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桃色陷阱(二)
「好嘍!小二,準備雅座。」
「二小姐,這得多少銀子呀!」沈媽面露憂色,盯著桌上一大籠包子和煎得嫩嫩的雞蛋,還有熬得稠稠的蓮子湯,直嚥口水,就是不敢動筷。
碧兒抿嘴一笑,「你儘管吃,不要銀子的。」
「啊!小姐,你要賒賬?」沈媽這下更不敢吃了。
「這位大媽,你把心款款放肚子裡,二小姐的飯錢有人付了。」掌櫃的笑吟吟親自端上一大碗湯圓,「趁熱吃,昨兒剛碾的紅豆餡,香著呢!」
沈媽禁不住誘惑,半信半疑地拿起筷子,不安地往嘴裡塞了口包子,一邊不安地瞟瞟碧兒。
碧兒笑笑。
「昨兒韓少爺特地過來,丟了幾大錠銀子給小的,叮囑小的,只要二小姐過來,一定要做好吃的給二小姐。如果二小姐喜歡什麼,還要給二小姐打包帶點回府。二小姐,夥計剛剛在做煎果,我讓人幫你包點?」掌櫃的哈著腰,詢問地看著碧兒。
碧兒剛好吃了口湯圓,聽掌櫃的一說,突地噎住了。
「呵,韓少爺對二小姐特別體貼,他經常來飛天鎮上轉轉,小的沒見他對誰這麼好過。」掌櫃的像是自語,又像是不解。
碧兒緩緩放下筷子,看著一桌子的早點,再看看身上的衣衫,驀地湧上一陣悲哀。如果她嫁給君問天,以後,韓江流還會關心她嗎?
飛天堡裡錦衣玉食,華屋貴宅,想要什麼有什麼,她不會再吃不飽、穿不好,那韓江流就沒必要同情她了。
那她就失去他了嗎?
貧窮不可怕,有人在關心著她,心裡就暖暖的,想到他騎那麼久的馬,特地過來看她,無由地就很快樂。
她突地意識到,這種快樂再也不會有了。
「二小姐,你不吃嗎?」沈媽關心地問。
「我吃不下了。」她心事重重地咬了咬唇,什麼胃口都沒有了。
從飯莊包了點湯圓和包子帶給緋兒。舒富貴和舒夫人因為下午有貴客來,一大早就叫吼著沈媽,讓她擦拭桌椅、打掃庭院。幸好她們回來得及時,他們並沒有發覺她們出去過。
「君堡主怎麼回答你的?」緋兒咬了口包子,探詢地看著碧兒的臉。
碧兒落莫地癱坐在椅中,「他說會考慮。」
「這是什麼意思?」緋兒狂亂地把手中的包子甩到她身上,「你是不是沒把意思向他說清楚。瞧你那笨樣,還能做什麼事?」
碧兒咬著牙,手抖了抖,才壓下脫口的怒氣,她側過身,「你聰明,那你去說呀!對一個一大早跑去說要嫁給他的人,他沒嚇暈,就夠不錯了,怎麼可能一下子給答覆?」
「你知道現在是什麼時候嗎?他還有兩個時辰就要來了,如果他說要見我,怎麼辦?」緋兒拍打著床鋪,神情有些猙獰。
「那就去見呀!都說到這樣,他仍要娶你,證明他是真喜歡你,你應該感到有成就感,這麼多男人要你。」
「呀,呀!」緋兒發瘋般地大叫著,「你這個瘋丫頭,存心要氣瘋我嗎?」
碧兒站起身,無法忍受地皺著眉,「反正該做的我都做了,該說的我也說了,決定權在他手上,我無能為力。你叫那麼大聲幹嗎,想把娘親引來?我……心情也不好,出去走會。」
「你回來,你回來!」緋兒在身後狂叫著,她理也沒理,自顧地掩上門,走了出來。
前院,舒夫人光奮的聲音不絕於耳,她聽著心更堵得慌,信步走向後園。初冬的後園,殘敗的痕跡更濃,像一首無詞的歌,光低吟就讓人掉淚,不談再加上一陣陣吹襲過來的寒風。
她攏緊身上的風褸,幽幽地看著遠方,聽說那是大都的方向,不自覺,兩行淚悄悄地滑下臉頰。
舒園已經很久沒來尊貴的客人了,廳堂裡是纖塵不染,桌椅和幾件小古董擺設擦拭得珵亮,舒夫人特地拿出上好官窯出土的餐盤,讓沈媽做了些點心,又在外面買了點時新的乾果,放在餐盤中,顏色各異的擺在桌上,茶按蒙古人和漢人的習俗,準備了磚茶和綠茶兩種。她和舒富貴還特意換了件半新的棉袍,其實為了慎重,應該穿件簇新的,可是哪有呢?
