隊伍,肯定的說。
穆哈迪點點頭,「在我們面前沒用的。」
本尼迪克特王子的隊伍分開人群,走到金庫的正門口,人們紛紛注視著他,不知道這位王子想要幹什麼。
「本尼迪克特!」人群中有一個黑袍蒙面男子大喊。「把我的錢還回來!」
「我保證……」
「聽說你的金子都被騙走了!」有人對著王子喊道,一群人跟著應和。
「你要是敢不還我的錢,」另一個人群中的傢伙說,他也蒙著面,眼神透露出一股殺氣。他身邊也跟著一群同樣打扮的人,個個顯得彪悍無比。「別以為你是王子就可以逃過我們的彎刀,等你的腦袋被我們斬下的時候,我會把它風乾了裝飾起來!」
「這人是一夥劫匪,有理想的那種。」科溫看到這個人,諷刺的一笑。「沒想到他也存錢在金庫那裡。」
「有理想的劫匪,」心靈術士疑惑。「那是什麼?」
「自由戰士。」科溫說,「至少他們是這麼自稱的。據說他們的組織是一群逃亡的奴隸建立的,他們以一種宗教團體苦行僧式的形式組織起來,靠綁架和勒索獲取資金。不過錢不是他們唯一追求的東西,他們追求的是一種畸形的報復。他們暗殺貴族和官員的家人,甚至製造爆炸,在公共場所縱火並投毒,以此獲得扭曲的復仇快感。」
「這做法有用麼?」穆哈迪問。「有城邦因為這種人而停止虐待奴隸了麼?」
「沒什麼用,大多數城邦的聖堂武士們都宣佈了,絕不和這些『自由戰士』妥協。所以動亂就沒有盡頭,總是殺來殺去的。」科溫說,「據說這些人的老巢在一個叫做輕語堡的地方,在哪裡,被他們綁架走的貴族們和官員會被斬首。那些砍下了的腦袋他們就掛在城堡外面,一陣風吹過,那些乾枯的腦袋們交頭接耳,就好像在低語一樣。這就是那地方地名的由來。」
「暴力總會帶來它的反作用力。」穆哈迪感慨。
「很有道理的話。」科溫點點頭。
金庫大門前,本尼迪克特正在向焦急的人群做出解釋。「聽我說!朋友們!」
「無恥的謠言把你們帶到了這裡,你們或者聽說,我在拍賣會上被劫走了一大筆金子,甚至連金庫都維持不下去了。你們或者聽說,有個自稱傀儡師的瘋子,他洗劫了拍賣會的現場。不管你們聽說了什麼,那些都是錯誤的!」
「我本尼迪克特的信譽比金子還要值錢,我的金庫安如磐石,無懈可擊!」穆哈迪注意到本尼迪克特說話的時候初出奇的有說服力,也許是用了法術調整自己魅力的關係。有些人聽到王子的話,取錢的心有些動搖了。
「你最好不要騙我,因為我隔著五百步遠就能嗅的出風中謊言的味道。」人群中那個自由戰士說道。
本尼迪克特一揮手,那些箱子中的一個打開了,露出裡面滿滿的金子來。「這些錢,是我從安卡拉城運回來的。我之前有一百萬金幣寄存在馬立克蘇丹那裡,五天前才到期。如果提前取,那麼作為利息的十幾萬金幣就拿不到了。它一到期,我就連忙派法師運了回來。所以你們不用擔心取不到金子!」
一看到本尼迪克特真的拿出金子來了,人群中想要兌現的人立刻息了不少心思。他們來取金子,就是害怕金庫破產,自己血本無歸。要是本尼迪克特還能堅持的下去,那他們就沒必要取錢了,至少不會白白損失一大筆利息。
「笑話。」躲在暗處的科溫說,「安卡拉蘇丹有錢是不假,但是他把自己的錢看得死死的,從來沒聽說過他拿錢出來放貸或者做生意。既然他又不放貸又不做生意,那麼怎麼可能會開金庫給別人利息?本尼迪克特在說謊!」
「他的目的,無非是想暫時糊弄一下客戶罷了,恢復他們的信心。我看他其實根本就沒錢了,不過那些箱子上都附加了放魔法探測的法陣,我也沒法揭穿他。」
「靈能也不行,看來本尼迪克特學聰明了,佈置了很多反靈能手段。就算要破解,也不是一時半會能做到的。」穆哈迪從觀察中得出結論。
「不過很明顯他在撒謊,」心靈術士接下去說,「如果那些箱子裡真像他說的那樣裝滿金子,那麼從體積判斷,每個梅吉洛特蜥至少駝了兩噸金屬。那樣的話,它們的足印肯定要深的多。我猜他大概是用石頭或者什麼不值錢的東西裝滿了箱子,然後在表面鋪了一層金幣罷了。」
