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師內,在李昭德的督導下,數隊悍兵奔向四城,血腥屠殺京師內的皇親國戚,幾天下來有一百多戶被滅門,殺掉的人達到數千之眾。一時間,城人家家閉戶,人人惟恐殃及自身。
兵亂起後,楊雪兩次派兵屠門,僥倖苟活的達官顯貴個個心寒,公然敵對的勢力沒有了,都在假意應承楊雪。普通百姓和低層小吏反應不一,血腥的政策使人們對這個冷血的女魔頭心懷恐懼,彈壓豪門又使大家快意。
太子李弘被匆忙扶上龍椅。第一道旨意就是將楊雪封為弓月郡王,同中書門下,神武天昭輔國大將軍,李昭德、阿德旺、左立敦等死黨都被封為了這個公,哪個王,看起來個個風光無限。
……
草長鷹飛,正是文人騷客尋覓一處依山傍水之地,攜帶著勾欄歌女出來冶遊的好時光。而現實中,太學停課了,士子們躲起來了,勾欄酒肆也大多歇業了。城內城外能見到的只有頂盔貫甲的牙兵。
「報,七皇子顯以儲君名義對各地發佈檄文,曰:平京師叛亂,迎二聖復位……」
「報,西城外出現楊府兵等,將旗為薛仁貴、切達羅!」
「報,南城外出現蒼鷹軍,將旗為梁建方、任雅相!」
「報,北城外出現慶、雍府兵,將旗為陳渙然、婁師德!」
「報,東城外出現蒼鷹軍,將旗為李林龍、王孝傑!」
「報,東城外出現洛陽兵、青州兵、荊州兵……」
「報,南城外出現益州兵、昆州兵……」
大唐各地二十八個州郡四十多萬人馬合圍長安。都城四野旌旗密佈,氈帳連營幾十里,喊殺叛逆的聲音震天動地,而京師內的亂軍則人心惶惶。楊雪成了眾矢之的!
勤王之師的中軍營中,立著高達數十丈的旗桿,上面飄著一碩大的黃色盤龍旗,那就是七皇子李顯的象徵,其下才是李林龍的帥旗和各將軍的戰旗。粗略數來,至少達數百面。
……
「大當家,你別喝了,咱們快想想辦法,李林龍雖沒攻城,但這樣圍下去,長安早晚是死城!」李昭德、阿德旺等人看著手拿酒尊醉醺醺的楊雪焦躁地勸說著。
楊雪醉眼朦朧看著眼前晃動的幾個身影,咧嘴傻笑,手指著遠方,結結巴巴道:「李…林…龍,不是…我的…對…對手,我…要…當…大隋…女…女皇…讓他…給…我…提…鞋……」
話沒說完,人歪倒在條幾上睡了過去。
李昭德看著爛醉如泥的她,搖搖頭道:「咱們的末日來了,唉!應對乏術,滿盤皆輸呀!」
阿德旺想了想,說道:「李將軍,皇上和武娘娘及諸皇子、公主,你不是沒有殺掉嗎?我們把他們搬出來,以保留其性命為要挾,讓他們對各地州郡將領喊話,也許可以喝退一大部分賊兵!」
李昭德歎了口氣:「今天把你們請來,就是想一起找大當家商議防守之事,特別想拿這件事做做文章,可是你看看咱的大當家……」他手指著楊雪失望地直搖頭。
阿德旺應道:「這好辦,我拎桶水倒她身上,讓她清醒清醒!」說著大步走了出去。
左立敦思索著,許久說道:「我知道大當家對李林龍情深不忘,咱們替大當家出個頭,寫封信給李林龍如何?假若他肯娶大當家,咱們就擁立他為皇帝,京師之仗或許就不用打了!」
李昭德點點頭:「這個主意可一試。兵戎相見,咱幾乎沒有勝算,如果李林龍肯答應,咱們還有一線生機!這樣,現在就辦,我來執筆!」
