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東風亦無力(四)
「是的,一個人住在這湖邊,養條狗作作伴。」
「對著這一面湖水,眺望遠處的草原,不知不覺會飄飄欲仙。」碧兒說著,往別墅走去。
「夫人!」君南搶在她前面,「呵,我的狗窩,實在見不得人。」
碧兒瞄了眼別墅中落地的紗幔、清雅的屏風,微微一笑,「好吧,哦,我的丫頭來了!」繡珠一頭的大汗,臉色煞白地跳了過來。
「夫人,你……也不等我,讓我嚇死了,這河床滑得很,你要是掉進湖裡,把我淹了也不抵事啊!」繡珠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咦,君南,你幹嗎披頭散髮似的?」
君南不自然地往後攏了攏頭髮,「早晨起來,束髮的簪子也不知跑哪去了,沒辦法,只好任它亂作一團。」
繡珠撇下嘴,「怕是丟在哪位丫環姐姐的床上吧!」
「呵,君南有這樣的福氣嗎?」君南憨厚一笑,「繡珠現在是夫人的貼身丫環,比以前輕鬆些了吧!」
「夫人對我很好!」繡珠嗔怪地看看碧兒,「夫人,你想到湖邊看看,我們可以從另一條路下來,這條路太危險了。你現在是金貴之身,不能有一點認閃失的。夫人,快閃開。」繡珠突然瞪大眼,把眼睛滴溜溜轉個不停的碧兒拉到身後,一個衣衫破爛的髒兮兮的老頭從木屋後衝了出來,雙眼渾濁,口水拖得很長,雙手張開,「你再說,你再說,信不信我掐死你?」老頭手舞足蹈說道。
「老鍋!」君南抬手狠狠地甩了老頭一巴掌,老頭眨眨眼,呆怔住,手停在半空中,驚恐地看著君南。
繡珠瑟縮地往後退了退,碧兒咬了咬唇。
「呵,鎮上的一個瘋子,這幾天不知怎麼跑到這湖邊來的,夫人莫怕。繡珠,這湖邊濕氣大,帶夫人回堡中去,不然會凍的。」君南緊扯住老頭的破衣,神情緊繃。
「在那邊,他……這樣抓住她……」老鍋猛地撲進君南懷中,揪住君南的衣襟,一臉猙獰,「你再這樣下去,我就……把你殺了!」
「繡珠,快帶夫人走開。」君南推搡著老鍋,「這瘋子發起瘋來,會傷著夫人的。」
「喔,喔!」繡珠眼瞪得溜圓,抓住碧兒的手,驚惶地轉過身,繞過別墅,有一條石子鋪就的小徑,通往飛天堡的後門。碧兒皺著眉頭,不時的回首看去,君南把老鍋的頭狠狠地按下,拳腳相加,老鍋捂著肚子仰面躺在地上。
直到進了後門,繡珠臉色才好轉一點。「這君南真是堡中的家人?」碧兒問道。
「君南是原先的堡主夫人陪嫁帶過來的,很奇怪,也姓君。他會造船,讀過書,和我們不太一樣,堡裡許多丫頭迷他呢,夫人房中的春香姐姐對他最是癡迷。」
「我以為春香喜歡的是潘公子呢!」碧兒挑挑眉。
「潘公子看不上她的,最多是嘴頭上逗逗她,她想嫁君南都想瘋了,可是君南似乎對她沒多少意思。」
「那個木屋是原來就有的嗎?」
「以前的夫人愛遊湖,一到春天,來飛天堡做客的城裡人特多,總愛游遊湖,那木屋是給遊湖的人喝喝茶、看看湖景用的。夫人死後,那木屋就給君南做了住處,現在很少有人去那,我都很久沒看到君南了。夫人,你今天怎麼跑到那裡去的?」繡珠小心地挽著碧兒穿過一道道庭院。
天空中忽地飄起了幾絲雨,打著衣襟上,沾濕了發,一點一點順著臉頰淌下,碧兒打著寒顫,覺得像有一隻冰冷的手指按著你的頸脖。「繡珠,我好像要泡個熱水澡。」碧兒拭著雨珠,說道。
「好的,我立刻讓廚房準備熱水。夫人,今天下車的那個……就是二夫人嗎?」繡珠吞了吞口水,問。
碧兒點頭,臉色發白,眼神深邃莫測,那一幕又不是第一次見到,今天卻特別的刺眼,疼得她無助的逃竄。幸好,幸好,她不愛君問天。這種幾女共侍一夫的事,難度係數太高,讓人窒息得喘不過氣來,她真沒這個天賦。伸手在袖中,輕撫著玳瑁掛墜,眼眶悄悄地紅了,淚和雨一同滑下臉頰。
「你到底去哪了?」兩人一進君子園,君問天繃著臉,不帶任何表情。
「我回舒園,然後就在外面走了走,怎麼了?」碧兒低頭,彈去眼角的淚珠和雨珠。
「外面在下雨,沒有看到嗎?你看你臉色這麼差,渾身冰涼,繡珠,快讓廚房送熱水進來。」君問天急急地解開她微濕的外衣,用狐裘裹緊她,擁在懷中。
繡珠膽怯地跑開了。
「趙管家說今天有幾位場主和礦主找你議事,談好了嗎?」她哆嗦著唇,把手放在火盆邊烘著。
「嗯,早早開了晚膳,他們用過就走了。二夫人和白管事從大都來了,我們晚上一起用晚膳。」君問天目不轉睛觀察著她的神色,和平時一樣,嘴角俏皮地噘著,清眸轉個不停,但不知怎麼的,像少了一點生氣。
「好啊!你去讓廚房加點菜,順便給我先找點什麼的給我墊墊底,我現在好像特別會餓。」碧兒淺淺一笑。
「當然,你現在是兩個人吃飯,當然會餓。我去給你端。」他溫柔地揉揉她的卷髮,出去了。
碧兒把臉偏在一邊,用布巾拚命拭著發,像是頭髮上沾了什麼髒東西。
繡珠和幾個粗壯的丫頭拎著熱水進來。把身子埋在溫暖的熱水中,碧兒舒服地吁了口氣。「碧兒!」君問天端著一碟熱氣騰騰的紅豆糕推門進來。
「你……放桌上,先出去下。」縱使有屏風遮著,碧兒還是不習慣,也有些不想看到他。
繡珠臉紅紅的,掩面在一邊偷笑。
「我夾給你吃,不耽誤你洗澡,不然,糕會涼的。」君問天理所當然地走到浴桶邊,好言哄著。
「不知怎麼,我突然不那麼餓了。」花瓣密密蓋滿了水面,遮住水下的身子,卻遮不住頸子上多處的吻痕。
君問天點住她的唇,搖了搖頭,「不行,我的心意,吃兩塊。昨晚,我弄疼你了嗎?」語氣中儘是憐惜,一手輕撫她柔嫩的頸子,一手捏了塊紅豆糕放在她嘴邊。
「君問天!」碧兒臉紅到耳朵後,「這事我們稍後討論可以嗎?」繡珠還在房內呢!
