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聖意所向
妤卉略有不解道:「是啊,俠女杜景紅當時從京中救出了姚氏和周將軍尚在襁褓中的女兒,帶著他們千里逃亡。後來杜景紅聯絡了她的義姐,請求庇護,那人就是白霜影。母親大人,這中間藏了什麼玄機呢?」
「杜景紅師出名門,應該不算黑道人物,她與黑道統帥牡丹盟盟主是結拜姐妹,這還真是出乎意料。杜景紅恐怕是走投無路才聯絡白霜影,可惜姚氏父女到了牡丹盟未必是福。白霜影身邊原本有朝廷的眼線,但是那條線突然斷了,仔細想想,追溯到源頭,也許是五皇女在操控陰謀。」妤婉的語氣格外凝重,「聖上對宣國的謀劃,親近的幾名皇女和心腹朝臣都能猜到一二,周將軍是未來對付宣國的一件秘密武器。她的家人握在誰的手裡,誰的主動性就最大。聖上借抄家收押為名,實際是想把周將軍的家眷放到安全的地方看護起來。杜景紅劫人多半是被有心人利用,這與牡丹盟插手密不可分。二皇女與五皇女操控牡丹盟,將來對周將軍的影響會更多。」
妤卉接口道:「女兒明白,周將軍想必會重掌軍權,成為奪嫡的一大助力。但是萬一有內鬼與宣國人勾結,周將軍因為家眷受制,會不會力不從心呢?假設咱們的敵人根本就是野心勃勃的宣國人,咱們世家相鬥內亂奪嫡,她們趁機發兵入侵我國邊境,周將軍受到掣肘無法全力抗敵,是不是有可能造成無法挽救的後果呢?」
妤婉對於妤卉的敏銳判斷力十分欣賞,她放鬆表情寬慰道:「卉兒你剛聽我說了大概就能想得這麼深十分難得,其實聖上和朝中重臣為這件事情殫精竭慮那麼多年同樣也考慮過各種可能。宣國人能在咱們身邊插釘子,咱們華國人同樣也能在她們那裡布陷阱。媯家幾十年前就已經獲命秘密向宣國滲透精英人才,咱們妤家每年供給朝廷用在對宣國密諜活動上的錢財支援也是很可觀的數目。現在宣國高層的大部分決策對聖上而言已經不是秘密。甚至可以說,宣國對我華國正在進行的陰謀,她們的核心人員身邊也有我們的人。宣國在我北方虎視眈眈多年,宣國如果不是主動進犯,咱們華國想對付她們也是師出無名。或許眼下就是聖上經營的一種契機,示弱內亂都是表象,引得宣國人下定決心入侵,反而會加速她們的滅亡。」
妤卉心中感慨,自古能有大作為的帝王都是不擇?權謀之術運用到巔峰,窮幾代人的智慧財力苦心謀劃佈局設計,眼前這些隱患或許都是做出來的前戲,開疆擴土殲滅他國才是精彩的後續。那麼因內亂損耗的國內精英,因抗擊入侵而犧牲的將士百姓,世家之間那些矛盾仇怨,皇族姊妹的死活之爭,真的可以通過時間淡忘傷痛,因為華國更大的疆域帝王蓋世的功績就被撫平抹殺麼?
妤卉怔怔道:「母親大人,那些有可能的犧牲和已經犧牲的都是值得的麼?如果哪個環節出了問題,有了叛徒,所有的事情或許不再是聖上期望的那個樣子,還會給百姓帶來無盡的苦難吧?」
妤婉不以為然道:「卉兒,當今聖上的智慧和魄力是百年罕見的,她的心腹之臣也都是才華橫溢之輩。我剛才對你說的那些雖然只是我通過各方面渠道收集信息的揣測判斷,但是我相信聖上的心志意願和能力,她不用這樣的局也會用其他方法達到那個目的。先帝臨終前曾經講過一句話,說當今聖上必能實現皇室多年來的心願,開疆擴土讓宣國人再不會成為我們的威脅只是第一步而已。」
妤卉從妤婉的話裡聽出了當今聖上的野心,滅掉宣國只是開端吧?接下來會走上一統天下的路麼?那樣真的對百姓是福麼?妤卉現在是沒有閒情逸致與妤婉探討皇帝的意願,看清了大局之後,她首先追求的是如何能保住自己在乎的人不成為犧牲品。
如果最開始都是皇帝的佈局籌謀,那麼妤家嫡小姐或許是可憐的祭品。妤婉在明知時局的情況下,依然對皇帝保持忠心期待和崇拜,那麼將來讓她再犧牲幾個女兒也不是不可能吧?三姐妤蘊被送離京城之後,還能否安然無恙歸來誰都說不好。
這只是妤家,別的世家呢?是不是也保持著這種心態,主動去成全帝王的霸業並引以為榮呢?這是她們骨子裡就帶有的忠誠,血脈中沉澱了數代百年的期待麼?到了現在終於有望實現,所有人都會不惜一切為此努力麼?
然而妤卉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她不得不捲入其中,此時後悔想逃開已經無路。更何況,培養一個男元帥,或許只有在這樣的時局中才更容易一些,畢竟特殊環境造就特殊人才,動盪之時的破例之舉更容易被人接受。
「卉兒,時辰不早了,你早些休息吧。」妤婉溫柔道,「明天你就要去官學了,既然你有意武道,那多交些軍系出身的朋友。就算真出了亂子,咱們妤家也能多些自保的能力。」
妤卉點頭應了,又想起阿黎身上的傷,於是問道:「母親大人,白天的時候阿黎是否跟隨影衛們習武受了傷?」
妤婉解釋道:「影衛的訓練向來比較苛刻,正規的流程是從小開始習武每年生死淘汰,能活到出師的人手下至少有十名同門的性命。現在我讓影一教導阿黎,雖然不會有性命之憂,不過受傷在所難免。你既然希望他多些本領能夠隨時保護你,就應讓他吃苦磨練。」
妤卉心疼道:「可阿黎受過許多非人折磨身體有損傷,再因為眼下的訓練持續受傷,無暇休養我實在不忍。」
妤婉開導道:「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卉兒,你寵愛阿黎是他的福氣,而他只不過是個卑微的奴隸無足輕重的男子,沒遇到你或許他早就死了。你現在肯培養他造就他,就已經讓他比別的奴隸有了更好的際遇。他作為你的私屬物品,他欠你的情份用命還都綽綽有餘,你若連這都捨不得,對他太好,他反而會不安惶恐。」
妤卉發覺與妤婉溝通人權和平等問題為時尚早,基本上沒有成效,索性不再繼續糾纏,改換了另一種說法:「母親大人,阿黎的容貌是女兒十分迷戀的,他若總是身上有傷落下太多疤痕,伺候我的時候會體力難支,我抱起來也不舒服。」
妤婉恍然大悟道:「原來卉兒是這個意思。那好,明日我讓影一在訓練後給他處理一下傷口,再賜他良藥盡量讓他身上少留疤痕。你放心吧,像阿黎這種習練上乘內功的男子,沒有尋常男子那麼柔弱的,就算帶著傷一樣能服侍你開心。對了,我是讓杜公公打著教習的名目把阿黎帶過來秘密習武,不過正常的教習課程或許也應該抽空給阿黎補一補。聽涵佳說阿黎服侍人的技巧並不嫻熟,讓你有不滿意的地方。」
聽妤婉如此說,妤卉忽然明白了一個道理,所謂有其母必有其女,也許二姐妤蔚的好色風流確實有母親的遺傳基因影響。她不想繼續討論一些不健康的話題,含混應了幾聲就趕緊告辭,從妤婉的書房回到自己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