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二章皇家童養媳(十四)
君問天體貼地替她拉緊斗蓬,「為什麼?」
林妹妹歎了一聲,「女大不中留呀!」都一張床,一個浴盆了,詩霖這個娃娃新娘,可真是早熟。
君問天嘴角微微抽搐了下,女大不中留,這說法恰當嗎?詩霖可才六歲呀!
暖閣中耳鬢廝磨的忽必烈和詩霖,直到天近黑,寒氣加重時才走了出來,忽必烈一外多出來的兩行腳印,一張俊臉刷地紅如烤蝦。
陽春三月,春暖花開,草原上,草長鶯飛,駿馬奔馳。
飛天堡張燈結綵,鼓樂陣陣,忽必烈身著火紅的喜服,激動的站在廳門外,詩霖由君問天與林妹妹一人一手的相扶著走到他的面前,那一刻,他不禁淚滿眼眶。
詩霖是那麼的小,喜服雖說是量身定做,但穿在她身上,仍顯寬大,鳳冠太沉,她不舒服的直搖頭,喜帕遮住了她的眼睛,她看不清她的烈哥哥,一直追問烈哥哥在哪裡呢?
忽必烈搶前一步,他沒有像別的新郎那樣,等著喜娘為他們之間繫上喜帶,慢慢牽著上花轎,不,他的新娘太年少,他不捨得他們之間有任何的距離,他一把抱起她,在眾目睽睽之下,把她緊緊摟在懷中,詩霖在貼上他的胸懷那時,咯咯地笑了。
甜美的笑聲,讓傷感的君問天和林妹妹會意一笑,從此後,他們的女兒成了另一個男人的責任。他是如此珍愛她,急切地在她七歲時就把她娶回家,為了她,甚至放棄了自己快要成功的壯業,他們怎會不放心呢?
「烈哥哥……」詩霖的喜帕已被取下,她從花轎已移坐到馬車中,馬車在草原上行駛著,目的地是美麗的弘吉刺族部落,在那裡,詩霖將要以察必郡主的身份,與忽必烈再舉行一次蒙古式的婚禮。
忽必烈疼惜地替詩霖取下頭上的鳳冠,今天詩霖開了臉,化了妝,小臉象朵花似的,無比嬌艷,「以後當著別人的面不叫烈哥哥,要叫夫君,烈哥哥只可以在臥房中叫。」
「那烈哥哥叫察必什麼?」
「王妃,或者是娘子,察必,你是烈哥哥的正妻。」
「烈哥哥還有副妻嗎?」詩霖好奇地問。
「沒有,你是烈哥哥一生摯愛的女人。」他特意把一個七歲的孩子稱作女人,以示鄭重。
「嗯,烈哥哥,你也是察必的正夫。」察必回以同樣的鄭重。
忽必烈哈哈大笑,捏捏小粉頰,察必越來越像姐姐了,他的人生想必以後將不會寂寞。
馬車在草原上疾馳上,飛天堡慢慢遠了。從弘吉刺族成親回大都後,他將要帶著詩霖去漠南的軍營,準備攻打南宋。
「察必,隨烈哥哥去漠南好嗎?」馬上顛簸得很,詩霖有些發困,今天一天的儀式又多,她趴在他懷中,清眸微閉。「好呀,烈哥哥在哪,察必就在哪……」她語意清晰地說完,就沉入了夢鄉。
忽必烈摟住她,窩心地笑了。
察必雖然年幼,但說到一定會做到的,他相信。在紛亂的時代,身邊有一朵知心的解語花相伴,人生何憾?
車輪滾滾,轉瞬就沒入茫茫的草原之中,遠方,等待他們的又將是新的一個篇章。
陸可兒打小就知道自己是不如別人的。
一群孩子站在山腳下,有人指著山崖,說上面那一簇花開得正好,她拚命地瞪大了眼,眼前始終是一團模模糊糊的影子,什麼也看不清楚。夥伴們一哄而散,有人去追蜻蜓,有人去摘花,在人在做遊戲,只有她癡癡地站在崖下仍在看。
次數多了,夥伴們發覺可兒的眼睛是沒有焦距的,瞳孔四散,說死人才會那樣,而且眼中還長了白糊糊的一團,像鬼,大家圍著可兒一起大聲地嘲笑她,她牽牽嘴角,也跟著呵呵的笑。
可兒不僅眼睛不好,還有點傻,夥伴們都這樣說。總欺負一個傻子是沒良心的,還是一個長得很清秀的乖巧的傻子,夥伴們鬧了幾次,很沒趣,就作烏煙散去,不過,再也不和可兒玩了。
可兒覺得自己不傻,只是反應慢了一點,可能和她安靜的性子有關,不願意爭搶,不喜喧鬧,但她的心中什麼都清清楚楚的。
沒人和她玩,她就一個人靜靜地呆著。她很喜歡這個小山村,有山泉,有花香,還有鳥叫,她閉上眼,就可以聽到大自然中的一切聲響,山村裡的人也很純樸,有時她走岔了山路,總有人喊住她,把她帶回原來的大道,催促著她早點回家。
她的家住在一個山坡上,爹娘和當地的人不太一樣,家境和山民們也有所不同,村裡的人很尊重爹爹,有事總愛和爹爹商量下。爹爹愛穿一件青色的長衫,有事沒事總撥弄著一把算盤,可兒聽見村裡的人悄聲議論,說陸先生的算盤精著呢,是個人才,在這山村裡真是委屈了。
可兒有一個姐姐,長她六歲,去年嫁到山外面一個鎮上,那家是開布莊的,一進門,姐姐就成了布莊的賬房,因為姐姐有爹爹的傳授,同樣精明,同樣會打一手好算盤。
可兒眼睛不好,人又不靈巧,爹爹什麼也不教她。娘親說這孩子真像是外面撿的,怎麼就不像陸家人呢。爹爹說是家中突發事故,你那時懷著孕,影響到腹中的孩子,生下來就這樣了。
這時,娘親就會歎氣,說不敢想像從前的風華富貴,與現在比,簡直是天與地呀!
