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幾天,法圖麥都有事外出,而穆哈迪像平常一樣天天去巴扎裡做貨幣兌換的生意賺錢,好像在天琴那裡的靈能訓練從來沒發生過一樣。這天他遇到了一個剛從城裡出來,從來沒見過世面的肥胖貴族子弟。穆哈迪也毫不手軟,狠狠宰了對方一筆,算上今天這筆收入,他已經賺了快十個金幣了。
看到時候也不早了,穆哈迪收起了自己的小攤子,緩緩向部落定居地的一角走去。
據部落裡的精靈們講,在提爾,尤里克那樣的大城裡,即使是晚上的街道上也充斥著旅客,商人,表演藝人和悠揚的音樂。大麻煙會從街邊的通風口湧出來,讓人身心愉悅。而在這裡,傍晚的時候人就少多了。商人們大都開始收拾自己的貨物,或者牽著毛駝回到自己的住所,或者連夜趕路。
穆哈迪穿過慢慢變得黑暗的小道,經過正變得寂靜的拐角。四周到處是無人看管的攤位和看不真切的雜物堆。地面上零落了不少白天交易時候留下的垃圾,定居地邊緣的石頭上有些凌亂的刻痕,像是一些罵人的話。穆哈迪不識精靈字,也就根本不理睬。
這一片有好些中等大小的帳篷,是部落裡比較有身份,但是還不到酋長或者詠者那個層次的人居住的。法赫德的帳篷也在這裡,他雖然是法圖麥的哥哥,卻不是酋長的兒子,沒有資格住到酋長的石頭屋子裡。
他的帳篷被人叫做寶石頭骨,因為在他帳篷門前有三根柱子,其中一根柱子上插了一個鑲有寶石的骷髏腦袋。
穆哈迪之前已經來過法赫德家幾次了,他發現法赫德和部落裡其他精靈不一樣,非常的豪爽好客,還特別喜歡與部落外的人親近。據他自己解釋,他因為自己原本也是個外人,以奴隸的身份加入天蠍部落,所以對外人沒有成見。至於他原來的主人,現在腦袋正插在法赫德家門口的第二根柱子上呢。法赫德找了個機會和自己的主人決鬥,然後輕鬆割下了對方的腦袋。
按照習俗,部落裡一根柱子上插滿十顆人頭,就代表著他的主人成為了一名正式的大武士,而法赫德已經插滿不止一個了。
穆哈迪喜歡往這裡跑,也是希望能從法赫德身上學到點東西,有朝一日,自己也能擺脫奴隸身份,真正在這個世界立足。
穆哈迪掀開帳篷的簾子,「嘿,法赫德朋友,我來了!」大大咧咧的走了進去。法赫德和他的兩個老婆都在這裡,前者正依靠在一個老婆身上,一隻手拿著一個彩繪木杯,一隻手搭在另一個老婆肩頭。
「啊,我的人類朋友穆哈迪,來的真是時候,今天我買了一瓶『夜影之水』,要不要順便嘗一嘗?」法赫德說的夜影之水,是阿塔斯世界一種致幻飲料。由於阿塔斯上的糧食極其精確,很少有人拿麥子或者葡萄來釀酒,所以酒的價格極高。大部分阿塔斯人不飲酒,而是喝這種廉價的飲料。
「還是算了吧。」穆哈迪盤腿坐好,坦然承受著法赫德那兩個老婆感興趣的目光。「你的孩子們呢?」
「還沒回來。」法赫德滿不在乎的說,「今天的客商又多又肥,他們估計還不甘心收手。」
即使穆哈迪已經在這個世界生活一段時間了,對這個世界的有些做法,還是覺得非常不適應。法赫德的兩個老婆,有一個是他自己追求,用心贏來的。另一個卻是他原本主人的老婆,是他用彎刀搶來的。按照部落的規矩,妻子是附屬於丈夫的財產,必須轉讓給決鬥中的贏家。除非那女人像法圖麥一樣,自己就是個戰士,是有權決定自己的自由人。
