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著曲折的山路飛奔、攀爬。
處在殺完人的心理恐懼中,秦小官也不知道自己翻越了多少座山,跑了多少里路。當心中的恐懼慢慢地散去,秦小官放慢了腳步。雖然他體內的精力仍然充沛,但是肚子卻開始擂鼓了,於是他決定在這山頭找點吃的。
晌午的陽光早已經將這山四周的霧氣照散,這讓秦小官的目光可以清楚地看到山間的一切。
不幸的是這山是一座荒山,除了密密匝匝的樹木、野草以外,幾乎沒有什麼現成的東西可以吃。難道又只能打野味做燒烤不成?秦小官納悶到,那可就太費時了。何況今天他還打算去找一份差事先做著呢。
正在秦小官失望之際,他發現了遠處山坳裡面的一處紅色。
柿子!
秦小官運足目力,便看清楚了那一處紅色赫然便是一個一個的火紅柿子。
毫不猶豫,秦小官飛撲而去。
那柿子沒有經過霜凍,所以吃起來還有點澀味,但是秦小官並不嫌棄,一陣狼吞虎嚥把自己餵了個飽。臨走時,他還小心地揣了幾個柿子,準備要是找不到差事的話,就拿來做晚餐。
填飽了肚子後,秦小官便開始準備謀差事的事情了。他爬到山頂一看,嘿,運氣不錯,前面那個山頭下面就有一個小鎮,規模不是很大,但也算不小了。至少,他相信要在那裡謀取一份差事應該還是大有可能的。
秦小官滿心歡喜,沿著山路,朝著那個不太遠的小鎮進發。隨著那個小鎮越來越近,秦小官逐漸放慢了自己的步伐,他可不想被別人看到,把他當成是一個怪物呢。
饒是他刻意放慢了步子,當他出現在這個鎮子入口的時候,秦小官前後也不過只花去了半個時辰。
上百幢的木樓、石樓、土樓交錯排列,形成了幾條彎彎曲曲的街道。各種農作物、牲口、前來趕集的、做買賣的人們,擠滿了這幾條不太寬敞的泥巴街道。看來這會兒正趕上了集市的人流高峰期。這個小鎮子幾乎和「繁華」粘不上邊,但是在秦小官眼中也算是規模不小了。畢竟秦小官以前趕的集市,最多也只有這裡的一半規模。
秦小官沒有遲疑,隨著人群湧入了市集。
街道中亂哄哄的,熱鬧非凡,人們穿梭往來,談笑風生,各自做著自己的事情。秦小官的出現,並沒有引起他人的注意。這也難怪,儘管他是一個俊俏書生,但是混在這堆粗衣陋服的農民之間,加之身上穿的也只是尋常的棉布舊衣,又如何能引起別人的注意呢。當他走在街道的時候,連一向好客的「翠綠樓」老鴇,也沒有要請秦小官進去喝茶、聊天的意思。
終於,秦小官在一個街道的彎角處停了下來,因為他準確地判斷出這裡就是財主、大戶僱傭勞工的地方。這個小小的彎角擠滿了各類勞工、匠人。有盤灶的,織蓆子的,箍桶的,彈棉花的,糊泥水的,抗大包的……
站在這堆人裡面,秦小官終於受到了別人的注意。因為這裡基本全是干苦力的人,一身的皮膚往往都是黝黑發亮的,哪裡像秦小官這樣白白嫩嫩的,一看就知道是個書生。只是這些人都猜測不出,為什麼一個書生要和他們一樣站在這裡呢?從他的衣著,看起來也不是來雇工的,那就是來出賣勞力的了,只是看他這樣子,行嗎?
