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既得意又害羞
陶曉光訥訥地說:「昨晚九點多鐘,我在辦公室裡辦公,宋老師突然走進來說,朱校長身體不好,睡在宿舍裡,你去看一看吧,我們女同志,去一個男同志宿舍裡不太好。我問她,你是怎麼知道的?她說是聽人說的。」
「她有沒有說是我說的?」小妮慌強作鎮靜地看看朱昌盛,又瞧瞧陶曉光,緊張有些得語無倫次,「她只是說,聽人說的,你怎麼,就問我呢?這種事,是不能亂猜的。我,第一節課,還有監考,我走了。」說完,她就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小妮知道再不走,就要露餡了。她要去跟宋老師說一說,讓她千萬要替她保密,否則,她想早日讓他們敗露的目的達不到,還要引火燒身。
呂小妮一走,這邊的陶曉光望著她匆匆而去的背影,臉上佈滿疑云:「你看,一向都很正統的呂主任,神情也是這樣異常,真的讓人費解。」
這時,朱昌盛聽到樓上傳來邢珊珊的聲音,為了打消他的懷疑,他竟然冒險地說:「你這樣懷疑,叫邢主任來問問,不就明白了?」
陶曉光沒有反對。朱昌盛就走出去,到教務處辦公室門口對坐在電腦前的邢珊珊說:「邢主任,你下來一下。」目光與猛地抬頭的邢珊珊相遇,脈脈盯了一眼,使勁給她眨著眼睛。
邢珊珊故意凌警惕的樣子問:「什麼事?」
朱昌盛說:「我在陶校長辦公室裡,你來一下。」他看見過道裡幾個老師好奇地朝他們看,陸紅小珊老師還聞聲從辦公室裡跑了出來。
邢珊珊心領神會地衝他點點頭,站起來往外走出來。朱昌盛退回到副校長室裡,有些焦躁地在那裡踱著步,不無緊張地想,她應該懂得怎麼應對吧?就說到哪個學生家裡去家訪不就行了嗎?難道他還去調查不成?
他真想給她發個短信教一教她,可這時已來不及了。邢珊珊已經走到了門口,一臉端莊地走進來,故作不快地看著他問:「找我什麼事?」
朱昌盛嚴肅地說:「你昨晚究竟到哪裡去了?害得陶校長替你擔驚受怕,還產生了許多聯想,你就把真實情況告訴他吧,夫妻之間應該互相信任,說實話才對。」
邢珊珊轉臉怒視著陶曉光,提高聲說:「昨晚不是跟你說了嗎?你還想怎麼樣?」
陶曉光趕緊站起來,將辦公室門關了:「你說話輕點好不好?」
朱昌盛裝腔作勢地打著圓場說:「邢主任,有話好好說,啊?不要動不動就使女孩子脾氣。」然後巧妙地提示說,「你昨晚到底是去家訪還是去玩了?要說實話。不能老是讓陶校長替你擔驚受怕。」
邢珊珊受到啟發,眼睛亮了。但她沒有馬上順著他的話說,而是依然氣咻咻地說:「人家有事,稍微晚一點回家,就追根究底,誰受得了啊?」
「夫妻之間都是這樣的。」朱昌盛笑笑說,「陶校長算得是開明寬容的人了,你要是碰到厲害的,更受不了呢。就像我家裡那位,我稍微晚點回家,不說清楚,她就跟我吵得不能睡覺。」
他句句在替陶曉光說話,陶曉光臉上漸漸有了亮光:「將心比心,要是我這樣,很晚回家,又不說去了哪裡,你能罷休嗎?」
邢珊珊哼了一聲,不屑地說:「我不是去家訪,還有哪裡可去啊?我就是不告訴你。」
陶曉光臉漲得通紅,卻輕輕地舒了一口氣。
朱昌盛又當師娘又當鬼地說:「邢主任,你怎麼對陶校長這麼凶啊?這樣做,是不對的。」
邢珊珊一箭雙鵰地說:「我還沒到凶的時候呢,馬上要放暑假了,等放了暑假,我還要凶,還要出出他的醜呢。」
陶曉光難堪地抖著手,求救似地說:「朱校長,你看看,她多麼凶啊。唉,她還一直吵著要與我離婚呢,我怕丟臉,就沒跟你說。今天,反正她不怕丟臉,我就乾脆跟你說了吧。你是我們的媒人,我們走到這一步,真是太對不起你了。」陶曉光以為他還不知道他們家裡的事情。
邢珊珊逼視著他說:「走到哪一步?你有膽,就給朱校長說說。」她邊說邊給朱昌盛使眼色。與他天衣無縫地演著雙簧戲,把蒙在鼓裡的陶光弄得一驚一乍。
陶曉光不好意思說他與劉紅的事,就低下頭,不敢抬起來。
朱昌盛對自己扮演的角色,既得意又害羞:你現在真是既做師娘又做鬼。可不這樣做能脫險嗎?他繼續演戲說:「我看你們都要改改才行。雖說我這個媒人不包你們一生一世,但看著你們這樣吵架,心裡總是不太好受。」
邢珊珊要把陶曉光最害怕的事情說出來,朱昌盛用眼睛制止住了她:「邢主任,你就別得理不饒人了,男人都是要面子的,這一點我最知道了。」
「我真搞不懂,我對她這麼好,她就是看不慣我,就是要跟我過不去。」陶曉光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其實離不離婚,我也無所謂,就是不要搞得大家象仇敵一樣,這樣多難過啊。好合好散嘛,對不對?」
