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國海軍的波羅的海艦隊?
傑克摩根突然意識到,他竟然將這支早已改名為第二太平洋艦隊和第三太平洋艦隊的海上遠征力量遺忘了,因為它還沒有進入北海的時候,他和他的朋友們就給這支艦隊判了死刑。
沒有人看好它的前景。聖彼得堡讓它的艦隊穿越大半個地球去參加一場戰爭是一個愚蠢透頂的行為,簡直就是自尋死路:從波羅的海到西太平洋,絕大多數港口都英國人的控制之下,那些飄揚著聖安德烈旗的戰艦既得不到補給,也無法進行修正,而且一舉一動都受到嚴密監視,毫無隱密性可言。日本人要做的只是佈置好一個陷阱,再等著疲憊不堪的俄國人走進來。
然後就是一次足夠寫入歷史書的圍殲。
波羅的海艦隊的命運已被注定了,而這樣一支悲慘的、毫無前途可言的艦隊,願意關心它的人並不多,接著,它就被徹底遺忘了。
太早了一點。傑克摩根暗自想到。不管怎麼樣,俄國海軍的遠征艦隊的覆滅將給人們帶來期待已久的好消息,站這個角度,那支艦隊還有一點正面的意義。
他笑起來。「這麼說,我們的朋友很快就能鬆一口氣了。」
「是的,不會太久。」秦朗贊同的附和到。
「不過庫特帕羅金上將準備帶領他的部隊向北方撤退,這個消息可靠麼?」
「我相信我的人的情報。」
他的人。有那麼一會兒,傑克摩根很想詢問秦朗,那到底是指的他的那個無孔不入的秘密情報網絡,還是他的內務部的那群黑衣人,或者正為俄國人作戰的僱傭兵——或許三支力量已經合併成為一體,誰知道呢,那只不過是一種慣用的伎倆。
傑克摩根一直很想弄清秦朗的情報來源,但讓他感到沮喪的是,他安插到ubra公司的內線一直沒有找到任何有關秦朗的秘密情報網絡的線,也沒能進入內務部的黑衣人組織,而且他知道,管梅塞施密特已經做了大努力,他的父親安插的內線同樣沒能達成那兩個目標。
秦朗的情報系統依然是一個迷,讓人對它充滿興趣。
他有一種直接詢問秦朗的衝動。
不過後,他還是放棄了這個不切實際的想法。秦朗永遠不會洩漏他的秘密,並且作為摩根集團的繼承人,傑克摩根有足夠的耐心,不至於受到內心的一點衝動的影響。
他吸了一口氣,讓談話繼續向前推進。
「好吧,讓我們把日本與俄國的戰爭暫時放到一邊,再來談談我們的朋友關心的第二個問題,中國的局勢。那裡正發生的一些事情讓他們感到憂慮,並且因此產生了一點疑問。」
秦朗注意到華爾街皇帝收起了剛才的那副看戲的有閒表情。
「對於我們的朋友的任何意見,我都願意洗耳恭聽。」他用正式的語氣說到,坐直了身體。
「我們的朋友想知道,中國的各個地區爆發的反對皇帝將鐵路收歸國有的抗議活動是否也是你的計劃的一部分。」彷彿是為了顯示這個疑問的重要性,不是他的兒子,是皇帝親自提出了問題。
而秦朗的回應非常迅速,直截了當,不再是他習慣的拐彎抹角。
「是的,那是我的計劃的組成部分。」他說。
一絲驚訝傑克摩根的臉上閃了過去,但不是因為秦朗確實有那麼一個計劃——他的父親的臉上露出的「正如我猜測的那樣」的表情證明,他們知道秦朗會那麼回答——他只是沒有料到他會如此的乾脆。
他原本以為秦朗會用兜圈子的方式、默認或者變相的承認那是他的計劃。一方面,那是他的做事風格,另一方面,他的計劃將會導致的嚴重的後果足夠讓他保持謹慎態度,而不是不假思的立即承認。
他開始懷疑秦朗對形勢的認識程度了。「你知道你的計劃將會導致什麼結果麼?」
「嚴重的情況,清政府被推翻。」秦朗漫不經心的回答到。
「這也是你的計劃?」華爾街皇帝瞇起眼睛,仔細的品味著,「也就是說,你一開始就打算推翻那個政府。」
「不。」
「不?」
「我並不乎清政府會不會被推翻。」秦朗說,「無論它被推翻,或者沒有被推翻,都我的計劃當中。」
「可以解釋一下麼?」傑克摩根要求到。他可以猜到秦朗的一部分企圖,但是猜不到其餘的那些,要不然就是不能理解——他是一個聰明人,但始終不敢相信,有些事秦朗真會去做。
管他已做了很多出人意料的、甚至是讓人驚訝的事情,不過,開始總是簡單的,困難都後面,而且會變得越來越困難。
「只有出售軍火打擊自己國家的軍火商才是真正的國際軍火商」,不是所有人都能始終如一的堅持下去。
他想知道秦朗的答案。
「如果清政府被推翻,的政府必然需要尋求國際的支持,而這個時期,英國人仍然困南非的泥潭,日本與俄國正進行著戰爭,法國與德國矛盾深重,對於我們來說,沒有比這好的、擴大我們中國的勢力範圍和影響的時機。」秦朗頓了一下,「如果清政府決定採取任何手段維持它的統治,它同樣需要尋求國際的支持,這同樣是我們的機會。」
