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上元節,春節就算結束了。長安城內行人稀少,估計都在家休息,盼望著天黑好出來鬧花燈。
東平郡國的朝賀使團抵達京兩天了。
這次的特使安排坡費周折。正使由刑部尚書崔越擔任,這主要是考慮到其家族在朝廷內的威望,人脈興旺,相對樹敵較少;副使則由禮部侍郎袁恕己擔任;長駐金州的竇盧則帶著牙兵負責護送。
二聖今天接見崔越,袁恕己按計劃去拜訪一些權臣,還要去紫薇拉人,竇盧則要去城外探親。
……
光明殿內,高宗和武媚娘接見了東平使臣崔越。
「郡王讓使團務必在春節前趕到長安,為陛下和皇后送上我們地產的新春賀禮。可道路漫長,緊趕慢趕,還是差了些日子。雖然和關中各地的賀禮比起來簡陋很多,但這都是郡國地產的最好的東西。郡王說了,見了陛下,務必要說明我們現在剛剛開始,情況好轉後,再加倍補過。」崔越小心翼翼,態度謙恭地介紹著。
高宗和武媚娘看著箱子裡擺放的晶瑩的琉璃、細巧的銀飾,知道崔越所言不虛。按照魏玄同描述,李林龍那裡能產的東西真就不多。
倆人互相對視一眼,心裡都在暗思:東平郡國的歲賦由金州代為轉運,已入戶部。給聖上的新春賀禮,因路途遙遠,不送也沒有人挑剔的。李林龍玩的哪出把戲,一方面血腥殺倭奴使團表達對朝廷政策的不滿;另一方面自己窮的叮噹,卻不忘上下打點,功夫是做足了。
「對李愛卿與諸將士之忠心,朕很欣慰。東平還很艱苦,卻不忘歲賦,朕很感動。朕為一朝天子,統治四海,每年各地送來的年貢堆積如山,你們的貢品卻使朕看到了子民的拳拳忠心,朕要嘉獎你們,嘉獎李林龍及所有將士。傳旨,賜東平郡國錦緞千匹,美酒千壇。」
高宗大聲宣佈著,他面上慷慨,心裡卻暗思:「李林龍你殺倭奴使團嚇阻朝廷,朕不計前嫌,依然厚賜與你,這份恩情你得領吧!領恩你以後就少給朕來鬼花胡,安心當你的東平郡王吧!朕對你也是仁至義盡,該讓出來的你也要讓出來吧?」
崔越匍匐跪地,泣聲說道:「陛下對東平百姓恩澤廣厚,臣代全體百姓叩謝陛下洪恩。」
高宗微笑著應道:「快起來,快起來,不必這樣,朕知道你們的忠心。」
崔越站起,再次坐到旁邊椅子上繼續說道:「李大帥對諸百姓經常講,大唐東平郡國永遠是大唐領地,陛下永遠是咱們的君王,只要牢記此點,即使漂泊孤島,也是有根之人。若有一天,陛下巡遊此處,也當知道我等的忠心。」他是信口拈來,替李林龍表著忠心。
高宗雖不全信,但心中也是一顫,暗思:難道李林龍真如此想嗎?但願他是個安分守己的忠臣,可是殺倭奴使節一事威嚇朝廷,又什麼解釋呢?
