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特曼的電報你已經看過了?」
「是的。」
「那麼你有什麼建議?」
「暫時還沒有。」
秦朗對哈特曼的問題多少有點漫不經心。那並不值得擔心,他確信目前的狀況只是暫時現象,終,清政府仍需要從國外進口武器,並且只要到那個時候條約還沒有被廢除,它就沒有其他選擇。
但華盛頓與北京簽署的條約是不可能被廢除的——至少很多年內都不會看到跡象。秦朗信心十足,所以寧願耐心的等著,什麼也不做。
進一步的說,秦朗認為採取行動才是真正的錯誤:一家私營軍火公司還沒有資格強迫一個政府立刻購買自己的產品,向清政府施加壓力不但不會產生任何效果,反而會引起它的不滿,終導致它一種可笑的逆反心理作用下堅持拒絕購買武器。
雖然有條約限制,使北京不能購買其他國家的武器,但至少它還可以選擇自己製造——條約沒有禁止清政府進口製造軍火的機械設備和各種原料,而且只要北京提出請求,歐洲的列強們一定很樂於幫助它建立一座現代化軍工企業。
秦朗完全相信它們會這麼做。
雖然簽署條約時沒有一個國家表示反對,但這只是因為它是美國與英國、法國、德國和俄國達成的秘密協議的一部分,但華盛頓獲得的軍火壟斷銷售權事實上侵犯了所有軍火出口國家的利益,不管倫敦、巴黎、柏林、莫斯科、維也納還是羅馬,它們都會很高興看到這項條款得不到有效執行。
國家之間。只有利益才是真實地。信用和友誼根本無足輕重。
秦朗稍稍抬起頭,審視著所有可能地將來。「一旦我們選擇了錯誤的行動,我們將陷入令人絕望的困境中。」
「也就是說。你也束手無策了?」瑞切爾以一種絕不僅僅是嘲諷地語氣說到,「我說得對嗎,秦?」
她並不像秦朗這樣信心十足。雖然瑞切爾也很聰明、也很睿智、也有一些眼光,但她的見識還遠遠達不到秦朗的程度,還不能完全掌握局勢的發展方向,所以她希望採取一些有力行動。而不是什麼也不做。
秦朗知道她的想法,但不喜歡她的語氣。「難道你有什麼解決問題地辦法?」
「暫時還沒有……事實上我同樣被困住了。」她歎息到,「只是我認為,你一直都能找到解決問題的辦法。」
「這正是你一直期待的時刻,不是嗎,瑞切爾?」秦朗以一種暗示他絕沒被迷惑的樣子說到,「事實證明,我並不像別人認為的那樣無所不能。」他的表情變成一種虛假的悲哀。「我的確不是無所不能地超人。」
「是的,你只是一個弗蘭肯斯坦。」她回擊到,輕輕晃動一下。
「你們能不能停止無謂的爭吵?」易水插進來,眉毛擰成一團。「現並不是進行語言遊戲的時候。」
「現也不是為中國市場憂心忡忡地時候——稍微早了一點。十萬支步槍肯定不能滿足清政府的需求,終。北京依舊會履行條約,向我們訂購槍械和彈藥。」過了幾秒鐘,秦朗補充到:「但現我們只能耐心地等著。」
「但不要忘記了,即使中國政府不能購買其他國家的武器,它仍然還有一個國家兵工廠可以選擇。」瑞切爾提醒到。
湖北槍炮廠?秦朗微笑起來。「我很懷疑,張之洞會不會把他的兵工廠生產的武器交給袁世凱和榮祿。」
瑞切爾的表情立刻變得迷惑起來——她並不瞭解中國的複雜政治局勢——不過易水卻清楚秦朗的意思。北洋與南洋的矛盾不會因為近的政治變化而消失得無影無蹤,同時北京早已失去對地方官員的完全控制,出於自身利益的考慮,南洋系統的官員毫無疑問會拒絕向北洋系統的軍隊供應武器。
而且不僅僅是拒絕,如果有可能,他們還會扣押北洋軍隊訂購的武器,將它們編入南洋軍隊裡。
「還記得我們出售的兩艘巡洋艦嗎,瑞切爾?」
易水的提醒部分解除了瑞切爾的困惑,她暗自聳了聳肩。「我簡直無法相信,一個獨裁政府竟然會失去對自己任命的地方政府官員的有效控制。」
「準確的說,應該叫做『中央集權政府』……當然,這沒什麼關係。」解釋中國的政治體制是件非常複雜繁瑣的工作,秦朗既不想浪費時間,而且他也知道瑞切爾對此不會有什麼興趣,所以很快回到主題上。
