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贏得一縷愁(二)
「韓江流,不要擔心我。到是你,要好好考慮自己的選擇,不要讓自己背負太重的十字架,完成遺命又怎樣呢?」身子好冷,又像泡在那條冰河之中了,碧兒拂開額角的散發,「你這麼溫厚的性子,學不來狠毒的。到最後,我怕傷著的人是你自己。」
韓江流苦笑地傾傾嘴角,「妹妹,你總是能把我看得透透的了。可是我沒有選擇,把你放開,我就失去了生命的一大半,可是我又不得不放。二十多年,我過得夠幸福了,還能和一個天上掉下來的妹妹相遇,並得到她的愛,我一點都不遺憾。人一生的幸福與不幸都是平等的,有的人先吃苦後享福,我只不過是先享福,現在要吃苦。不要捨不得我,自已好好地過,試著去接受問天,融化他心底的陰影。他那樣的人要麼不動心,一動心就是一輩子的專情,你會過得幸福的。」
「嗯,我也這樣認為。」碧兒眉眼彎彎,「那好吧,韓江流,多保重……」她轉過身。
「妹妹!」韓江流低吼一聲,扳過她的身子,俯下身,猛然吻了下去,不是溫柔,不是挑逗,而是一種道別,鹹澀的淚水和著腥腥的血流進她的口中,她默默地回應他,極盡憐惜。
碧兒走出四海錢莊,不捨地回首,她知道韓江流一定還站在窗口望著她,她微微一笑,揮了揮手。
她的初戀,正式畫上句號,有些淒美。每個人都有必須要做的事,韓江流擔負起四海錢莊的榮辱,他不再是一個能自主自己情感的人了,那個給她買發環、送花,陪她在草原上的溫雅男子不見了,活著的是一個必須以牙還牙,慢慢變得冷酷的韓江流。
尊重他的選擇吧,成人了,又不是任性衝動的小孩子,一定是考慮成熟後才決定的,她……對蒙古沒有一點點留戀了。
接下來該怎麼辦呢?回二十一世紀?世上有這條路嗎?哦,那條路好像在飛天鎮附近。
頭真的好暈,身上又沒一文錢,她好像要去看下大夫,要租輛馬車,這得多少錢呀?她抬眼看到對面的陸家當鋪,怔了怔,解下身上的狐裘,走了進去。一個梳著雙髻、啃著手指的瘦小女孩站在鋪中,一雙眼混濁不清地盯著外面,臉上沒有一絲表情。碧兒多看了一眼,來到櫃檯前。
「姑娘,這狐裘你要當多少銀子?」夥計撫摸著狐裘溫暖的毛皮,一臉羨慕。
「你給多少?」碧兒淡淡地問,櫃檯後的簾子一掀,精瘦的陸老闆灰著張臉走了出來。
「堡主夫人?」他拱手忙招呼。
「陸老闆!」碧兒懶懶地點下頭,指著櫃檯上的狐裘,「我等錢用,陸老闆估個價吧!」
「堡主夫人,你……差錢?」陸老闆眼瞪得溜圓。
「目前是,請快點,陸老闆,如果你覺得這件狐裘不好,我另外找當鋪。」
「不是,不是……」陸老闆狐疑地直眨眼,「三千兩,可以嗎?」君問天吝嗇得不給夫人零花錢嗎,夫人沒法子出來當狐裘?他這樣猜測。
這麼多,碧兒有一點小小的吃驚,「你給我按不同的兩數備成多份,還有,我要一些那種幾文幾文的,喝茶吃點心時,人家不要找。還有,送一個錢包給我!」
「行,行,夫人怎麼說都行。夫人,你臉紅紅的,是不是著了風寒?」
「不清楚。陸老闆,那位是貴千金吧!」碧兒看向一直站著不動的小女孩。
「呵,正是,從小在山野間長大,沒見過什麼世面。可兒,快來見下堡主夫人。」陸老闆喊道。
小女孩茫然地回過頭,碧兒這行發現這孩子眼睛有問題,眼瞳沒有焦距。
「夫人在這邊!」陸老闆走出去,拉著女孩對碧兒施了個禮。
碧兒輕撫她的頭髮,無力地笑了一下。
辦法總是人想出來的,走出陸家當鋪,摸著背鏈中重重的銀子,碧兒心象踏實了一點,可是腳下象踩著棉花,直髮軟,呼吸也像上不來,喉嚨刺刺地痛,這可不是好事。她扶著街邊的一棵大樹,想定下神,上帝,街上的行人和商舖、樓閣晃個不停,她拚命地眨眼,一切變得迷迷糊糊起來。
「堡主夫人,你站在這裡幹嗎?」一輛六騎的馬車緩緩經過,轎簾一掀,一個尊貴的男子側身,不由驚聲問道。
是在喊她嗎?碧兒忽地眼前一黑,扶著樹,整個人像塊散開的棉綢,慢慢地向地面飄落。
「耶律先生,碧兒她……」
「涼寒懾骨,病得不輕呀!」
「快,快,抱起她,不,讓小王親自來。」
「不,三王爺不要下車,老朽抱得起堡主夫人。」
六駕馬車佔了街道的一大半,突地一停,街面就堵塞住了,後面行駛的馬車和馬不得不全部停下。