「說得好。」科溫王子點頭。「我這就派人去揭穿他的騙局。」
科溫王子的手段,就是準備了四頭體型龐大的巨型殼甲蟲來。他的人一方面在金庫門口高聲謾罵並質疑本尼迪克特王子,另一方面悄悄的把這四頭巨蟲趕到了金庫所在的大街上。科溫平時就和許多大商人以及商隊有往來,所以拿出幾頭甲蟲並不為難。這時候人們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金庫門口的人群和王子身上,沒幾個人注意到這些行動。
本尼迪克特站在梅吉洛特蜥背上,耐著性子和人群周旋。以他的脾氣,本來是絕無可能在這些「下等人」身上浪費時間的。但是現在他的金庫命懸一線,他不得不和那些明顯是受人指使的暴民周旋。
「總之,有我這筆金子,你們不用擔心自己存的錢有任何損失!」本尼迪克特不得不口乾舌燥的做出又一次保證,這時候他心裡有點羨慕那些大心靈術士來了。據說高深的靈能使用者一個眼神一個語調就能調動成千上萬人的情緒,讓他們不知不覺接受心理暗示,陷入如癡如狂,不能自已的狀態。魔法要達到這種效果,真不知道要抽取多少生命力才行。
街上傳來一陣騷動,馭手騎著巨大的殼甲蟲出現在街尾。從裝束上看,他們屬於某個商隊,但是沒有具體的徽記和標誌。那些殼甲蟲背上沒有背著貨物,看起來是已經買賣完了。金庫的衛兵們正在警惕的和人群對峙,沒有去理會這幾隻大蟲子。
本尼迪克特突然心中一動,大叫不好。「快點攔住那幾隻殼甲蟲!」他手下的護衛們不知所措的看著自己的主子,不知道這個命令又是怎麼回事。
然而已經來不及了,那些馭手裝出突然失去控制的樣子,他們胯下的巨蟲如脫韁野馬一般衝了出去。街上的一些圍觀者被立刻撞翻在地,人群一片驚慌,每個人都在尋找躲避這些巨蟲的地方。
嘩啦一聲,一隻巨型殼甲蟲撞翻了本尼迪克特的一隻梅吉洛特蜥。那蜥蜴背後背著的箱子也被打翻在地,自然箱子裡的東西也都滾落出來了。只有一少部分金子,底層原來存放的都是最不值錢的陶幣。
人群立刻嘩然,「他在撒謊!他要破產了!」不知道是誰突然扯著嗓子大喊。接下來群情激憤,每個人都大喊起來,「本尼迪克特,還我錢來!」
王子痛苦的閉上眼睛,知道自己大勢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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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他的位置了麼。」使用傳送門離開後,迪爾德利公主回到了聖堂武士位於地下深處的秘密總部。
她從儲物櫃裡拿起幾個儲存滿犧牲者靈魂的黑曜石法珠,小心的收好在自己的袍子內。作為褻瀆者法師,她每次施法都要揮霍大量的生命能量,所以不得不隨時準備這些珠子來保證自己能順利施法。
「已經找到了。」一名高階聖堂武士回答公主,「我們的設備顯示,他的真身就躲藏在這個地方。」他遞上一張寫在蜥蜴皮上的地圖來。
迪爾德利接過地圖,這是拉姆的一處著名貧民區,有不少廉價的客棧供貧窮的行商租用。另外很多非人種族和罪犯也都躲藏在那裡。由於這一地區地形錯綜複雜,所以平時聖堂武士們都很少去,是拉姆的黑暗角落之一。
傀儡師貿然顯身,終究還是留下了破綻。他遠程控制拍賣師,並且同時入侵拍賣場所有人思維的一舉雖然霸氣十足,但也讓他變得可以被追蹤。現在的拉姆早就不是七百年前的拉姆了,為了防止這樣的法外狂徒在此挑戰秩序,巫王阿貝爾拉赤莉早就吩咐迪爾德利建設起覆蓋全城的監視法陣,任何城內的施法或者顯能波動,法陣都可以追蹤的到。
