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寧為玉碎
黎冰被俘受辱,先是上當傳了假情報,之後想要補救過失千方百計逃回去,母親卻認為是妤卉欲擒故縱,並不相信他說的真情。他哭訴懇求,母親當他是被俘期間受了折磨刺激喪失正常判斷,把他軟禁在營中休養,不許他再過問軍務。他身體上的傷並無大礙,心中的痛卻與日俱增,無奈之下只得偷偷寫信請錢保旭出山幫忙,到崎水一帶攔截妤卉。
其實黎衛對黎洛久無消息已經有了懷疑,可惜連日來齊王率軍攻勢正猛,朝廷後援遲遲不到,她不敢分心二用。
黎冰瞭解到母親的憂愁煩惱,請求羅暢出面主動請纓,領兵馬向崎水增援。黎衛那時怕黎冰再陷險境,是絕對不讓黎冰離營亂跑的。羅暢雖然武藝平平,但自小在軍中,熟知兵法,又是女子,領兵去崎水,黎衛沒有理由反對。
黎冰以多年情分苦苦哀求羅暢,羅暢一時心軟,違反軍令帶他出了鏡湖大營。
黎冰當時想的是,如果妤卉真在崎水,他拼了自己性命,也要殺她報仇。至於大局,攔截華國主力軍隊,增援姐姐黎洛等等事情,都有羅暢領兵應承,不用他再操心。
他已生而無味,心存死念。
他快馬加鞭,率五百騎兵精銳,直插入妤卉的五千兵馬之中。他衝殺在最前面,華**隊的兩重封鎖都沒能攔住他。
他遠遠就認出了妤卉。
就算亂軍中他逃不過一死,他也要先殺了她。
這個瘋狂的念頭像點燃的毒草,燒光了他的理智,使他忘記了週遭的一切。
他紅了眼,徹底淪為一把殺戮的劍。
而此時,妤卉就在他眼前,不到一丈,身上掛了彩,搖搖欲墜,恐怕已無還手之力。他卻被影柳攔著,眼睜睜看著她再次被兵士護衛起來,退到安全之地。
他還是殺不了她。
那個突然冒出來的白衣白髮武功奇高的人是誰?如果沒有那個人,他早就能實現心願了吧?他怎能不恨?
妤卉此時已經是完全透支,若非護衛攙扶,她一定是癱倒在地。不過錢保旭還沒有死,黎冰雖然也受了傷,仍然瘋狂出招不肯停手。她咬破嘴唇強打精神,她告訴自己不能在這種關鍵時刻失去知覺,她必須掌控大局。
黎冰看向她的眼神中恨意濃濃,像一隻迷途垂死的野獸。她不禁為他感到悲哀。
應該說黎冰本身沒有錯的。是因為與她相遇,被她利用陷害,他才會經歷這些苦痛折磨吧?他此番前來是領兵增援他的姐姐黎洛麼?她身為華國元帥,絕對不能讓他得逞。他如果一味糾纏,她不可以再心軟。如果讓妤卉選擇,是繼續維護黎冰,還是顧全大局,她不會再猶豫,黎冰若成障礙,那一定是難逃一死。
白衣白髮之人是鬼婆婆。妤卉一開始並不能肯定,但鬼婆婆的身形聲音她記得清楚。她暗暗奇怪,鬼婆婆不是在京城被毒蛇咬死了麼,為何起死回生突然在此地現身?難道當年鬼婆婆與逝水串通演了一場詐死的戲?倘若鬼婆婆是聽命朝廷或者完全效忠逝水的還好說,假如鬼婆婆另有隱秘身份,那麼錢保旭死後,妤卉馬上就要面臨新的難題危機。
錢保旭的反噬在中了鬼婆婆一掌之後猛烈爆發。她只覺得渾身真氣突然不受控制地向體外奔湧,筋脈皮膚已經無法承受,耳目口鼻鮮血直流。這一時失神,鬼婆婆卻不會放過她,緊接著連連幾掌重擊,全打在錢保旭的要害。
圍在內圈的人能清楚地聽見錢保旭骨頭斷裂的脆響。她整個人如一團肉醬一樣跌倒在地,渾身冒血。她不解道:「這是怎麼回事?妤卉,你用了什麼妖法?」
妤卉心頭大快,冷冷笑道:「錢保旭,我不是說過了麼,我已借得神力,你多行不義,是天神要收你性命。你死期已到,還有什麼遺言要交待麼?」