秦小官被這群人疑惑的眼光瞧得好不自在,只得尷尬地對他們笑著。
旁邊一個年紀比較大的老農開口問秦小官道:「小哥,你這是來做雇工的嗎?哎,想不到你這樣的白面書生也要出來干苦力了,這都成什麼世道了啊!」
秦小官乾脆蹲下去坐到了老農的旁邊,笑著說到:「老先生,你年紀這麼大了不也還在替人幹活嗎?何況我還年紀青青的,幹點力氣活也累不著的!」
「就是,就是!你看我不也在替人幹活嗎?」
秦小官旁邊不知什麼時候又多了一個十三、四歲左右的小男孩子,一身曬得漆黑,這樣涼的天氣也只穿了一套短衣、褲。
那老農呵呵地笑著,道:「也是!各人有各人的命,咱靠力氣吃飯也是老天注定的,怨不得誰去!老漢彈棉花彈了三十年,比起現在的年輕人,手腳也差不了多少!嘿嘿,年輕人,你看起來一個書生模樣,卻是想做點什麼呢?」
秦小官覺得這老漢倒也親切,笑著說到:「看吧!跑堂的、下力氣的都行,只要能混口飯,找個睡覺的地方就行了!」然後秦小官又轉過頭對那小孩說到:「小兄弟,你是來幹啥呢?都快冬天了,你還光著個手腳的?」
那小男孩拍著腳桿說到:「我是來盤灶的!光著腿、胳膊才方便!」
那老漢笑著對男孩子道:「小傢伙!盤灶可是個手藝活,你行嗎?」
男孩子不服氣地嚷道:「鬍子爺爺,你可別小瞧我!我跟著咱爹已經學了五年的盤灶功夫了,村頭村尾現在盤灶,誰家都叫我去呢!爹爹現在年紀大了,最近又生病在床,我就想出來到集市看看,找點活兒,賺點錢回去。誰知道這裡的人看我年紀小,不相信我的手藝,這不,都半天了,一個生意也沒有攬著!」
男孩子有點憤懣地說著,但是神情卻並未因為沒生意而沮喪。
那老漢掏出了一桿旱煙,「吧嗒~吧嗒~」地抽了幾口,這才對男孩子說到:「你是年紀小,我老漢是年紀老!人家都擔心老漢我手腳趕不上年青人,咳,年青人幹活哪裡有我們老人家實誠!」
秦小官聽了老漢的話,自嘲著道:「看來我是太文弱了吧!來雇工的人可連看都不看我呢!可是我現在這身體,看起來也挺硬朗的啊,大概是這張書生臉吧!」
那男孩子似乎是想到了什麼,他對秦小官說到:「大哥!我看你一個書生還是別在這裡等了,我今早路過『金扒皮』家的時候,看見他家貼了一個告示,在招收書僮和傭人。大哥為何不去看看,做書僮比下苦力想必總是要輕鬆點吧?」
秦小官一聽,心頭大喜,追問到:「那什麼『金扒皮』家在哪裡?勞煩小兄弟為我指點一下!」
男孩子詫異地看著秦小官,說到:「大哥你是外地來的吧,為何連『金扒皮』也沒聽說過!他可是我們這鎮子最大的財主,據說也是本省頭幾號的財主。他本來叫金員外,但是這人凡事都吝嗇得要命,所以背地我們都叫他『金扒皮』,說他簡直是恨不得從下人身上扒一層皮下來!他家很好找,就在城東,那最大最豪華的院子就是他們家,比這裡的衙門還要大!」
男孩子說到,用手指了指方向。
秦小官高興地說到:「謝謝小兄弟!」站起身來就往剛才男孩子指的方向走去。
剛走幾步,秦小官又想到了什麼,折轉回來,掏出懷中的柿子一數,一共六個。於是便給老農和男孩子一人三個。
那男孩子好像根本沒吃午飯,拿起柿子就大啃起來。老農見狀,輕輕歎了一口氣,將手中的柿子又分給了男孩一個,說到:「小伙子!可別餓壞了身體,那就長不高了,我們老頭子,吃再多也不長個咯!」
看到這一老一少,秦小官心中感慨不已,這便是他們的生活嗎?
秦小官感歎著,腳下卻不做停留,大步往城東而去。他要為自己的生活而努力!
那男孩沒有騙他,秦小官真的很容易就找到了『金扒皮』的家。
朱色的高高圍牆,漆黑的瓦片,龐大的莊院,秦小官隔著老遠就看到了大院門口的金字牌匾,上面寫著兩個金黃大字:金府。
這金府看來的確是富豪之極,正門的兩根立柱上刻有一幅對聯,口氣狂妄之極。這幅對聯是何呢?並非是尋常商戶貼的那所謂「生意興隆通四海,財源茂盛達三江」,而是:
生涯宗子貢,貿易效陶朱!
陶朱公何也?越國大夫范蠡!
秦小官見到這金家的對聯,都不禁深吸了一口氣。雖然覺得金府這對聯實在太過於狂妄,然而狂也要狂的本錢,但看金家這院落,那就不是一般富人家住得起的。
金府門口熱鬧非凡,聚集了不少的人,大部分人都集中在門口左側的牆下邊。好像在觀看、議論著什麼。秦小官運目一看,原來那裡正貼著一張告示,最上面赫然寫著:
金府招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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