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觀察員們抵達天津的時候,演習的準備工作也進行著,首先,一塊區域內部包括河流、樹林和小山坡的、總面積大約二十五平方英里左右的演習場地被挑選出來,然後,美國人和德國人的一致要求下,袁世凱不得不派人場地中設置各種必須的建築物,一些用木板組合起來的簡易房屋、土牆,柵欄,甚至還有兩座橋。
這些設施構成了場地中的五個關鍵點:點和y點分別代美國顧問和德國顧問的指揮部所地;剩下三個點,apha點、bta點和hari—這是美國人的稱呼,而德國人則使用另一種稱呼方式——它們位於演習區中部,代表三座需要奪取並固守的村莊。然而它們也不僅僅是村莊,根據韋伯上尉的建議,一旦有哪方的部隊佔領這些村莊、升起自己的旗幟並守衛它超過十五分鐘,戰鬥中被消滅的士兵就能按照一個固定速度重回到戰場,作為增援部隊。
當然增援部隊的出現速度也被韋伯確定了,佔領一個點,每隔三十分鐘將有五十名士兵重回到戰場;兩個點,一百名士兵;三個點,一百五十名士兵。
而且這些增援部隊可以選擇己方控制的任何一個點進入戰場。韋伯上尉表示這樣可以讓演習變得激烈,同時也使它的結局變得撲朔迷離。同時,為了使「戰鬥」的激烈程度進一步提高,上尉還提出補充建議。只要有一方佔領全部村莊並堅守三十分鐘。演習便自動宣告結束,同時判決那一方獲勝——當然,如果這個過程中它的指揮部落入敵手。獲勝地就會變成另外一方。
毫無疑問,上尉地建議使局面變得激烈和複雜了,同時也增加了指揮官們下達命令時的難度:究竟是佔領三個點後固守三十分鐘,還是派遣部隊佔領一個或者兩個點的同時以主力部隊直接攻擊對方指揮部,或者象徵性地奪取一個點、隨後轉入全面防禦……雙方全都只有一千名士兵,如何制定策略並分配兵力是個很值得考慮的問題……
事實上。這是一個陷阱,韋伯既需要贏得勝利,同時又想讓演習看具有觀賞性,因為馬漢將要參觀演習,而且很可能易水也來了,他們面前他必須表現得比正常情況好——幸運的是,格拉伯曼和他的同僚們竟然完全沒能發現他的陷阱,相反。德國人認為美國人已放棄自己大的優勢,按照規則他們不能一直待壕溝裡,必須不斷發起進攻,然而這是他們並不擅長地——因此格拉伯曼上尉和他的同僚認為自己的勝算再次提高了。並為此興奮不已。
德國人的心情非常輕鬆。
但美國人的心情加輕鬆。
袁世凱和他的心腹們感到奇怪,為什麼美國人和德國人都是一副胸有成繡的模樣。誰都知道演習的結果將決定誰能夠終成為北洋軍地顧問,既然如此不是應該有人感到擔憂嗎?