爹爹突地放下手中的算盤,冷硬地說,這仇不報,我永不瞑目。
怎麼報呀,現在要錢沒錢,要人沒人。娘親幽幽地問。
會有辦法的。爹爹的回答斬釘截鐵。
可兒聽不懂這些,她從記憶起就住在這小山村裡,她的從前就在這清泉與山花間,她也渴望她的以後還是在這裡。
十二歲那年的初夏,山上的野薔薇開得正盛時,家裡來了幾個客人,和爹爹關在房間中說了半天的話,爹爹送客人走後,一回到家中就大聲催促娘親收拾行李,說明天回大都。爹爹不知是激動還是喜悅,聲音顫慄著。
陸夫人不敢確定地立在原地,一直問:「夫君,這是真的嗎,真的嗎?」
「真的,老天終於開眼了,我們可以東山再起,這一次,我定讓那姓韓的生不如死。」陸掌櫃咬牙切齒地舉起一塊晶瑩剔透的玉珮,冷笑道。
那玉在陽光的折射下,閃爍著一道道清澈的玉光,可兒本能地眨了眨眼。
「可兒,別愣著呀,快去你屋子裡收拾你的東西。」娘親抹著眼淚,推搡著搞不清狀況的可兒。
「娘親,我們要離開這裡嗎?」可兒問。
「對,對,永遠離開這破地方,再也不回來了。可兒,以後,你將會穿綢佩金,做大戶人家的小姐。」陸夫人說道。
可兒咬著唇,很乖巧地回房收拾行李,心中輕輕歎了一聲,她才不想做什麼大戶小姐,她只想呆在這裡,但爹娘已經多少年沒這麼開心了,她不忍拂了他們的心意。
都等不及和村裡的人告別,爹爹從山外租了輛馬車,急急地就上路了。路上,爹爹和娘親興奮的都沒什麼合眼,喋喋不休地暢想著以後該如何如何。
可兒想著恬靜的小山村,第一次感到心裡空蕩蕩的,像失了什麼依靠。
三天後,他們進了一座繁華的都城,酒肆、飯館林立,滿目亭台樓閣,街上車水馬龍,人來人往,絡繹不絕。
「大都,陸家當鋪又回來啦!」陸老闆深呼吸一口,興奮地張開雙臂。
娘親又在抹眼淚了。
可兒怯怯地貼在街角邊的一棵樹邊,街上的人和車太多,讓她很緊張。
「沒事的,可兒,習慣了就好。」陸夫人愛憐地牽住她的手。
第一晚,他們住進了一家客棧,吃了一頓非常豐盛的晚膳,有許多菜,可兒連叫都叫不上名,陸夫人傾傾嘴角,自嘲地說,這些算什麼呀,以前,陸家的飯桌上,這些都不配上桌的。
爹娘口中的從前到底是怎樣,可兒不禁有些好奇。
吃完晚膳,陸老闆說要去拜訪一位故人,娘親和可兒留在客棧中。可兒困了,早早上了床,陸夫人則和衣坐在燭光下,過一會就扭頭看一下房門。
可兒還沒睡沉,陸老闆就回來了,狂喜的抱著陸夫人,又是哭又是笑的,講話都有點語無倫次。
可兒不安地坐起身,看著失態的爹娘,覺得他們象變了個人似的。
「可兒,你真的是千金嬌小姐了,我們陸家又……東山再起,不,會比從前還要輝煌。」陸老闆抓住可兒的手,口沫橫飛。
「那我們不就可以買大的宅子,可以有錢給可兒治眼睛,日後也可以給可兒嫁個好人家了?唉,想想她姐姐嫁得可真委屈,那種小門小戶,不知是修了幾輩子的福,居然娶到我們陸家的大千金。」陸夫人婉惜地歎道。
「夫人,別歎氣,等我們當鋪開了業,走上正軌,讓他們到大都來開布莊,慢慢的,小門小戶也會成高門貴戶的。」
「對呀,還是夫君有見識。」陸夫人嬌嗔地拋了個媚眼給陸老闆。
「至於可兒的婚事,我心中早有打算。」陸老闆高深莫測的撫著鬍鬚,手習慣地伸向桌上的算盤,一下一下地撥弄著。
後面幾天,爹爹天天出門,有時娘親也會出去,可兒一個人留在客棧中,趴在窗邊,她聽不到山泉的叮咚,她聽不到小鳥的啁啾,聽不到風從樹林中穿過的聲響,她好懷念以前的小山村,覺得大都一點都不好。
這天,娘親把她帶出了客棧,坐車來到一個大大的商舖前,陸夫人指著簇新的門匾,說:「陸家當鋪,可兒,你看到了嗎,以後這就是我們的家,鋪子後面有大大的院落,裡面有許多傭僕,那些都是我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