「如果你真準備採取什麼行
打算做什麼?」
瑞切爾稍微想起了一下。「起碼,我們可以摧毀湖北槍炮廠。毫無疑問,對於我們的利益,它是一個潛的威脅。」
「我不認為這是一個好建議。」易水立刻表示反對,「雖然那座兵工廠可能讓我們的軍火生意變得困難,但它畢竟是耗費巨資建立起來的現代化軍工企業——」
但秦朗喜歡瑞切爾的建議;不僅僅為了打擊弱小的競爭對手,重要是因為一個深層次的目的。
「非常遺憾,但我同意瑞切爾的建議,易水。」他做了個抱歉的手勢,「我的看法,如果中國有一座生產輕武器的現代化兵工廠,它必須我們的控制下;如果不是,無論它的意義有多麼重大,都是一個錯誤。」
易水一言不發的盯著他,顯然對他的立場和決定感到相當惱火,不過這種對抗沒有持續太久:首先,秦朗一直都是這樣,任何時候他都會首先考慮自己的利益;其次,一座處於他控制下的兵工廠顯然比一座處於政府官僚控制下的兵工廠符合中國的利益。
至少他比清政府的官員加專業,加懂行,既不會貪污資金也不會耗費巨資生產一堆垃圾。
只是那麼一會兒,易水就說服了自己。
瑞切爾也把自己的目光轉向秦朗——開始,她一直密切關注著易水,對他可能的反應感到擔憂,但現就再沒有必要這樣做了。
—
她重看向秦朗。「你的目標還正是遠大,秦。」瑞切爾嘲弄似的說到。但必須承認,他的目標非常符合她的胃口——不只是二十年的時間裡壟斷一個像中國這樣龐大的國家的輕武器市場,雖然難以實現,但依舊美妙得讓人滿足。
一個絕妙的設想。
但它同時也是一個需要嚴格保密的設想,不能告訴任何人,而且暫時也沒有任何人可以完成它,因此哈特曼和王振得到的回復很簡單:耐心等待,直到時機成熟。
「你覺得公司總部的意思究竟是什麼,王?」德裔美國人咬著嘴唇,對他的搭檔不自然的笑了笑,然後小聲說:「和我希望的一樣——但這種事情根本不可能發生。沒有哪個老闆會容忍毫無業績的僱員繼續毫無業績下去……」
王振完全的、毫無保留的同意哈特曼的看法——他自己就不會給任何一個幾個月都沒有賣掉一件貨物的夥計發薪,因此很自然,他認為自己的兩位老闆也是如此。當然,現他和哈特曼還能按時領到薪水,但誰又知道,這種好日子還能持續多久呢?
也許下個月,甚至下個星期,他們就不得不依靠典當身上的財物維持生活、或者換一份的工作了……
王振的身體輕微的哆嗦了一下。他一點也不願意失去現這份工作,因為現這份工作可以讓他過得像一個上等人,而且可以許多同胞、甚至一些下級官員面前稍稍的耀武揚威一下;他喜歡像現這樣,不想有任何改變。
「我們必須加倍努力。」這是王振唯一能想到的解決問題的辦法,也是哈特曼唯一可以想到的辦法。
他們需要加倍努力。
但一切仍顯得缺乏光明前景:過去幾個月裡,哈特曼和王振一直拜訪每一個他們熟悉的清政府官員,希望他們將自己引薦給軍務大臣榮祿,或者李鴻藻,然而這些努力一直沒有結果……或者說,結果非常糟糕。
榮祿一直拒絕接見哈特曼和王振;沒有任何理由,他就是不願意接見他們;因為李鴻章的關係,李鴻藻也不喜歡他們——雖然姓名相似,但事實上,李鴻藻與李鴻章沒有任何親戚關係,而且他們還是政治敵人,一個是清流,一個是洋務派——很不幸的是,哈特曼和王振曾經錯誤的以為李鴻藻是李鴻章的親戚,因此……
是的,兩位倒霉的商務代表犯了一個很嚴重的錯誤,簡單,但卻致命,而且找不到任何機會彌補。
這一次,他們必須改變方法。
「我們應該拜訪一位容易接近、同時有權力購買武器的大臣……」哈特曼說,「或者一位可以這個問題上擁有重要影響力的大臣。」
王振想了想,似乎沒有這樣的高級官員,但有一個人很接近哈特曼的要求。「我們應該去天津。」
地震,嚇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