太奇怪了。
他們迷惑的猜測著,試圖尋找一個答案,同時耐心等待著觀察員們。後,年後的第十天,後一位觀察員也抵達了天津,演習可以開始了。
但還有一項準備工作要做。
「我們只有一天時間挖掘戰壕。」謝潑德看著不遠處正挖掘壕溝的中國士兵,以及被兩塊銀元和一頓午餐吸引來地數千中國農民,他們的努力下,圍繞點構築地五道環形戰壕已基本成型,接下來要做的只是加固它們、構築土木結構掩體,以及挖掘交通壕。這是少校見到過的快的速度,但他仍不滿意,聳了聳肩,說,「真遺憾這點時間裡不能構築完美的防禦體系。」
他轉向韋伯。「你不應該同意德國人的要求,把我們修築工事的時間推遲到演習前一天。」
「這只是一種迷惑敵人的策略。而且即使時間非常充足,我們也不能構築完全符合要求的工事。」韋伯極不情願的歎了一口氣。「你知道我們沒有鐵絲網。」
沒有鐵絲網,這或許是大的缺陷,當然仍不算致命,德國人指揮的部隊不可能極短的時間內突破五道環形戰壕——但謝潑德和韋伯仍希望看到鐵絲網。
只是這個問題看上去不可能得到解決:中國既不生產、也沒有進口鐵絲網,他們到中國時也沒有攜帶幾萬英尺這種顯然不適合攜帶的東西。
謝潑德看著外圍壕溝前方豎立著的,作為鐵絲網支柱的木樁,重重的歎了一口氣。「我真應該……」
他的自責剛剛開始就被打斷了,顧問團的一名成員興沖沖的跑到他和韋伯身邊,激動得如同聽到了上帝的聲音。當然,他沒有聽到上帝的聲音,但得到了聖誕老人的禮物。「馬漢上校為我們帶來了六萬英尺鐵絲網。」
「真的?」謝潑德和韋伯同時睜大眼睛,「哪裡?」
「正運過來。」
「太好了!」然後,他們同時想到另一個問題。「上校呢?」
「上校和老闆拜訪袁世凱將軍去了。」
感謝上帝,韋伯為自己的精心準備感到慶幸,易水先生果然到了天津,就好像他猜測的那樣。
但易水絕對是袁世凱沒有猜到的客人;即使與外國人打過很多交道,而且有非常豐富的閱歷,但當他看到易水並聽到翻譯介紹的他的身份時,他仍然有一種不真實的、如同做夢似的感覺。
事實上他知道易水,即使不考慮他帶領美**隊廣州灣租界駐紮了那麼長的時間,譚鍾麟搞出那麼大一個麻煩以後,這位中校先生就已北京朝廷裡小有名氣了——當然都是壞名聲——只不過。「大美國海軍陸戰隊易水中校」。對於這樣一個身份的人來說,他看到地這個人會不會太年輕了?
袁世凱可以斷定,站他面前地這位「易水中校」絕對沒有超過二十五
:隊裡也基本沒有機會成為統帥千人地武將,大美國的軍隊裡似乎就沒可能了。
再考慮一會兒,的確如此。
然而……僅僅過了幾秒鐘,他又迷惑起來,如果站大美國海軍馬漢上校身邊的年輕人不是易水。而是一個冒牌貨,這種事情顯然也不可能發生:一位大美國海軍的上校不至於開這種無聊的玩笑,尤其是現這樣地場合……
他暗自猜測的時候,袁世凱仍然沒有忘記向馬漢和易水還禮,並請他們坐下——然後他的問題解決了。
不是因為他得到了結論,而是因為客廳裡還有一個易水認識的人。
—
「黑島先生,」黑島仁開口前,他已經向他打招呼了。「你沒有夏威夷總領事館擔任一等秘書了嗎?」
易水一點也沒注意到話裡的毛病,但黑島仁卻被嚇了一跳。「你沒有夏威夷總領事館擔任一等秘書了嗎」,任何一個職業間諜聽到這樣的問題,開始總會認為自己的掩飾身份已被拆穿——當然。許多間諜會很快意識到事情其實並非如此,但黑島仁有自己的問題。他派去調查秦朗和易水地一名間諜人間蒸發了,或許他落入秦朗手中,而且吐露了秘密,管大日本帝國的武士都很忠誠,但間諜怎麼能夠輕易相信別人?