「那個自稱傀儡師的狂徒現身,是在昨晚日落後一個沙漏時的時候。他使用靈能遠程操控了那個拍賣師,這樣的異能十分罕見。而在這段時間裡我們監視到的全城唯一一次足夠強度的顯能波動,就在這裡。」高階聖堂武士指指地圖上的一個地方。
「有沒有可能傀儡師使用了時間停止或者其他影響時間的技巧,偽造出這個跡象?」迪爾德利追問,「或者他為了雙重保險,連這個點也是被他遠程操控的傀儡?」
「確實存在這個可能。」高階聖堂武士解釋,「但是那種可能性極其小。我們水晶檢測陣列已經達到了預言系法術的極致,不可能被騙過的。就算是那個最擅長預言法術的卡拉克巫王,也未必能建造出這麼精密的法陣來。更何況,如果傀儡師真的有能力連我們的法陣也能騙過,那他就連巫王都可以不放在眼裡了,怎麼會默默潛伏七百年,才再一次露面?」
迪爾德利很慢很慢的點點頭,好像是在說服自己。「既然這樣,那我們就準備行動吧。那件東西我一定要得手,如果能秘密拿到的話更好。本尼迪克特要完蛋就自己完蛋,而我會憑借水晶球成為這座城市的女主人。」
迪爾德利下定了決心,要自己回收那個水晶球,甚至抓住傀儡師,連作為盟友的幾個王子也不通知。她又問高階聖堂武士,「我們的人已經埋伏好了麼?」
「一共十個百人隊,二十名法師,都已經秘密潛伏到了那處貧民區。」高階聖堂武士信心十足的回答。「除了這些人以外,還有僱傭來的高級冒險者小隊五支。他們就像沙漠狐狸一樣,擅長追蹤獵物。而且他們的實力也都不錯,每一支都有獵殺過靈能者的經驗,威名素著。」
「冒險者……」迪爾德利不屑的哼了一聲,「……一群製造麻煩的人,但是有時候能派上意想不到的用場。」
「另外,我們還在這一帶佈置了次元錨法術,禁止任何人使用傳送的能力逃跑。在空中我們有魔毯巡邏,在地下我們有沙漠巨蜈蚣。無論如何,傀儡師這一次是插翅難逃了。」
七百年前,拉姆巫王阿貝爾拉赤莉和大心靈術士傀儡師的最後一戰是拉姆的最高機密。迪爾德利即使身為公主,都不知道此中詳情。不過幾百年來她從各種渠道,多少獲知了一點當年一戰的只鱗片爪。傀儡師擅長精神操縱,實戰的能力並不是特別強。在巫王面前他只堅持了不到三次呼吸的時間,就被炸的身心俱滅。而巫王撕破天空,召喚下來的滅世之火把當時的戰場變成了現在的燃燒湖和乾枯谷。
許多大心靈術士都有星界繭異能,能夠秘密的把自己的一部分生命本質隱藏起來,留待以後復活。這麼看來,傀儡師復活也不能說多奇怪。只不過他當年被巫王打得抱頭鼠竄,現在又感來拉姆惹是生非,難道是他的實力又有了進步不成?
迪爾德利想到這裡,吩咐聖堂武士,「通知大維奇爾,我們正在抓捕傀儡師。」
「可是巫王大人不一定肯見我們……」聖堂武士為難了。
「那就一直跪在宮裡,直到你死,或者見到大維奇爾為止。」迪爾德利說。如果傀儡師真的有了什麼新的本事,有巫王坐鎮,他也幹不出什麼來。
「那麼我們就行動吧。」她最後果斷的命令道。
貧民區裡的各族生命,用驚慌的眼神注意著大批聖堂武士的異動。
穿著塗釉蟲殼盔甲,全副武裝的聖堂武士們突然出現,封鎖了這一地區對外的每一條道路每一處小巷。空中還有坐著魔毯的褻瀆者法師來回巡邏,用魔法搜索著一切不尋常的地方。蒙面士兵們挨家挨戶的用皮鞭和刀劍驅趕出這一地區的居民,以免大心靈術士控制他們的思想,給聖堂武士們添亂。
有些脾氣暴躁的人被從住處拉出來的時候和士兵起了糾紛,這些人很快被就地處死,腦袋斬下來示眾。其他的貧民雖然沉默的服從了士兵的命令,但是當不被注意的時候,他們投向士兵和聖堂武士的目光充滿了仇恨。
雖然迪爾德利公主的目的僅僅是為了抓捕狂妄的大心靈術士傀儡師。但是這些士兵們又不是什麼遵紀守法的好公民——更別說他們中的一大部分原本就是唯利是圖的傭兵——此時有了機會,怎能不抓住了上下其手?大部分士兵名為驅趕貧民,實際上都借助搜查的機會,把這些貧民家裡僅有的值錢東西收到了自己的腰帶裡。