李昭德讓人拿來筆墨紙硯快速寫了封信,由左立敦派人送往李林龍處。剛忙完,那邊阿德旺一桶水已經兜在楊雪的身上。
「妹妹,你哥拎的水,親自倒你身上的。你瞧你那熊樣,咱還沒到山窮水盡的時候,你灰心喪氣,喝的哪門子酒?」阿德旺斥責著楊雪。
楊雪被冷水激得頭腦清醒不少,但還有些酒意,舌頭發硬的問道:「我都弓月郡王了,喝點酒算什麼!來人,給本王爺上酒!」
李昭德走過來應道:「大當家,咱們手中的牌還沒有出乾淨呢!皇上和武娘娘及諸皇子、公主要是肯與咱合作,出面對各州郡將領喊話,咱還有翻盤機會,另外,剛才我已經給李林龍寫了封信,只要李林龍肯娶你,咱們就歸降,擁戴他當皇帝,你當皇后,這不也很好嘛!」
楊雪頭腦又清醒了不少,撲哧一聲笑了,仰臉瞧了瞧李昭德,手指搖擺著,輕笑道:「看你們急的,那我就說說吧!」她站起身來,竟然看起來毫無酒意,目光幽邃深遠。
她繼續說道:「當日,我氣勢洶洶是做給欒青看的,防著他們使的是計中計。綜合鳳州來的消息,欒青所說是半真半假,李林龍、任雅相、王孝傑幾人都沒死,而且操控兵權,現在包圍京師的領兵大將就是他們。李林龍使的這個計,目的就是想借咱手鋤掉陛下和娘娘,讓咱的惡名滿天下,他好道貌岸然的為皇家復仇,實為奪權。哼,現在他一定正在得意召勤王之師得逞了呢!」
她頓了頓,說:「目前的局面,無非就是三種解決方法,上策是扯陛下的虎皮,唬退那些忠於朝廷的軍隊,趁其軍心不穩,藉機擊垮李林龍;中策是與李林龍議和,你好我好大家好;下策是死守京師,守不住往北進大漠,回西疆。現在正是採用上策的大好時機。嘿嘿,真正的後手實際掌握在咱的手裡,四十萬大軍包圍京師,他能控制多少?大部分的軍隊是效忠陛下和娘娘的!如果咱們現在請娘娘出面,會是什麼結果?四十萬大軍將即刻分裂,忠於陛下和娘娘的軍隊見咱控制陛下,也只好聽命咱們,這時再出擊,李林龍必然大敗,只要他敗了,英雄氣短,我的條件他自然要考慮,呵呵,這就是我給他來的將計就計!」
李昭德幾人都大吃一驚,他們沒有想到他們當家的早有應對計策。
阿德旺撓著頭,疑惑問道:「大當家,那你既然知道,為什麼還下令殺皇親國戚?為什麼還要立新皇?為什麼還要每天喝酒?為什麼放欒青回到李林龍那裡?」
楊雪笑了笑:「李林龍好用障眼法擾亂別人思路,我這是和他學的。搞了這些是因為欒青說的一句真話,他說有內應可以保護陛下和娘娘。咱每天的動向,李林龍有可能依然掌握很清楚,所以咱看似被蒙在鼓裡的假戲要演的真,皇親國戚是該殺的,這些都是武皇后依靠的對象,對咱是個威脅,早晚都得殺,不如讓他們充當咱演戲的工具;立新皇帝、放欒青都是讓李林龍堅信咱們上當了!至於喝醉酒,就是給李林龍一個印象,我已經喪失鬥志,自認完蛋了,就讓他心裡得意,放鬆警惕,咱也好突然對他和他的嫡系們進行反擊!」
李昭德大拇手指一豎,興奮喊道:「高,大當家的將計就計,高!」
楊雪站起身,抖擻抖擻精神,說道:「阿德旺的一桶水潑的好啊!我這個戲演到頭了,該來真傢伙了!走,咱們去後宮會會武娘娘和皇帝陛下!」
……
長安城外。
軍營大帳的內室裡,李顯透過簾縫,偷偷地看著廳室內忙碌的人群。不斷有將士出出進進,任雅相則低聲地應答著。