而且西南戰爭以後已經沒有真正的日本武士了……
黑島仁眨了一下眼睛,讓自己回到現實,現他必須用多的精力應付易水,而非胡亂猜測。
「中校先生,沒想到竟然能這裡見到你。」他以日本人慣有地禮貌語氣回答到,「聽說你廣州灣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易水知道他說什麼,馬漢也知道,當然袁世凱加清楚,甚至他們都能猜到黑島仁地目的,因此很顯然,沒有人會讓他如願以償。
袁世凱保持著微笑。「黑島先生,你認識易水中校?」
「是的,袁大人。」黑島仁點了點頭,但不願意多說。夏威夷發生的事情一直被他看成恥辱,他絕不會說出來。
但易水會把事情說出來。就好像黑島仁憎惡他,他也厭惡黑島仁;他很願意讓他的心情變得糟糕。
「事實上,我與黑島先生檀香山見過一次。」易水一本正經的對袁世凱解釋到,「當時出了一點小麻煩,一些日本浪人製造了一起有組織的、針對美**人的暴力襲擊活動,造成許多人受傷。但這次襲擊終仍被我的士兵制止,並且一名暴徒也被我的士兵擊斃,所以我不得不與黑島先生一起解決這個問題……」
那不是事實!黑島仁惱怒的想著,不過沒有採取任何行動反駁易水——易水的發言也是正式的調查報告,如果他指責他正撒謊,這個非常善於將問題提升到外交和政治高度的清裔米國中校一定會再次借題發揮,到那時事情就變得加棘手了。
黑島仁不是那種容易衝動的傻瓜,即使憤怒的時刻他也能保持鎮定,做出有利於自己的判斷。所以他始終保持著虛假的笑容,看著易水向袁世凱誇耀他的成果,同時用眼角的餘光瞟著身邊的同伴,準備隨時採取行動制止他。
他緊張的瞟著他:這位伊籐隆介少佐絕非什麼理智的角色。事實上就像陸軍裡絕大多數他這個位置的軍官一樣,伊籐少佐的大腦裡只有戰爭、殺人和晉陞,擅長製造麻煩,以及指責那些反對他們的人是「賣國賊」,甚至整天叫囂「天誅國賊」——天知道他會惹出什麼麻煩。
不過值得慶幸的是,易水也很聰明,沒有進一步刺激日本人,僅僅簡要介紹了事情的經過,以滿足袁世凱的那一點好奇心。
然後他把發言權交給馬漢,而話題也轉回明天舉行的對抗演習。
「演習會明天清晨八點開始,到下午六點結束,持續十個小時。」袁世凱不希望演習持續的時間太長,當然十個小時稍微短了一點,但這毫無辦法:士兵不能夜晚戰鬥,六點以後繼續演習一點意義也沒有,還很容易發生事故。
當然公開的理由永遠都是冠冕堂皇的。「本官需要優先保證友邦教習的安全。」
馬漢點點頭。「演習步驟和規則是什麼?」
每個觀察員都對這個問題非常關心,袁世凱不得不重複了一遍。不過,他還沒有介紹完的時候,易水已經明白全部規則和所有細節。他聽說過它們,韋伯的規則事實上是秦朗為僱傭兵準備的一種遊戲規則,當他廣州灣的時候正式公佈,所以他只知道一些與它們有關的信息。
對於一個觀察員來說,那些信息完全足夠了,他知道大多數時候,這種遊戲被用來進行小隊級別的對抗訓練,而一塊面積達到二十五平方英里的「地圖」上玩這個遊戲,這還是第一次。
易水充滿期待。
他算了一下時間,只需要十九個小時,他的期待就會變成現實,而這是很快的,只需要那麼一會兒,這段時間就過去了。
清晨七點三十,演習正式開始前三十分鐘,士兵開始集合,而軍事顧問則與觀察員聚一起,聽裁判進行後交代。
「要注意,一旦士兵越過演習區域的邊界,他將被自動視為正脫離戰場,如果十秒內仍沒有返回演習區域,他將作為逃兵遭到槍斃——當然這只是一種說法,只表示這名士兵已經損失,直到他作為增援部隊重回到戰場為止。」裁判做了個手勢,後警告到:「一定要約束好你們的士兵。」
顧問們點點頭,於是裁判將頭轉向袁世凱,得到他的同意後宣佈:「現,請帶領部隊進入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