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青雲直上
九零八年五月十五日,光緒三十四年四月十六日,俄歷一九零八年六月七日,齊齊哈爾。
中俄兩國重定由塔爾巴干達呼第五十八界點起,至阿巴該圖第六十三界點,並順額爾古訥河,至該河與黑龍江(阿穆爾河)會流處止之國界總案。
大清國大皇帝陛下、大俄國大皇帝陛下,特由本國政府派遣大員,大清國欽命會勘中俄邊界大臣黑龍江巡撫程,大俄國欽命廓米薩爾協都統菩提羅夫,均各奉有特權,甚屬妥協,代本國政府彼此商立此案……
《中俄滿洲裡勘界條約》正式簽訂,俄方在看到事實佔據額爾古納河右岸領土的陰謀徹底失敗後,繼續胡攪蠻纏已經沒有意義,只能選擇簽訂了這個對於雙方來講還算公平的條約。
李安生在台下看著程德全簽下那蒼勁有力的大名後,有片刻的失神,更多的是激動與振奮。
他沒有辜負程德全的重托,沒有在他手上被迫簽訂喪權辱國的條約。
身為後世來人,他別外的覺得心情沉重無比。
就連宋小濂也是熱淚盈眶,這大半年來的努力終於有了回報。
之前滿洲裡關稅問題也得到了妥善解決,在中方的強勢壓力下,阿巴普夫與烏薩蒂不得不妥協。
與中東鐵路的安寧,以及沙皇移民計劃的實施相比,滿洲裡的些許利權根本就不值得如此不惜代價的爭奪。
「這回那李二愣可是又給哀家掙了臉了,還有那程卿家,前陣子一直在鬧著要去職養病,想不到跟徐卜五(徐世昌字)爭得這麼厲害,還能立下這等功勞。依我看吶,也的確是他們將程純如(程德全字)逼迫過甚。」
聽著慈禧漫不經心的話語,李蓮英有些心驚,這他們,自然是指的袁世凱與徐世昌等人,說不定連奕劻都怪在裡頭。
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太后對袁世凱的疑心越來越重,偏偏太后精力越來越不濟,無法過多的過問朝政,難道是個多事之秋?
今年過了年程德全迫於徐世昌的處處為難,一再稱病奏請開缺,3月時徐世昌即以程「腿疾未癒」,建議軍機處「賞假數月,回籍就醫」。
本來要是沒有李安生這只蝴蝶,以及那些對養生健體頗有功效的延壽丸作用,沒有慈禧過問的清廷會將程德全署理黑龍江巡撫一職開缺,可是,如今慈禧的精力尚可,袁黨沒敢這麼明目張膽。
所以,李安生無意間幫了自己的大忙,程德全暫時還未去職。
「替我記下了,近來記性差,著程德全正式就任黑龍江巡撫,加兵部侍郎銜,東三省墾務督辦。李,李安生加綏遠總兵,黑龍江勸業道,兼署吉林軍務。」
李蓮英點頭應下,心下卻是震驚加佩服,這一出手,便是乾淨利落,絲毫不拖泥帶水。
程德全正式得了巡撫官位倒是沒什麼,關鍵是這立馬加上去的兵部侍郎銜,還有東三省墾務督辦,意思程德全墾務辦的好,乾脆東三省的墾務全歸他管了。
這是在變相的警告徐世昌,再要搞什麼督撫之爭,將來就不是只給程德全加權力這麼簡單。
而李安生的任命則更加需要推敲,綏遠總兵是虛職,純粹是尊享榮耀,可地名上有講究,黑龍江勸業道是李安生除了黑龍江墾務大臣之外的又一個實權文職,雖說管著一省的工商事業,但其中的意思也很深遠,更妙的是這兼署吉林軍務,真真是神來之筆。
黑龍江新軍所取得的巨大功效是被證實了,而李安生練兵統兵的能力也得到了認可,讓他來過問掌管吉林軍務,也是在向徐世昌告誡,手要伸的長,便讓別人先將手伸過來。
而李安生不得不從此站在了徐世昌的對立面上,為了進一步的實權——吉林軍事大權。
如此一來,朝廷也就不用怕東三省成為袁黨獨大的格局,也給李安生這樣的激進派樹立了徐世昌這個大反派。
李蓮英很是慶幸,自己當初慧眼識英雄,在太后跟前推薦了李安生,自己也得了不少好處。
當李成武兄弟幾人在齊齊哈爾胡作非為被李安生直接捅到他這裡後,他就愈加的欣賞這個本家,看透了那四個窩囊廢的不堪用,更看透了他的心思。
李安生其實不是想送他銀子,而是送他一條轉移資產的路。
他在宮中明面上有八百多萬兩銀子,其中有三百多萬兩銀子價值的金條——當年只是80萬兩金子而已,如今卻翻了數番,這些金銀如何運出宮來,也是個大問題。
大規模的運出去,這簡直就是在找死,慈禧第一個饒不過他,難道她就沒幾天好活了?再說了,就算慈禧死了,宮裡還會侵吞他的財產不成?這也太傷人心了——那干有望繼承權力的人。
這些金銀現在不逐步的投出去,將來真的新皇登基,他一個失了勢的老太監的財產被沒收,還有誰會來為他喊冤不成?