錢保旭自然不信妤卉這套說辭,她回想起剛才阿黎掙脫鉗制的時候說的那句話,「反噬開始了」,莫非她在那之前就中了暗算?妤卉的人根本近不了她的身,只有阿黎有機會。是那藥丸?錢保旭一陣心驚,可惜她明白的太晚了。原來是她自己的貪念害了自己性命,她本來還能再苟延殘喘一時半刻,不過想通緣由心頭鬱悶之極,兩眼一翻,生生氣得口吐白沫,徹底昏死過去。
妤卉怕錢保旭耍花樣,懇請鬼婆婆道:「鬼婆婆前輩,錢保旭為人陰險狡猾擅長偽裝,請您割下她人頭,免得她詐屍。」
鬼婆婆聽見妤卉提起詐屍,想到當初自己詐死的把戲,不禁呵呵一笑,立刻拾起錢保旭的寶劍,割了她的人頭丟給一旁的士兵,再次飛身向黎冰攻去。可憐錢保旭一代天劍宗掌門,到死沒有留得全屍。
鬼婆婆的武功當世少有敵手,三兩下就將黎冰完全制伏,摁著他押到妤卉面前。她毫不見外道:「妤姑娘,你艷福不淺啊?這個美人你其實捨不得殺吧?鬼婆婆替你廢了他武功,讓他今後都只能任你擺佈如何?」
黎冰被迫跪地,真氣因鬼婆婆的強大壓力無法調動分毫,身上外傷還在不斷冒血,他勉強維持著清醒,聽聞鬼婆婆這句話,不禁目眥盡裂,掙扎道:「殺了我,我不要再落在妤卉手中,受她欺侮利用。」
鬼婆婆不解道:「小娃娃怎麼如此倔強?妤卉是個不錯的女人,跟了她是你的福氣。」
「她率兵侵佔我的國家,曾對我百般羞辱,現在又殺了我的師傅,國仇家恨師門之怨,我黎冰若還為求苟活,認她為妻主,那真是恬不知恥禽獸不如。」黎冰聲嘶力竭絕望地哭喊。
妤卉於心不忍,溫言相勸道:「黎冰,你不要這麼想不開。你不是普通男子,該曉得能屈能伸的道理。你活著才有機會與你的家人重聚。」
黎冰愣了一下,抬眼注視著妤卉,他不明白為什麼到了這種地步,妤卉還是不忍心下令殺他。他癡癡笑道:「妤大元帥,你是不是還有什麼陰謀,打算利用我呢?你以為我還會傻到再上一次你的當麼?」
妤卉坦言道:「之前我是為了大局欺騙你利用你,不過現在我只是單純地不想見你尋死。人命可貴,你母親想必教導過你,死也要死的有價值吧?」
「你說的沒錯。」黎冰的語氣緩和下來,改口道,「我投降,求你不要廢我武功。」
妤卉以為黎冰想通了,就請鬼婆婆鬆開黎冰,只點了他的穴道,暫時封住他武功。
黎冰失了外力支撐,內力被封,彷彿雙腿發軟,頹然倒地,眼神淒楚地懇求道:「妤卉,我有個秘密要告訴你,我只想讓你一人聽到。」
妤卉不疑有他,同情地向前走了兩步,來到黎冰身前。
妤卉剛俯下身想要聆聽黎冰說話,黎冰卻突然暴起,扯下束髮的金簪直刺妤卉的咽喉。
妤卉本來就傷重透支手腳反應遲緩,眼睜睜看著鋒利的金簪刺過來,已經無力躲閃。幸好鬼婆婆沒有放鬆警惕,及時出手一把將妤卉拉出金簪的攻擊範圍。
黎冰見全力一擊仍然無法得手,慘然一笑,回手將金簪刺入自己脖頸氣管。
在這種時刻,鬼婆婆是完全有機會攔住黎冰的,但是她沒有攔,反而將妤卉緊緊抓在懷中,讓她只能看著黎冰氣絕而亡香消玉損。
鬼婆婆在妤卉耳邊輕聲安撫道:「這孩子生性剛烈,這樣逼他,他都不肯依附你,還想殺了你,你留他活命後患無窮。」
妤卉明白,鬼婆婆這是寧做惡人,也不想再放縱她心軟。鬼婆婆如此為她打算,她豈能怪罪?看來鬼婆婆與逝水之間的關係非比尋常,對她也是愛屋及烏,把她當成親近的晚輩一樣照顧教導。她何等有幸?
相較之下,黎冰何等不幸?
正在妤卉心中悲喜交加感慨萬分之時,有騎兵飛馬來報。
「元帥,齊王緊急通告,黎衛已經棄守鏡湖,親率十萬騎兵正向咱們這裡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