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林龍一路狂奔,將大隊將士遠遠拋在了後面。今天早上軍隊剛起程,有密營將士從京師回來迎上隊伍,稟報道:「京師裡發生了變故,紫薇諸仕皆被關押,秀香大管家也失蹤了。」
聞聽此消息,他目瞪口呆,想到自己的學生和心愛的女人被朝廷抓的抓,失蹤的失蹤,都在遭大難。熊熊怒火在他心中燃燒起來,憤怒的情緒再也無法控制,殺伐之心開始激盪四起。他決定率軍快速回京弄個明白,假若陛下不聽自己忠言,一意獨行,他將不再講什麼道義,殺、殺、殺,這將是他唯一可以對朝廷的回答。
白龍駒不停地奔跑,李林龍一直沒有停止思考。
他知道僅憑自己所帶這一萬名蒼鷹軍造反,去對抗京師內十幾萬軍隊等同自殺,真要反,應當立即回返西州,才可能成功。但拋下支持自己下獄的眾人?不,一定要先到京師,身為男人,就不能退縮,不可為,也要為,不救出蒙難的友人、學生、不找到秀香,他寧願死,也決不罷休。哪怕把京師鬧翻天,哪怕殺的京師狼煙四起。
「山主,等等我。」婁師德縱馬遠遠地在身後喊道。
他勒住了戰馬,從早上跑到天色接近黃昏,肚內肌腸轆轆,白龍駒也累得喘著粗氣,是該休息、休息了。疲憊之師到達京師也毫無用處。
「山主,你像瘋了似地縱馬飛馳。是不是京師裡出了大事?是不是秀香姐出事了?」婁師德縱馬追上,他累得呼哧帶喘半天,才問道。
李林龍從得到消息後,就一騎飛奔了出去,婁師德沒來地及詢問密營信使就追了上來,因此不知道情況。
李林龍見追了上來,才點點頭道:「薛仁貴、劉仁軌和你的同窗都被構陷,按謀逆罪下了大獄,秀香也失蹤了,想來定是遇到了非常事情。」
「怎麼會這樣?」婁師德剎時也目瞪口呆,半天反應過味來,破口大罵道:「我操他姥姥的,他們要是敢殺我兄弟,爺爺我就反了,管他天王老子,爺爺我誰也不認,不殺進京城將長孫老兒剁成八塊,爺爺誓不為人!」
楊雪也縱馬飛馳過來,她遠遠聽到婁師德的怒罵聲,心內欣喜若狂,喊道:「大帥,就按婁將軍所言辦,殺進京城,我們擁戴你當皇帝。」
越來越多蒼鷹軍將士縱馬跟了上來,大家都從密營將士那裡瞭解了情況,也喊道:「大帥,我們願意與你一起殺進京師……」
宮城內,武媚娘目不轉睛地盯著高宗,瞧見臉色陰沉,怒氣浮現,心中大喜,接著煽風點火道:「陛下,長孫無忌構陷紫薇之罪到是其次,拉幫結黨企圖架空陛下則罪不可恕!他如此霸道,此次假使讓他得逞,那麼朝臣更認為只要跟著太尉就可風調雨順,反對太尉則死路一條,那時誰還理睬陛下的想法呢?如此天長日久,則朝臣心中只知有太尉,而無陛下亦!妾身為陛下江山、皇權穩固憂慮之。」
高宗更加惱怒,恨恨地說道:「如此作為,目無君王,斷不可饒恕,朕要將這些人通通罷官,看看這是朕的天下,還是齊國公天下。」說到此處,他忽然若有所想,問道:「心肝,這些證據,你是從哪裡得來的?可靠嗎?不可是假的,弄巧成拙。」
武媚娘早有準備,輕聲說道:「這是妾身母親一早送來的,是一名蒙面人昨晚偷送到她的府邸。妾身也不知道是何方高人。至於是否是假的,那張字條上不是說了三個證人藏匿的地點嗎?派人把他們找出來,陛下親自秘密審問,當可知道這供詞是真是假!」
高宗一聽連聲道:「朕這就派人把他們三人帶來,親自審問,瞧瞧供詞是真是假。」
武媚娘小心提醒道:「陛下,此事事關重大,為防止走漏風聲,引出不必要的禍端,應該派可靠之人秘密將其帶到陛下這裡才為妥當。」
高宗重重點點頭,對外喊道:「傳左羽林軍大將軍柳陽。」
高宗即位不久就將其親自統領的北衙禁軍貞觀百騎擴大為左右羽林軍,每軍五千人,任命的將領都是他最值得信賴的親信。左羽林軍大將軍柳陽早在他當太子時就是東宮左率統率,對他忠心耿耿,他也深信此人,所以處理非常事情,首先想到了他。
柳陽很快就走了進來,他長的高大威猛,眼如銅鈴,一進殿就問道:「陛下有何吩咐!」
高宗把紙條遞給他道:「此事事關重大,你親自帶上可靠之人,喬裝而出,按照紙上寫的興寧坊三甲之地,將三人給我立刻找出帶到此處,切記,不准走漏風聲。」
柳陽應聲道:「謹尊陛下聖諭,臣這就去辦理。」
兩個時辰後,柳陽帶著杜正倫、張匡、劉志進了殿堂,跪倒在地。
高宗聲音嚴厲地問道:「你們新的供詞所寫是否真實?」