「對對,」朱昌盛忙不迭地點頭,這是他最想聽的話,就說,「如果真的沒了感情,兩人呆在一起,日子也確實不好受。我想,兩人最重要的,還是要互相理解,互相支持。」
邢珊珊說:「就是,我已經忍無可忍了,只是看他是副校長,丟不起這個臉,才沒有……」
朱昌盛不無得意地說:「清官難斷家務事,我不是清官,就更斷不了了,我走了。」他知道現在是結束演戲的最佳時機,便與邢珊珊交換了一下目光,站起來,打開門走出去。邢珊珊也跟著他走出辦公室,頭也不回地走了。
但學校裡其它老師卻依然疑雲重重,對朱昌盛越發猜疑,提防,迴避,甚至不聽使喚。這使他感到十分尷尬,難過,天天像有誰催促似的煩躁不安,度日如年地捱著日子。他就像一頭尋找出口的籠中獅,不住地在辦公室裡打著轉。
這些天,他發現學校裡許多老師都在背後議論紛紛。他們三五成群地聚集在一起,臉色詭秘,神情興奮,眼睛異常明亮,不是交頭接耳地議論,就是有說有笑地竊竊私語。有人一聽別人的話,臉就突然像見了鬼般愕然,眼睛瞪得如雞蛋:「真的?這不是謠言吧?」
要是見他從旁邊經過,他們就會倏然收口,旁顧左右而言他。有人見他走來,咳一聲,他們便一轉身,作鳥獸散。弄得他尷尬萬分,非常生氣。
但他知道到目前為止,他們還只是停留在猜測和想像階段。要是他們掌握了什麼證據,那還了得?那就等於是引爆一顆定時炸彈,那將是一種怎樣可怕的局面啊?他簡直不敢想像下去。
他平時特別謹慎,非常克制,無奈邢珊珊卻意亂情迷,太心急,也出奇地大膽,居然在照像時拉他的手,在旅遊的賓館裡跟他幽會,引起了他妻子的懷疑和許多老師的猜測,使他陷入了無法在這裡呆下去的尷尬境地。
一次,他見三四個人站在辦公樓的東山牆邊議論,就鼓起勇氣走上前問:「你們在議論什麼哪?神秘兮兮的。」
教語文的季老師臉色不自然地笑笑說:「沒什麼,隨便聊聊,呃,隨便聊聊。」
教數學的吳老師搔搔頭皮,紅著臉,難堪地說:「嘿嘿,沒什麼,嘿嘿。」
教會計學的施老師看著自己的腳尖,吶吶地說:「開玩笑,大家沒事做,開開玩笑。」
連一向與他關係很好的金老師也開始有意回躲他,打牌不請他,有事不向他匯報,還總是遠遠地看著他,背後指指點點地說著什麼。
宋老師陸老師她們更是異常活躍,動輒就湊在一塊竊竊私語,咯咯咯地掩著嘴笑。有些年輕的老師看見他,會無緣無故地臉紅,然後不是低下頭繞開走,就是扭開臉不看他。這讓他心裡難過極了,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懼。
這天,學校按計劃要開個老師座談會,按分工由他負責主持。地點在他的辦公室,出席對象是各教研組長及部分骨幹教師,主要是聽聽他們對本學期學校教學工作的意見和對下學期教學工作的建議。以前像這種座談會,大家都很熱情參加,發言也很熱烈。這次卻大大出乎他的意外。開會時間到了,老師們卻遲遲不來,他去外面喊了幾次,只有幾名教師稀稀拉拉地走進來。
他覺得臉上被針刺著一樣難受,實在有些憋不住,想發火又沒法發。他強烈地感到了自己的危機,只好壓著火氣,對來的幾個老師說:「算了,他們不來就不來,我們開會吧。呃,今天主要是想請大家對本學期學校各項工作提提意見,也可以給我們提一些富有建設性的建議,啊?暢所欲言吧。來,誰先說?」
沒想到,大家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誰也不吱聲。他就只好點名:「季老師,你先帶個頭吧。」季老師擼擼稀疏的頭髮,淡淡地說:「我,沒什麼說的,嘿嘿,有些話大家背後說得很多,放到桌面上,就不好說了。」
朱昌盛心虛害怕,卻強作鎮靜地說:「什麼話不好說啊?只管說吧。言者無罪,聞者足戒嗎?啊。」季老師看看其它老師,搖搖頭說:「不能說,不能說啊。」
其它老師發出一陣哄笑。朱昌盛有病自得知地紅了臉,可他還是裝作莫名其妙地說:「你們今天是怎麼啦?是不是聽到什麼謠傳了?金老師,你說說吧?」
金老師摸摸自己的下巴,眨著眼睛說:「要我說,我就說幾句吧。我覺得,一個學校要搞好,關鍵在領導。領導的一舉一動,不僅對下面起著榜樣作用,還影響到這個學校在外面的名譽。這個學年,我們學校的許多工作都做得不錯,也受到了上面的表揚,可是其它方面,似乎還要注意,譬如,我們老師的形象,不能到處給人議論,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