法赫德那些孩子也是他贏來的,他倒也沒虐待他們。和部落裡的其他父親一樣,他派那些特別小的,還未足夠年齡接受武技訓練的小鬼頭們去市集上當小偷。這般小鬼身材又小,對地形又熟悉,在人群裡鑽來鑽去,根本追不上。來到部落做生意的商人,即使是個老手,有時也會在小鬼們身上馬失前蹄。
部落裡的做法就是這樣,成年精靈很少出面,都讓小孩子們去偷。唯一會有成年精靈出面的機會,就是有小偷被抓到的時候。
部落裡幾乎所有人都戴著頭巾,但是頭巾之間在顏色和裝飾圖案上也有差別。比如有人帶著黑色條紋的白格子頭巾,有人帶著幾乎純白只有六角形的頭巾,不過最多的人還是帶著各種各樣新月和星星圖案的頭巾。
法赫德,還要他的家人就帶著一種新月星星頭巾,黑色的底布上,藍色的新月在下,白色星星在上。法赫德說,這象徵著夜空。沙漠裡人人詛咒太陽,讚美黑夜,因為黑夜保護阿塔斯的人民遠離酷熱之苦,所以新月標誌才這麼流行。
不管怎麼說,戴著法赫德的頭巾,就意味著這個人被法赫德「罩」了。如果有一個法赫德的小孩行竊被抓,那麼很快就會有人來通知他,而法赫德也必須拿著自己的彎刀,去把人救回來,不管用什麼辦法。不然的話,人人都會看不起他,他的老婆,他的孩子將被所有人欺負,他的名聲會變得一文不值。
兩人一陣閒聊,法赫德的見識很廣,沙漠裡各處的風情他都知道一些。而穆哈迪也毫不示弱,他雖然在阿塔斯沒去過什麼地方,但是上個世界裡可算得上博覽群書,周遊列國,往往能一針見血的做出評論,或者恰到好處的提出看法,所以法赫德興致也很高。
當穆哈迪委婉的提出,除了找自己的主人決鬥以外,還有沒有別的法子獲得自由的時候。法赫德的笑容停滯了一下,然後舉起彩繪木杯,「祝你的遠大理想成功,我的穆哈迪。你應該爭取自由的,越早越好。」
「雖然我的妹妹是個還不錯的主人,但是你永遠不能相信做奴隸都會遇到什麼。」
「我的主人,蓋尤斯,還是蓋烏斯?記不太清楚了,他也曾經是位不錯的主人。他和他的老婆待我很好。」說我他拍了拍自己的一個老婆,後者只是默默低下頭。
「他平時待我如兄弟,待別的奴隸也是。」法赫德接著說。
「他還有另一個奴隸,名叫赫伊利,我最好的朋友,我沒有血緣的兄弟。」
「他現在呢?」穆哈迪問。
「插在我門前第一根柱子上,鑲著玻璃,人稱寶石頭骨的那個。」
穆哈迪駭然,卻聽法赫德接著說下去。「我不是有意要殺他的。有一次,我的主人帶我們兩個去城裡做生意。我們參加了一個宴會,主持人是提爾的高階聖堂武士。」
「提爾盛行角鬥,所以那一天,客人提議觀看一場角鬥。於是主持人命令我和赫伊利相鬥至死。」
「主人雖然不願意,但是他還能做什麼呢?聖堂武士是提爾巫王的走狗,他們從來肆意妄為。如果違抗,就算他是自由人,也可能被拖出去用石頭砸死。」
「這就是我門前,其中兩個腦袋的來歷。」法赫德有些黑色幽默的總結。
「你不用感到任何愧疚,畢竟你無從選擇,也就無所謂罪惡。」穆哈迪說。
「還是那麼會說話。」法赫德揮揮頭,甩掉了傷感的情緒。又恢復成平時那個豪爽,總是陽光的笑著的那個形象。「天色晚了,我們換個地方,好好聊聊你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