繡珠已經嘻笑出聲了,「我什麼都沒聽見。堡主,夫人今天給你買了個……」
「閉嘴!」碧兒怒聲打斷繡珠,「你先出去,我自己穿衣。」
繡珠一愣,從沒聽過碧兒用這麼嚴厲的語氣對她說話,訕訕地低下頭,掩上門出去了。
「怎麼,你想給我驚喜嗎?送我什麼了?」君問天俯在桶沿,撥開花瓣,清晰地看到水下纖細的身子,呼吸漸漸加重,吻隨即落在粉頰上。
「你要什麼有什麼,我想不起來送你什麼。我女紅又差,不然繡個帕子、做個衫子給你。再說,一些小東西,你也看不上。」她臉紅紅的,打他水下不安分的手。
「誰說的,只要是你送的,我就當珍寶。」君問天嫌手中的碟子礙事,放到桌上,拿起一邊的大布巾,包起她,抱著她坐到床上,「碧兒,飛天堡很亂很雜,這有我的責任,但也是有許多緣故。本來想讓你來整理的,但你現在有身孕,我捨不得你受累,那就讓無事的人多做做。對付那些人,必須要狠要有心計,呵,以毒攻毒是最好的。我不想你太著別人的眼,那樣會有危險。做個小女人吧,呆在我懷中!小腦袋中不准胡思亂想,演戲也要演得真一點,看的人才能相信。」他冷漠地傾傾嘴角。
「你……把白姑娘當擋箭牌?」碧兒驚呼出聲。
「她急於要表現,要成為真正的飛天堡夫人,飛天堡太多的人對原來的白夫人又特別維護,那麼,這管理的重擔當然要交給她了,放心,她在皇宮內院長大,對付這些人是小事一樁。你好好安胎,明天,我們回大都。」君問天把火盆移近,拿過肚兜給碧兒穿上。
「我自己來啦!君問天,你好像也蠻壞的,你在利用別人。」碧兒斜睨著他。
「不壞怎麼行?你要比別人更壞、更惡、更精明,才能立於不敗之地。只要能守護你的安全,我不惜犧牲、利用許多人,會製造許多假象。可是,我的小闖禍精,你可要好好看著你的夫君,不要鬧什麼小脾氣,吃什麼飛醋,我會心疼的。」
她皺皺鼻子,空落落的心奇跡般的填實了,「肉麻!說不定你現在對我的好也是假象呢?」從什麼時候起,她的情緒已經被他左右了,不過,不算討厭。
「假到我以身相許嗎?」他懲罰地輕咬她的唇瓣,「真是該打,你不知我有多緊張你。說,早晨為什麼不等我醒來?」他挑開她的唇,舌滑入她口中,與她糾纏……
碧兒嬌羞地閉上眼,「人家……人家有事嗎?」此刻,她看不清她臉上的神情有多溫柔、嫵媚,毫不做作的清新模樣,狠狠地撞擊著君問天的心,他在被中蠕動的手突地加重了力度。
「親愛的,馬上……就要晚膳了。」她用殘留的理智提醒他,現在不是激情時刻。
「你喚我什麼?」君問天驀地抬起頭。
碧兒淘氣地一笑,主動親了親他的唇,「親愛的,我們那裡稱呼心愛的人就是這樣,我……不由自主,結了婚之後,我們不喚丈夫為夫君,而是稱老公,親愛的老公!」她的聲音柔軟而低啞,微微有些輕喘。
「你終於肯和我說了。以後,我們私下,你就這樣喚我。」他的聲音吐出的氣吹在她髮梢,整個人溫和而又性感。
碧兒嬌慵的靠在他身上,探出小手撫著他的俊容。「你喜歡我喚就是嘍。親愛的,不要驚訝,我實際上來自一千年後的未來,呵,比你大了許多許多呢!湖中那個漩渦是時光隧道,我就是從那裡穿越過來的。我爸爸、媽媽,也就是你們這裡稱呼的爹娘啦,都是大學教授。大學教授就像現在太學院的教習一樣,出來的學生都是社會棟樑,我們家算是書香門第。我是雙生子,龍鳳胎,有個哥哥叫林仁兄,我叫林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