「李愛卿對朕忠心,朕知道,朕也時常想起還是太子時,與他遊冶的日子。只是現在相隔太遠,見之不宜,等以後你們郡國有了起色,朕將詔他回來,好好休一陣子。」高宗笑著應道。
……
長安郊外,劉家莊。村口的老槐樹下。一個穿著臃腫棉衣的老婆婆曬著太陽,不時向遠處張望一下,再低下頭納幾針嬰孩服。看見遙遙過來的幾人,抓過身邊的銅鑼,對臥在腳邊的土狗念叨著:「阿黃,你跑的快,去看看是不是熟人,不是的話,叫幾聲,我好瞧鑼。」
村中,一處宅院內幾名僕人忙著輕掃積雪,劈材擔水。
屋內大堂坐著秀香、靈兒。而一名滿身泥污的莊稼漢半跪在地上,小心地剖開鞋底,掏出一個油布小包,恭敬地遞上。
任雅相的密信,上無稱呼,下無落款。信中說道:「昨日與裴在石城會面,商量出了一條推大帥再次出山之策。但估計大帥不會同意此法,如你贊同,可暫時不告知大帥。具體為,趁*、靺鞨、契丹等族不穩之時,激化使其叛亂。朝廷無可帥兵之人,必重新起用大帥。另并州都督、豐州都督、營州都督幾個關鍵職務須換上咱的人,才有把握。盼回。」
秀香看完信,將桌上蠟燭點燃,把信遞到火焰前燒掉了。
她轉頭莊稼漢說道:「你回去如此如此轉告,可行,這邊的事情請他放心,我當全力以赴。」
大漢應了一聲,告辭走了出去。
「這個難度太大了,要知道,在朝中只有狄大人能說上話,其餘的人現在職位都太低,而狄大人也太扎眼,他要提推薦咱的人,陛下當不會同意。」靈兒搖搖頭。
正說到這裡,有人手持撲扇著翅膀的信鴿進了大堂,秀香伸手接過來,解下綁在信鴿腿部的竹筒,從裡面倒出捲著的一張小紙條來,展開見上面寫道:「子道真任并州都督;營州高侃病危。」
秀香把信遞給靈兒,思索著說道:「朝廷現在說話有份量的除了李義府、許敬宗,還有裴炎、梁建方、上官儀等人,我們可以讓狄仁傑去找裴炎、梁建方、上官儀疏通,用朱斯這個看起來與咱沒有關係的人接替高侃任營州大都督,而豐州那方面交給龍廣擺平,讓他攬住實權即可,論資排輩,他也快扶正了;最難的就是并州這方面,看來只有讓子道真去不了并州了,這樣,朝廷只好重新選人,靈兒,你回去看看務挺想不想去并州,或者問問他是否有妥當人選。」
靈兒點頭。
鑼聲。靈兒警覺地跳了起來,外邊卻告之無事,有自己人來了。
門又開了。進來的人跨過門檻,就直接跪在地上行大禮。
靈兒正欲站起來阻攔,見秀香安然穩坐,心中一動,笑了起來:「竇拐子,就你每次都這樣弄景。」
竇盧撐著爬起來說:「我跟他們不一樣,當然要行大禮。沒秀香姐替我擋了一刀,我早就去閻王店了。」
「知道了,不就是在長孫家後門把你給救下了嗎。說了八百遍,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心的。」靈兒雞蛋裡挑著骨頭。
「那你還不好好活著,把個腿弄拐了。」秀香也開起玩笑來。
竇盧轉交了李林龍的家信,雅婷挑選的禮物後,開始介紹東平的現狀。
……
上次,程務挺聞聽有人欲燒大帥的府邸,派靈兒回去報信後,就再也沒有見到她,從此失去了聯繫。他知道靈兒肯定是怕秀香姐孤單,陪著她呢。但家中沒個女主人,他心中憂悶,這日帶著幾名親從去郊外打獵。
官道上,他與親從們騎著馬慢慢而行,迎面飛馳奔過來匹快騎,馬上的人是清一色蒙著帷幔的女子。
「閃開,快給本小姐讓出路來。」人未到,為首一女子脆生生的聲音已經傳來。
「大膽,程大將軍出遊,怎麼會給爾等小女子讓道。」程務挺的親從們大聲呵斥,並縱馬攔在道上。
「吁!」那些女子見道路被堵,被迫勒馬。為首女子嬌斥道:「本小姐見過的大將軍多了,就沒見過遇到女子不讓路的無禮之徒。」
程務挺這個人喜歡有性格的女子,喜歡靈兒,就是因為靈兒性格潑辣,這個女子和靈兒性格有些相似,引起了他的興致。
他揮手讓親從們讓開,縱馬來到那為首女子跟前,帶著些許調笑說道:「我這個大將軍憑的是戰功,而不是有理無理。你先報上字號,讓我看看憑什麼給你讓路。」
女子極為惱怒,手中鞭子揮動向程務挺身上甩來。程務挺一把就抓住了鞭梢,使了個巧勁,把鞭子生生從那女子手裡奪了過來。
「無恥,我到聖上那去告你!」女子憤然道。