舒夫人怕碧兒闖禍,驚了貴客,特地叮囑碧兒好好地呆在房中,不准邁出一步,碧兒站在廂房前,直點頭,說她幫緋兒打扮,讓娘親不要去緋兒房中了。舒夫人現在看碧兒,真是越看越歡喜。窩心地拍拍碧兒的手,喜滋滋的去前面等客了。
緋兒半躺在床上,眼刀一把把射向碧兒。碧兒也不看她,自顧地脫下身上的夾袍,換上原先那件舊舊的皂色棉裙,神情倦倦的。
兩個人各坐一邊,各是一懷心思。
君問天是騎馬來的,高大的紅色駿馬,健壯雄偉,他穿了件珠色的錦衫,外面披著駝色斗蓬,後面跟了四個家僕,提籃拎盒,裝滿了各色名貴禮品,看著令人目眩。
商會會長劉爺是個胖胖的老頭,很溫和,見人就是一臉的笑。
舒富貴和舒夫人熱情地迎上前,謙恭地把貴客讓進客廳,沈媽帶了四個家僕去偏房喝茶吃點心。
君問天進屋前,看了看四周,嘴角浮出一絲嘲諷的笑意。
「說起來是近鄰,但因為雜事太多,一直沒來拜訪舒員外,是我的不敬,請見諒。」主客稍品了一口茶,君問天抬手,淡淡地說。
舒富貴一張瘦臉擠了半天,都堆不出笑來,頰骨抽搐著,「哪裡的話,君堡主是忙人,這些小事不必放在心上。聽說朝庭又向君堡主訂購了十萬件兵器的鐵石,君堡主又得忙了。」
「嗯,是得操心些。兵器不比別的,鐵塊的質量不可怠慢。」
「君堡主和拖雷小王子是好友,質量高點、次點,他不會在意的。」舒富貴諂媚地笑著說。旁邊的舒夫人推了他一下,遞過一個讓他閉嘴的眼神。他一怔,察覺說錯話了,臉瞬地漲得通紅。
君問天冷冷地一笑,「做生意,是要靠朋友,但關健還是靠物品的質量,靠商家的作用。朋友幫你,你不能害他吧。呵,小王子是我的好友,如果兵器質量太差,上了戰場,一露餡,大汗知道了,怪罪下來,豈不是連累了小王子,我這銀子賺得也不心安呀!是不是,舒員外?」
「是,是!」舒富貴羞出了一頭的汗,忙不迭地點頭。
氣氛難堪地沉默下來,好一會,舒富貴才鼓起勇氣抬起頭,「君堡主,你今天來寒舍說希望我們兩家有進一步的交往,是什麼意思?」
君問天撣撣袍袖,看向劉爺。
劉爺撫撫鬍鬚,樂呵呵地笑著:「這還不明顯嗎,舒員外,君堡主是想和貴府的千金結為秦晉之好。」
「劉爺指的是……提親?」舒富貴吃力地問。
「當然了,一直聽聞貴府千金賢淑大方、嬌麗可人,君堡主愛慕已久,今天特地讓老朽來保個媒,討兩家的喜酒喝喝。舒員外,你沒有意見吧?」
舒富貴臉上露出明顯的喜悅之情,和夫人驚喜地對視一眼,轉過頭,「這真是太好了,小女高攀了,我全心全意同意並支持這件婚事。我家緋兒可是飛天鎮上最美麗的女子,女紅又好,又會持家,我讓她出來拜見下君堡主。沈媽!」他站起身,對外喊道。
「舒員外!」君問天微閉下眼,輕輕地說,「事實上,我心儀的是舒二小姐——碧兒。」
舒富貴和夫人的臉不聽使喚的痙攣著,肩突地耷拉下來。「碧兒,君堡主,你弄錯了吧!緋兒才是那個漂亮可愛的……」
「對呀,碧兒是老二,怎麼的,也該是姐姐先嫁。」舒夫人說。
君問天細細地端祥著手中的茶杯,慢慢地說,「我想我沒弄錯,我的拜帖可能有點疏忽,沒寫清楚我究竟打算向你哪一個女兒提親。實際上,是碧兒小姐。」
舒富貴喘著氣,不敢置信地看著君問天,「那個,那個,碧兒……她很會闖禍……也不會女紅,我怕她高攀不上君堡主,還是緋兒吧!」
「我喜歡像一張白紙的女子,什麼都不會,才能好好調教。」君問天勾起一縷詭異的笑,「舒員外,請你讓二小姐進來吧!」
舒富貴呆愕住了,與夫人面面相覷,不知說什麼好,腳象灌了鉛。
舒夫人急得直搓手,緋兒嫁進飛天堡,碧兒嫁到四海錢莊,這……都定好,怎麼能亂呢?「君堡主,要不讓緋兒和碧兒一起進來,你再決定向哪位提親?」她想了個折衷的法子。
君問天俊美的面容一冷,神情有些不耐煩,「我想我已經說得夠清楚了,如果舒員外不同意這件婚事,我會很諒解的,畢竟只是填房,二小姐可能不太情願。如果是這樣,君某就告辭了。」
舒員外呆住了,慌忙搖手,「不,不,君堡主你誤會了。碧兒怎麼敢嫌棄是填房呢,能嫁進飛天堡,是她天大的福氣,我們只是怕辱沒了君堡主。」
君問天有點火大了,有這樣說自己女兒的父親嗎?他揚起眉,「舒員外,碧兒小姐她現在有空嗎?」
「有,有,我這就讓沈媽把她喊來。」舒夫人絕望地看看丈夫,沮喪地走出客廳。
齊爺只是做的現成媒,他看看舒富貴,又看看君問天,覺得今天這親提得有趣,想娶的和想嫁的不是同一個女子,好玩嘍!
舒富貴訕訕地笑著,請君問天用些茶點,君問天漠然地閉了閉眼,手輕叩著桌面。門外光線一暗,碧兒跟在舒夫人身後走了進來。
早晨剛見過,君問天對她已是印象深刻,但此時四目相對,君問天還是有點驚住了,她從哪裡找來的這件舊裙,整個人慵腫不堪,就連頭髮也像刻意打亂了,好像刻意地在扮丑、扮老,不說是舒家二小姐,別人還以為是哪裡來的個燒火丫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