所以,如何偷偷摸摸的運金銀出去,成為了他的心頭大事,而李安生剛好給了他光明正大的理由。
養殖場、皮革廠、糖廠、藥廠、中藥公司等等產業,他入了銀子,太后老佛爺也入了銀子,佔了股份。
接著又是弄了幾個莊子,不僅種糧食種棉花,還種煙葉,李安生說要辦捲煙廠。
煙廠的利潤太后都知道,那可不是小數目,洋鬼子爭先恐後的往大清賣香煙,每年掙去的銀子,只怕要趕上棉紗、棉布,還有糖之類的貨物。
要知道,這棉紗棉布也好,生絲也好,每一項每年都是上萬萬兩白銀的出入,這煙廠啊,大有可為。
只是投資頗大,需要八百萬兩銀子,從一開始就要轟轟烈烈的大搞。
李蓮英固然相信李安生的賺錢能力,可也禁不住這麼大筆數字,有些猶豫。
可李安生說了,將銀子投給黑龍江的兩家銀行,一百萬兩銀子的本,最穩妥也能以一比六的比例發行鈔票,然後向新成立的煙草公司貸款,也可佔些股份。
一些後世銀行的經營理念,徹底的征服了這位大金主,一次性拿出了那三百萬兩銀子價值的金條,還有兩百多萬兩銀子,充作黑龍江兩家銀行的股份,順便在糧食交易所、嫩江銅業、味精廠等實業上投了銀子,還買了不少的鐵路債券。
慈禧也仔細的琢磨過黑龍江工商銀行發行的鈔票,居然連洋人都坦誠做工精緻,無法分析到底是什麼技術製成,也就是說,根本無法偽造。
就衝著這個,不僅慈禧鼓動李蓮英投銀子,連她自己也拿了銀子出來,入了黑龍江工商銀行的股份。
這樣一來,李安生不僅給黑龍江找了大靠山,還得了大筆的銀子,又與李蓮英的關係更進一步,一舉多得。
正因為順利的光明正大的從宮裡轉移出了絕大多數的資產,李蓮英才狠下心來狠狠的教訓了幾個不成器的繼子。
甚至,他最近一直在從京城錢莊、典當行收回銀子,還將放出去的利錢收了許多回來,都逐步的流向了黑龍江。
他老了,將來再怎麼享受,這些銀子都享受不了,想要讓後代子孫安安穩穩的過日子,又能保住這些家產,當然要想些辦法。
他相信自己的眼光,李安生這個人物,不會讓他失望。
宮裡頭的這場談話還沒有傳到外面,可李安生依然是許多京中貴人們話題中的焦點人物。
「這俄國毛子就真這麼虛弱,不敢跟咱們開戰?」
「四年前一仗聽說的確傷了元氣,老毛子國內又鬧內亂呢,自顧不暇。攘外必先安內,說的都是這個理。」
「就是,還有虎視眈眈的日本呢,都是虎狼,誰都不肯讓誰吃獨食,誰敢冒然開戰?」
「那鐵道游擊隊真那麼厲害?居然打得老毛子服服帖帖的,這是在說書吧?」
「咳,那都是黑龍江新軍干的,看來,如今我大清還是有指望的,最起碼有這幾鎮的新軍在。」
「噓,莫要多說,此新軍非彼新軍,人家可不是一條心呢,也不知道是不是一樣的中用。」
幾位遛鳥的八旗子弟閒逛著,嘀嘀咕咕。
卻不料,他們的這番話,倒是讓路過的一頂轎子裡頭之人聽了去。
「哼,這李二愣,倒是給他愈加的風生水起,真恨不得活剮了此賊。」
肥頭大耳的載洵不住的咬牙切齒,眼中射出了狠毒的光芒。
毫無心情的他立馬招呼下人,將轎子抬去良弼府上。
良弼正在院子裡看那滿園的春色,想著北地應該正是雪化冰融的時候,聽報載洵來了,連忙讓人備酒,在院子裡等他。
兩人投契,自然沒有那些禮節上的計較。
「良弼兄弟,在陸軍部可是悶出個鳥來?怪不得不見你出去遛鳥。」
載洵一進來便打趣他,哈哈大笑起來,見了對方悶悶不樂的神色,倒是頗有感觸。
「去,誰有那閒功夫,照我說你也別去沾那些,整得跟個小老頭子似的,手無縛雞之力昏庸無能碌碌無為,如何應對當前的時局多艱?」
良弼剛正傲骨,素有大志,以知兵事自傲,當然,外頭也都認可他乃是旗人中少有的軍事奇才。
只可惜他自負而傲上,惜才而厭庸碌,有些過於激進了,聽他剛才的話就知道。
載洵擺擺手,說道:「我這叫自得其樂,你別老是板著個臭臉給人看,就不知道眼下你頗為時忌?時局多艱?不是有黑龍江新軍嘛,看人家多厲害,打得老毛子屁滾尿流。」
良弼的臉色緩和些,卻忽然一黯,情緒有些低落,「黑龍江新軍固然打出了威風,可我卻聽說那邊的旗人情願種田務工,也不願進新軍,哎。」
載洵也是臉上不好看,當初他還被李安生狠狠地落了面子,灰頭土臉的跑回來,惱恨了半月。
「你們兩人聊些什麼呢?」
正長吁短歎,外頭興沖沖的撞了個人進來,定睛一看,原來是一直在天津賦閒的載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