「對,回去跟老爺說,告他!」她身後那幾名女子也紛紛附和道。
「告我什麼?你既不是我的上官,我也沒調戲你。」程務挺搖頭笑道。
那女子更為惱怒,欲摘下後背的弓箭,不小心帷幔撩開,露出了一張俏麗白皙的面容。
程務挺嘴巴張成o型,眼前的女子實在是太漂亮了,滿臉的怒容將她俊俏的臉襯托的更加靚麗。
「看夠了沒有,色鬼!」女子拉下帷幔,呵斥著。
程務挺醒過味來,把鞭子扔還那女子,揮手對親從們說道:「給人家讓路吧!」
親從們的臉上掛著大家都心知肚明的嬉笑著讓開道路,那幾名女子打馬急弛而過。
程務挺看著她們的背影,心裡悵然若失。暗思道:可惜,要不是有了靈兒,你這小丫頭飛不出我的手掌心。
又一陣馬蹄聲從前面傳來,他抬眼見是右衛大將軍李昭德帶著一些隨從。
「吁!」李昭德他們勒住馬。
「原來是程大將軍,失敬、失敬。可曾看見幾名女子騎馬過去?」李昭德問道
程務挺暗想:這老小子是不是見人家姑娘漂亮起了色心,窮追不捨,難怪人家女子著急跑。不行,這事我得管管,這京師重地即使你是右衛大將軍也不能胡來。
他應道:「李大將軍為何追幾名女子,難道他們是歹人?」
「唉!哪裡是什麼歹人,那是我的小女杜鵑,剛剛與我一起遊玩,我說了她幾句,與我慪氣,嚷著要上吊自殺,這丫頭頑劣的很,我心裡擔心,才著急追他。」李昭德著急地應答道。
「原來是這樣,你快趕過去吧!」程務挺與親從們讓開道路,任由李昭德打馬追去。
……
春天來了,氣候變的溫暖起來。
東平郡國集陳援修的中東軍、孫哲的水師,約二萬在對毛人島開始了征伐戰,大軍調用五十餘艘樓船,近百艨艟,一個晚上便全員渡海登陸。
留下水師將軍孫波帶五千人守護登陸碼頭,陳援修、孫哲分兵兩路,一個向東,一個向西,拉網清剿。
潛行的斥候們紛紛回轉,提供了一個驚人的消息:沒有發現任何倭奴人的影子,只發現了一些遺棄的村莊。從木屋內裡的積塵看,應當是在去年秋天後就沒有人進村過。
大軍緩行,孫哲一邊聯繫陳援修,一邊加派斥候,分路搜索。總不能白來吧?孫哲沒有參加過大規模的戰役,總感覺自己在其他將領面前底氣不足,好容易有機會率軍出征,還找不到倭人,豈不氣惱。
「都督,有阿依奴人前來拜見。」兵丁帶進來三人。
正想瞭解情況,當地土人就自動送上門來,孫哲真是大喜過望:「去年來到這裡的倭奴國人去了哪裡?」
那人滴裡骨碌說了一堆話,兩個人相互間誰也沒聽懂。
身邊有機靈的,不等孫哲發話就跑出去找人。很快就拉回來幾名民伕。其中一人用生硬的唐話說道:「將軍,我原住在海邊,常與阿依奴人做些買賣,略通他們的話語。」
「很好,你替我問問他們,倭奴國人去了哪裡?」孫哲說道。
那男子與阿依奴人滴裡骨碌半天,越說他的表情越難堪,索性蹲在地上放聲哭了起來。旁邊的將士們不耐煩了,呵斥著他,他才抽噎地斷斷續續敘述道:「去年入夏後不久,倭奴人得了一種怪病,不停的鬧肚子,傳染的很快,無法治好,死了很多人。天皇…他們的首領就帶著剩餘的人,健康的人乘船離開了這裡,往北走了,到底去哪也不知道。我們阿依奴人知道他們得罪了神明,害怕天神的懲罰牽連到我們,用了很長時間將他們的屍體燒了。」
孫哲一聽,心中罵道:「這都什麼呀,還沒殺一把過癮就死的死逃的逃,奶奶的,這樣班師回去也太窩囊了。回去要鼓動郡王抓緊時間打琉球才好。不行,老子要找到他們,看他們逃那去了,追著殺光。」
「通知孫波,讓他帶船隊到附近島子上搜一搜。
孫哲繼續說道:「你問問他,他們阿依奴人來找我是是什麼意思?不願意當我們朋友者統統殺光!」
通譯與那人又滴裡骨碌起來,一會轉頭說道:「他們王…頭人說了,大家都是強者,他們願意與大唐成為朋友。
「媽的,屁點個人,還自稱強者。「孫哲心裡罵著,嘴上卻笑著應道:「很好,讓我們共同治理這片土地,你回去跟你的頭人說,乾脆加入大唐,我們郡王劃一片地給你們生活,大家永遠做朋友,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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