士兵們這麼做,他們的長官最好的也不過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有些甚至公然參與到了掠奪中去。拉姆最近擴軍的速度太快,軍費頗有些不足。加上迪爾德利花錢大手大腳,之前在拍賣會裡又賠了一大筆,難怪這些軍官們也起了心思了。
有些貧民看著自己辛苦積攢的一切被士兵們搶走,默默的在心裡向提爾的幾個革命先驅祈禱。有個男人跪下來懇求一個士兵把幾個他藏在牆角的銀幣還給他,因為那是他積攢下來的為家人看病的藥費。但是士兵只是哈哈大笑著拒絕,將長矛插入男人的喉嚨,然後擰一擰。
「你們聽到了嗎?」那士兵收回滴血的長矛,咧嘴笑著對同伴們說。「他叫我把錢還給他咧!」
此時此刻,本尼迪克特還在金庫門口和人群糾纏,迪爾德利公主則帶著自己的親信,殺到了傀儡師藏身的那一處居所。
公主看了看這座年久失修,快要倒塌了的破木頭房子。有食腐鳥在它的閣樓上搭起了巢穴,鳥糞在屋頂上塗了厚厚的一層。所有窗戶的木格窗都壞了,裡面黑乎乎的看不清楚情況。雖然四周都是嘈雜的腳步聲,但是木頭房子裡一點動靜都沒有。
公主的身後是最精銳的高階聖堂武士,他們都是魔武雙修的精銳戰士,是拉姆的核心力量。從他們身上閃爍的魔法靈光可以判斷,聖堂武士帶著不少危險又強大的魔法裝備。
「為什麼他還沒有動靜?」迪爾德利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詢問自己的副官。
「他不可能沒發現我們來了!」公主咆哮。「你們幾個,破門衝進去!」
高階聖堂武士們聽令,立刻撞開了本就搖搖欲墜的木門,衝到了房間內部。公主和其他人緊隨其後,法師們打起十二分的警惕,隨時準備激發卷軸或者各種魔法物品。他們每個人身上都被施加了不少於三種護身法術,魔法的靈光在房間內晦暗的光線下隱約可見。
每個人臉上都是一副如臨大敵的神情,但是房間裡空無一物,只有一堆雜亂的垃圾。小屋正中有一具屍體,倒在一隻椅子上。
這具屍體是個肥胖的人類男子,眼睛無神的望著前方,鼻孔裡流出血來,他的大腦已被超負荷的靈能燒掉。
聖堂武士們一陣眼神交流,其中一個走到了屍體旁邊。「他還沒死。」這個聖堂武士說,「只有腦子燒掉了,脊髓和其他器官還在工作,變成了植物人狀態。」
「這是怎麼回事?」公主氣沖沖的看著自己的部下,「傀儡師呢?」
部下們面面相覷,嚅吶著不敢接口。
迪爾德利打量著屍體猜測,是傀儡師用心智魔種植入到了這個男人腦子裡,然後發動了拍賣會現場的那一幕。事成之後,這個人的利用價值就沒有了,直接被燒掉了大腦等死。
公主拔出短刀劃開了屍體的喉嚨,「我要用死者交談法術!」她宣佈。「不能放過一點線索!」
魔法的元素隨著咒語的吟唱開始聚集,方圓一百尺內的植物迅速枯萎死亡,它們的生命力支撐了這個法術成形。
迪爾德利試圖溝通死者,將自己的思想與死者尚未消散的靈魂連接起來。但是在最後一刻,她卻突然切斷了思想的連接。那個屍體明明看上去已經死透了,但是它裡面好像藏了什麼東西,剛才趁著法術施展的機會從靈魂深處窺探著她。
傀儡師布下了陷阱!公主意識到這點,連忙命令手下。「傀儡師可能還沒逃遠!你們快點……」
話剛說到一半,突然匪夷所思的事情發生了。每個人眼中,周圍的景象都突然一陣抖動,像極了之前在拍賣會現場發生的那一幕。
迪爾德利吃驚的發覺,自己的視覺又被靈能入侵了,自己的每個手下,現在頭部都被那個傀儡師的藍白圖標擋住了。無數張嘲諷的笑容看著她,好像在諷刺她的不自量力。
在聖堂武士們眼中,公主和其他同僚們一樣,頭上頂著個大圖標。一個男人的聲音從無形之處傳出,語氣中充滿了嘲弄,「我是傀儡師……」
「來抓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