「就是這樣?」
「站我自己的角度,我希望清政府垮台以後能夠爆發一場內戰,這樣我的生意的盈利可以增加很多個百分點,持續好幾年,不過為了整體的利益,我沒有將它列入計劃。」秦朗又笑了一下。
傑克摩根沉默了,不知道怎麼評價秦朗的想法——如果有那些想法的是別人,哪怕是另一個華人,稱讚或者嘲諷,他知道自己應該怎麼做,但是秦朗……
他的回答太乾脆了,理直氣壯,始終是一副「就應該是這樣」的理所當然的姿態,不屑掩飾,反而讓人對他的終目標有一點顧慮。
事情不會那麼簡單。
傑克摩根猜測著,然後聽到他的父親的問題。
「你覺得那樣做合適麼?」
「怎麼?」
「擴大我們中國的勢力範圍和影響力,這可能導致英國聯合其他國家對付我們,同時讓我們成為中國民眾敵視的對象,而這是你建議我們努力避免的,也是我們一直採取的基本策略。」摩根說,「我相信你沒有改變你的想法。」
「當然,我沒有。」
「那麼你是怎麼考慮的?」
「兩個部分。」秦朗解釋到,「首先,英國人、法國人、德國人和俄國人都不是我們需要擔心的問題,他們都有自己的麻煩,而且可以預見的將來,幾年以內,歐洲就會形成兩個陣營,一個是世界秩序的維護者,一個是它的挑戰者,激烈的軍備競賽即將開始,並後演化為一場曠日持久的戰爭。」
「而我們將坐收漁人之利。」傑克摩根補充到,轉向他的父親,點點頭。「我贊同秦的看法,除了一點,我認為戰爭不會持續太久。」
華爾街的皇帝沒有說話,軍事不是他擅長的領域;秦朗也沒有發表他的意見,管他對皇帝之子的觀點嗤之以鼻:第一次世界大戰開始的時候,歐洲的政客和軍隊指揮官認為戰爭會幾個月內結束,但是戰爭進行了四年,讓英國、法國和德國流了整整一代人的鮮血。
工業國家的全面戰爭不是小孩子的過家家的遊戲,歷史已經證明了這一點。
他暗自聳了聳肩,接著說:「其次,我們仍然需要避免引起中國民眾的敵對情緒。不過這很容易,只要我們找到一個合適的轉嫁矛盾的對象。所以我認為讓清政府垮台是合理的選擇:毫無疑問,它已經為我們吸引了不少仇恨,但是,作為一個少數民族統治多數民族的政權,一個民族主義興盛的時代,維護它的統治需要付出的代價實太高昂了,所以現已經到了拋棄它的時候。」
「所以你的目地仍然是推翻清政府。」摩根敲了敲桌面,慢慢的說,「我承認,那是一個好主意。不過,的政府同樣存相同的問題,它不可能一直為我們吸引民眾的仇恨。」
「到那個時候,我們再換一個的。」
「換一個的?」
「就像美國一樣,我們中國推廣選舉制度,並將它稱為民主,告訴人們,如果他們不滿意現的政府,就用手裡的選票換一個的,但實際上選舉上台的政府仍然是我們的代表。」秦朗說,「如果有人反對,那麼我們就指責他們反對民主,反對普世價值,號召人民圍攻他們。」
「普世價值?」
「是的,普世價值,我們可以把很多東西塞進去,民主,人權,自由……所有那些民眾聽了以後覺得很好的名詞,這樣他們就會接受它。然後,我們告訴中國的民眾,美國的民主制度是這個世界好的制度,它沒有問題,如果出現問題,那就是他們投票選出的政治領袖有問題,所以有過錯的既不是我們,也不是制度……」
「我相信華盛頓一定對你的計劃感興趣。」傑克摩根插進來,不無譏諷的說,「總統和議員們會喜歡它的,向另一個國家推廣我們的制度。唯一遺憾的是,它將會成為一個負面的樣本。」
「那不是問題,」秦朗攤開手,「就像我說的那樣,我們可以把責任全部推給民眾和他們選舉出來的政府。而且,我相信一個負面的樣本正是華盛頓樂於見到的,難道不是麼?要是一個像中國那樣龐大的國家學習美國的制度並且獲得成功,成為一個強大的國家,參議員們就要夜不能寐了。」
「的確如此。」
「那麼你還有什麼需要擔心的,傑克?」他反問到。
「還有一個,」傑克摩根說,「要是中國民眾終意識到我們的制度是一個陷阱,然後選擇一套制度,並且獲得成功……」
「那種情況的可能性並不大。」但不是沒有,而且確實出現了——另一個時代,「如果真的發生那種事,普世價值就是我們好的武器。另外,我們應該增加中國創辦的學校的數量,製造多親近美國的知識份子。」
「然後?」
「然後,要不了一個世紀,也許只要幾十年,我們就能看到有人向中國民眾宣傳,美隊鎮壓義和團是一次為了民主與自由的正義行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