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一反常態
直到夜深,院內其餘人都已就寢,涵佳小心翼翼在門外勸了幾次,妤卉才戀戀不捨地離開蘇眠的住處,回到自己的院子。
這一次長喜倒是乖乖聽話沒有在門口等著,逝水的房間也黑著燈,妤卉心想這兩人大概都聽話早早就寢沒有等她,看來她昨日的教育還算成功,頓時覺得心情更好。她一進自己院子就打發涵佳早點休息,自己推門回了正房。
妤卉回自己的臥室,是要先經過隔間的,她意外地發現逝水居然等在這裡,而阿黎趴伏在床鋪上看上去好像是昏迷不醒。
逝水見妤卉歸來,他匆忙起身行禮,輕聲道:「小姐,剛才二小姐派人送了一個盒子給您,下奴將那盒子放在您房內了。」
妤蔚送的盒子,妤卉不看就已經知道應該是貞操鎖之類的情趣用品。她昨日在妤蔚的車上隨便提了一句,沒想到妤蔚就一直記著,白天在官學裡念叨好幾次,說是晚上一回來就挑三副上好的送給她。
那盒子裡的東西既然經逝水的手收下,想必他已經知道是什麼東西了,他不會認為她有什麼不正常的嗜好吧?妤卉略有些不安,卻也不主動詢問,她擔憂地看了一眼阿黎,面色一沉戒備道:「逝水,阿黎怎麼了?難道又與你聊天的時候暈倒了?」
剛才二小姐派過來送東西的侍兒表情曖昧,逝水收下盒子旁敲側擊打探其中放了什麼,那侍兒則滿臉羨慕地說盒子裡是三副做工上乘的貞操鎖,這種樣式的物件只有大家公子才戴得起,聽說是四小姐專門為了院子裡的侍兒向二小姐討要的。結合阿黎昏迷前說的那些話,逝水已經認定四小姐喜歡凌虐男子的嗜好。四小姐看到阿黎昏睡,面帶不悅的神色冷言詢問,難不成是對阿黎沒能迎接她表示不滿,還想藉故將阿黎折騰起來讓他伺候?
逝水聞言暗暗咬牙,面上卻恭順地答道:「小姐,阿黎今日恐怕是在教習公公那裡受了責罰,回來沒多久就昏睡過去,下奴自作主張幫他查看了一下,發現他背上新添了鞭傷,身上還有無數青紫瘀痕,雖然大傷已經敷了藥,不過他傷得這麼重,就算叫醒他,他也沒有力氣服侍小姐。求小姐發發慈悲,許他養傷休息,下奴可以代替他服侍小姐更衣洗漱。」
妤卉對於逝水的攝魂術心有餘悸,哪敢讓他近身伺候?她對逝水的話將信將疑,但是也想到阿黎定然是受了傷,才會如此虛弱,她打算親自看一看阿黎的傷勢,不願意外人打擾,就不耐煩道:「逝水,你先下去吧。」
逝水見妤卉不聽勸告眼神卻一直盯在阿黎身上,還想打發他離開,他更不放心,大著膽子再次委婉地勸道:「小姐,您寵愛阿黎,自然是阿黎的福分,可這福分需要有命消受才行。小姐如果嫌棄下奴克妻之說,那麼下奴立刻請涵佳過來伺候如何?」
妤卉一聽頗有些奇怪,按說逝水這種懂得趨吉避凶心機深沉的人,怎麼會突然這樣明顯地關照阿黎呢?他難道想利用阿黎做什麼事情?還是已經對阿黎做了什麼,所以才心虛地如此說話呢?這不太像逝水的風格啊。
若此時換了涵佳或長喜講出同樣的話,妤卉或許不會多慮,就准了他們留下伺候。但是逝水越是這樣說,妤卉反而心中顧慮更多,沉著臉勒令道:「逝水你管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多說無益,今晚我就是想與阿黎獨處,你若真閒著沒事,就站在門外守夜,別讓旁人來打擾我們。」
逝水慘然一笑,不敢再多言,行禮告辭推門出屋。
妤卉看到逝水穿過院子回到他居住的那間北房,她以為逝水也不過就是嘴上對阿黎關照幾句,真讓他付諸行動,他未必能為了旁人捨了自己的利益。結果片刻後,逝水居然披了一件斗篷又走了出來,靜靜矗立在正房門口,開始了守夜的工作。
妤卉越發懷疑逝水的用意,她才不相信逝水與妙蓮一樣都和阿黎沾親帶故,逝水與阿黎的容貌並不相似,而且逝水明顯是有背景有目的才混入妤家的奸細。逝水與害死妤家嫡小姐的事件絕對脫不開關係,說不定就是他親自下毒或者策劃的謀殺。妤卉對這種心狠手辣複雜難測的男子不可能付出太多同情。她心想既然逝水那麼不放心,願意大冷天站在門外就讓他站著好了,她是不會替他難受的。
趕走了逝水,妤卉定了定神,這才注意到阿黎睡的床鋪十分簡陋,就相當於光板木床鋪了層床單,下面根本沒有褥子又冷又硬,他蓋在身上的被子也十分單薄,她心中不忍。她摸了摸阿黎的額頭,確定他正在發燒,怕他昏睡在這種地方寒氣入骨,索性決定將他抱入自己的臥室。
妤卉的睡床十分寬大,並排躺兩三個人都不覺得擁擠,估計這是為了讓小姐方便同時招興幾名男子而專門設計。這種睡床裡外鋪陳奢華溫暖舒適,妤卉想讓阿黎躺上去休養,她睡在旁邊看護或許更方便一些。
可惜妤卉錯估了自己的力氣,她現在的身體只有十二歲,身量不足,早年因為先天癡傻沒怎麼運動,最近這幾個月她努力鍛煉,長進卻沒想像中那麼快。而阿黎畢竟已經是十六歲的少年,雖然身材偏瘦但是比妤卉個頭高骨架也大一些,妤卉咬牙用力才將阿黎上身扶起來。她想要半拖半抱將阿黎移動到裡面,一不小心還是沒站穩,抱著阿黎跌在地上。
阿黎脊背上的鞭傷磕在床角,一陣鑽心刺痛,他猛然驚醒,發現妤卉抱著他跌在地上。他不明所以惶恐道:「小姐,對不起。」邊說邊咬牙掙扎著跪起在地上,這番動作牽動更多的傷口,他痛得額頭冒出冷汗,嘴唇再度被咬破。
阿黎的反應讓妤卉更加鬱悶,她從地上爬起來,調整了一下情緒,盡量不去責怪他的小心翼翼誠惶誠恐,而是關切道:「阿黎,是我抱著你不穩,讓你從床上跌下來,碰疼了你,你為什麼要說對不起?」
阿黎習慣性地將頭低垂,身體緊張地繃著,傷痛讓他的精神有些渙散,他並不明白妤卉的意思,卻本能地感覺到妤卉語氣中透露出的不滿。以往的經驗告訴他,當主人不滿的時候,他最好什麼也不說,讓主人用言語或者拳腳發洩。如果他亂說話,萬一哪一句更加觸怒主人,他一定會受到更嚴重的處罰。
阿黎的沉默強烈刺激著妤卉的神經,她有種恨鐵不成鋼的衝動。為什麼阿黎總是這樣逆來順受,為什麼他不肯相信她會真的對他好呢?難道她還不夠溫柔麼?難道她對他的期望終究還是會成為泡影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