他墊起腳尖,小心翼翼地回到書案前,仰起小臉,問道:「狄大人,我們都到了城外,為什麼不馬上救出父皇和母后呢?」
狄仁傑想了想,說:「軍事上的事情,臣不是很懂。但就這樣攻城的話,萬一城內的亂軍殺害陛下和娘娘呢?」
李顯的臉上閃過這個年齡不應有的果決之色,他將書本仍在地上,狠狠地踏了幾腳,道:「誰敢害父皇和母后,我就讓李大帥將他踩在腳下……」
「還有,咱雖有四十萬兵將,但要是攻下都城,估計也要死傷過半,那時候誰替殿下守衛大唐遼闊的疆土呢?」
大帳的大廳裡。
李林龍仔細查看著長安的佈防圖。都城牆高壕深,強攻的話,將血流成河。城內的亂兵如果生存無望,可能在城內掠奪縱火,長安將成為死城。他一直不敢下令攻城。
梁建方在旁邊輕歎了口氣,他自然知曉李林龍的想法。這幾天他也無法安睡,假若陛下遭遇不測,自己將死無葬身之地了。他為了不去想這些,一直忙著調度糧草,人吃馬喂,規模非常大,這也讓他極為疲倦。現有的糧草,支撐月半還可以,附近的州縣都竭盡所能了,遠的地方,實在是難以掌控呀。
……
楊雪等幾人直接進了後宮。這些天,武皇后、高宗及諸皇子、諸公主都被幽禁在一處極其隱秘的偏殿內,只有百餘名衛士和十幾名精選出的太監、宮女在這裡服侍。
幾人走進了武皇后和高宗囚居的冷殿,一股酸腐發霉的氣味直撲他們的鼻子,屋內潮濕陰冷,雖然看起來很清潔,但年久失修的房子,還是給人一種大廈將傾,蕭條敗落的印象。
武皇后和高宗的床在內室的一角,而整個大殿內再無一物。
「楊雪見過陛下和娘娘,二聖受苦了!」楊雪好言先說道。
高宗和武皇后互相依偎著坐在床上,寒冷的屋子,他倆這樣相擁可以互相取暖。
透過外面折射進來的點滴光線,他們看清了來人是楊雪等人,心中的仇恨使他們根本懶得理睬。
楊雪見沒有回應,笑著說道:「陛下和娘娘,臣也是沒有辦法。李林龍設計讓臣殺你們,臣當然不能如此不忠,但想要鬥垮李林龍,又不能不演戲給他們看。陛下贖罪,臣把前因後果說一遍吧……
楊雪把整個過程講述了一遍。頭髮散亂臉色蒼白的武皇后聽完,終於發了聲,問道:「你是說梁建方等人都讓李林龍殺死了?」
楊雪點頭道:「不錯,李林龍想要謀權篡位的野心昭然若揭,現在需要陛下和娘娘出宮振臂一呼,讓各地兵馬一起聲討李林龍!」
「哼,打敗李林龍,還不是前門驅虎,後面引狼。沒一個好東西,都是亂臣賊子……」高宗顯然無意相助。
「住口,再說爺爺殺了你!」阿德旺抽劍在手大聲呵斥。
「只要陛下能幫助臣打敗李林龍,臣將如原先一樣尊奉二聖,讓陛下在皇宮裡頤養天年。雖然新皇已經登基,但陛下和娘娘還是太上皇和皇太后,依然尊貴,在宮內仍舊是至高無上,而宮外的天下,微臣甘願辛勞,代為掌管。這樣的安排,各自獲得所需豈不很好?總比寄居在這個陰暗潮冷的後宮強百倍吧?請太上皇和皇太后好為思量,各位皇子、公主也要安居吧?臣等著陛下的答覆!」楊雪和顏悅色地說道。
武皇后歎了口氣,對高宗輕輕說道:「陛下,現在咱是魚肉,人為刀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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