張匡、劉志本來就是被屈打成招,見是皇上親自審理,有一漂亮高貴女子在旁側目,猜測那女子是武媚娘,眼見翻轉此案活命的機會來了,急忙大喊冤枉。張匡控訴道:「陛下,這第二份證詞是真的,根本沒有人謀逆,劉仁軌、薛仁貴等將領是見廢後之爭激烈,恐怕元老諸臣起禍心逼害陛下和娘娘,聯絡眾將誓死保衛陛下和娘娘,同時監視那些與長孫無忌往來密切之將領的動態,結果被太尉人等察覺,才遭此不明磨難。我也是受刑不過,才不得不屈招,所說的都是按他們提示編的,並非實情。」
劉志淚如雨下道:「臣也是冤枉。臣因家中貧寒,挪用了庫倉中的物品。裴行儉以此為由,把臣的一點小事故意擴大,見臣不服,密捕臣進大獄。臣受刑不過,按照他們說的,把和自己有來往的紫薇學友和師長全編了進去,臣不是人,沒有熬過他們慘無人道的刑訊,對不起自己的師長和學友。」他哭得很傷心,因為他知道與師長、學友們曾經有過的友情,因自己的不仁義一去不復返了。
杜正倫最難,他要說實話,對不起對他有恩的山翁,不說實話,對不起自己的學生和朋友。正左右為難,看見高宗旁邊的女子眼睛如刀一樣射向自己,心裡不由得打了個寒戰,他猜測那女子便是武昭儀。想到自己違心說話,必然觸怒武昭儀,借陛下手殺了自己,再說謀逆案的兩個主要證人都已經翻供,自己再替太尉隱瞞也扭轉不了大局。識時務者為俊傑,實話講吧!他供訴道:「陛下,老臣有愧。那封說劉將軍、薛將軍謀反的密折是按太尉大人授意所寫,臣因受太尉大人多年照顧恩情,不得已違背了多年為人準則,欺騙了陛下,請陛下責罰。」
高宗到此時徹底明白所謂謀逆案是長孫無忌一手策劃的假案了,心中更加惱恨。他剛想把三人轟出去,暫時看押,猛然想起了劫獄案,不由得問道:「你們是何人劫持出的大牢,可知那些人現在何處?」
張匡自然說不知道,其餘二人都受到靈兒的百般教育和威嚇,告訴他們如若陛下等人問起,就說不清楚蒙面人來自何方,不然殺其全家。劉志也不想再牽連紫薇之人,鬧得自己也丟性命,所以急忙應道:「陛下,是一夥蒙面人,我不清楚是那路人馬,禁軍快來時他們消失了。」
而杜正倫想到靈兒和孫仁師他們都是高來高去之人,自己要是出賣他們,不知什麼時候就掉了腦袋,還得牽連全族。再說,自己萬一說出真相,再被武媚娘扣個誣陷朝臣的帽子,所以也裝糊塗應道:「是蒙面人劫持了微臣。」
高宗見問不出所以,又猜測此事和媚娘有關,深究下去弄不好會牽扯甚廣,故不再問,對旁邊站立的柳陽說道:「先由你選派可靠之人,好好看管他們,萬不可以走漏風聲,帶下去吧!」
「是,陛下。」高陽讓禁軍押著他們三人走了出去。
高宗沉默半天,滿面怒容地說道:「這些逆子,竟然如此誆騙朕,構陷朕的忠臣良將,不整治他們,他們真以為朕是牌位呢。朕這就下旨意罷免、貶斥他們,看以後還有臣僚敢跟朕作對。」
武媚娘出言阻止道:「陛下不要著急。臣妾以為,此事還是小心處理為上。陛下既了然詳情,先做好周密準備,才可行事,倉促行動別惹出什麼不必要的禍端。
高宗點頭認為有理,問道:「心肝可有好主意?」
武媚娘略加思索,道:「陛下,臣妾以為,其一,陛下應該秘密召李績進宮面聖,讓他保駕;其二,以陛下親審為借口,傳薛仁貴、劉仁軌等紫薇諸仕入宮,迅速恢復其職務,讓其等人各就其位;其三,密詔李林龍所部火速到達京師郊外,囤兵威懾,防止反叛發生;其四,陛下下詔召集所有臣子上朝,將參與太尉府密商的逆臣趁機全部拿下,按律處置,可防後患;其五,趁此機會,重提廢後之事,先有裴行儉等人被處置,餘者皆心有畏忌,應無反對者。至於元老諸臣平時囂張,與陛下多有意見相左者,或擁護長孫無忌之流,統統發配或者流放、貶官,如此朝堂之上,以後再無人孤立陛下,陛下威儀可立。」
高宗深感有理,點點頭道:「媚娘真乃朕的智囊,計劃可行。只是舅父長孫無忌畢竟有擁立朕登基之功,一同貶廢,恐遭天下非議。」
武媚娘也知道處理這個死對頭很辣手,尋思良久說道:「這次就動他,恐怕天下說陛下不仁義,妾身以為把他骨幹全部掃清,他也就成了孤家寡人,暫時對陛下皇權沒有威脅。太尉之職涉及軍政大計,不可再給他,就改任他為太傅,位高而無權,以後機斷就由陛下做主了。如此安排,可堵天下之口。他要安心輔佐陛下,再無事端,可以讓其頤養天年,陛下也尊崇之;如若再生異心,當可重罰,則天下無人怪陛下不仁,而怨長孫大人不識時務,自取其辱。」
高宗再次點頭道:「心肝安排的周全,朕全部照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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