不遠處,騎在馬上的拖雷瞇著眼,把前面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闊唇勾起一抹冷笑,「到底是親兄弟,這喜好還真一致。」
一邊的哲別神情一凝。
「惹恨還添恨,牽腸即斷腸。凝情不語一枝芳,獨映畫簾閒立,繡衣香。暗想為雲女,應憐傅粉郎。晚來輕步出閨房,髻慢釵橫無力,縱猖狂。夫君,你醒啦!」白翩翩麗顏一亮,放下手中的卷書,端起一碗參湯,挑了半勺,遞到君問天唇邊。
君問天揮手推開,擰眉看看四周,廂房的主人呢?他撐起雙臂,咬牙坐起,身上的衣衫換成乾淨的了,傷口塗了藥也包紮過,床被也換了,「現在什麼時辰?」一開口,才發現嗓子沙啞到不行。
「天剛黑。」白翩翩溫柔地用布巾沾了水,潤著他乾裂的薄唇。
睡了近四個時辰,這麼久呀!君問天傾傾嘴角,他的小娘子讓他太忘形了,他都累得暈倒,對於初嘗**的小闖禍精一定也不會好受,很疼吧,他應該溫柔些的!想著這些,心中不禁生出幾許憐惜,以後再好好彌補她。拿過白翩翩手中的布巾,拭了把臉,覺得身上的沉重感消失了許多,雖然仍覺著有些虛。「怎麼是你在這邊?」他瞟了一眼桌上的書,《花間集》,小闖禍精從飛天堡帶出來的,在馬車上和他同看,為一首艷詞羞得對他直瞪眼。
白翩翩淡淡一笑,「婆婆和朱夫人到前廳用晚膳了,丫頭們我讓她們出去了,怕擾了夫君的休息。發生什麼事,讓夫君傷成這樣?」雙眸迷迷濛濛地看著君問天。
「一點小意外!」君問天輕描淡寫地帶過,「麻煩你了!以後,君府中這些瑣碎的事,你不必管,不要辱沒了自己的身份。」
「夫君的事,我怎能不管?」白翩翩說,「你若有個什麼,誰能保護我的安全?」
「放心,我早有安排。到時候,自有人送你去你想去的地方。出來這幾年,你也為你的家人付出不少,該回去了吧!」
「既然出來,我就沒想過回去。君大少前幾天找到我,讓我向你打聽江南商舖的一些事。」
君問天冷笑道:「我以為他能撐住不問的,我會給他一個說法的。白一漢把你所需的銅和鐵都準備好了,十天後會運到你指定的地點,你讓人把銀子存進江南的通達錢莊。」
「信鴿前幾天就已放出去,這兩天會把存據送回來,夫君放心,不會有誤的。」
「那就好!回房歇著去吧,差什麼,直接向君總管提,我知會過他。」君問天公事公辦地點點頭,眼中不帶一絲感情色彩,白翩翩弱弱地歎了口氣,「在夫君的眼中,我是個沒有魅力的女子嗎?」
君問天一挑眉,「你的魅力有多大,大都裡的文人墨客描繪得夠詳細了,不需要我多加一筆。」
白翩翩抬起頭,「我問的是在夫君的心中。我沒有把那場婚禮當假。」
「白姑娘,你太抬舉君問天了。莫談你的身份,讓我望而生畏。你沒有那樣的身份,作為生意上的客戶,我也不願牽扯進個人感情。我要清晰地判斷生意的利益,放了感情進去,我就做不到冷面無私了。商人重利輕情,你應該懂的。謝謝你對我的抬愛,君問天銘記於心。讓你以這樣的身份住進君府,是為了能更好地保護你,也是為了日後我們的生意合作得更愉快。哦,那本書,你不適合讀,太俗。」君問天漠然地擰擰眉,拿過《花間集》,放進床裡。
「夫君,你防人之心太重了,不是所有的人都像你想得那麼深不可測。」白翩翩無力地搖搖頭。
「呵,這話從你口中說出來真是意外。請回去吧,我還想躺一會。」君問天一幅送客的表情。
白翩翩猶如仕女圖中的女子,盈盈而立,打量著廂房中的擺設,輕蔑地一笑,「我想過幾天夫君就會改變這樣的看法了。記住,我是你的妾室,朱夫人只是路邊的一朵野花,不要辱沒了你的品味。哦,夫君,婆婆今天為你做了一個決定。」
「哦!」君問天慵懶地閉上眼,「不會是把君府送人了吧?」
「恐怕比那還嚴重。」白翩翩嫣然一笑,美麗無敵,開了門,翩然而去。
「來人!」君問天突地變了臉色,對著低頭立在床前的丫頭一揮手,「去把白管事叫進來,快!」
丫頭還沒出門,王夫人和朱敏挑簾就進來了,朱敏手中提著個食盒。
「問天,你可終於醒了,嚇壞娘親了。多大的人,怎麼還弄得滿身的傷痕,還有怎麼就不知道節制自己。君府中夠不太平了,沖了喜也不能壓住驚,明天還得讓法師再施施法。」王夫人坐在床沿,喋喋不休說個不停。朱敏嬌媚地抿嘴一笑,打開食盒,盤盤碟碟地拿出來,「廚房特地為你煲了補湯,你是下來吃,還是我餵你。」她拋了個**懾骨的眼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