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率領部隊離開薩烏裡亞的時候,巴拉蒂耶裡將軍曾兵允諾,他要聖誕節到來之前結束戰爭,並阿杜瓦舉行盛大的慶祝活動。現,他的允諾已經變成了現實,戰爭結束了,並且意大利人也將阿杜瓦慶祝聖誕節……只不過是戰俘營裡。
阿比西尼亞士兵正將他們的意大利俘虜驅趕到一起。當他們開始衝鋒以後,這些傢伙沒有進行什麼像樣的抵抗就放下武器投降了。包括巴拉蒂耶裡內,一共有兩萬多名意大利軍人成為戰俘,但他們仍然足夠幸運,因為剩下的人都死了,或者正死去。
加上厄立特裡亞士兵,短暫的戰鬥裡意大利軍隊損失了大約一萬三千人,而這些陣亡者中,至少有六千人死僱傭兵的陣地前--其中甚至包括達包爾米達准將,同時他也是戰鬥中陣亡的高級別軍官--他們的屍體差一點就可以將整條戰壕填滿了。
因此戰場上,這形成了一個難得一見的、奇特而恐怖的可怕景象,數千具屍體堆積一條並不那麼寬闊的壕溝裡,彷彿一條具有警告意義的分界線。
「一條『死亡線』。」巴茨抱著自己的衝鋒鎗站戰壕旁邊,看著阿比西尼亞士兵將壕溝裡的屍體拖出來,然後再堆一起等待下葬。
一個正式的葬禮儀式正快速的籌備著,並且孟尼利克和他的公爵還力挑選葬禮時為達包爾米達准將抬棺材的合適人選。管,無論從戰爭地性質還是從他們戰場上地表現看,意大利人都與「榮譽」毫無關係。但皇帝還是決定讓他們享受軍人應得的榮譽。
當然很大程度上。這是出於對意大利的政治宣傳需要,以及來自宗教信仰地一點影響,而不是因為孟尼利克認為意大利人的表現有多麼值得稱讚。
皇帝依舊希望可以與意大利政府達成和平協議。所以他不準備某些看上去似乎並不重要、實際卻相當敏感的問題上刺激意大利人因為連續戰敗而變得異常脆弱的神經……即使他已經擁有實現目的的大籌碼。
皇帝要自己地大努力向羅馬表現出一種友好的姿態。
這就是政治。
政治不是張彪的大腦可以理解的複雜問題。不管,雖然他對阿比西尼亞人的舉動感到很不理解,但表面上,張彪甚至也沒有表現出來;他只是沉默的、一言不發的注視著巴茨口中的「死亡線」,目不轉睛地盯著意大利人的屍體看了一會兒,然後將目光投向了遠方。
薩烏裡亞、阿迪格拉特、阿斯馬拉……張彪回想著這段時間裡他聽到的這些名詞。現。雖然巴拉蒂耶裡和他的軍隊已經被消滅,但意大利人還佔據著這些地方。張彪希望攻佔它們;就像阿薩布和馬卡累做過地那樣,進攻,然後佔領那些陌生的城市。
這不是為了孟尼利克,而是為他自己。就剛才,當他開始向意大利人開火時,張彪感到某種隱藏他心中地東西被重激活了--某種難以抑制的、渴望殺死別人的衝動,以及當這種衝動轉化為實際行動後的愉快和興奮;很久以前。他第一次殺人時,他曾經有過這樣的經歷,而這是第二次。
那個時候,他還不知道這是因為什麼。但現,張彪明白激烈的戰鬥和戰鬥中的瘋狂殺戮正是自己需要的東西--但對於他和其他僱傭兵來說。戰爭已經結束了。
「先生們。」史密斯的聲音打斷了張彪的沉思,也將巴茨的注意力從意大利人的屍體轉移到他身上。「準備收拾行李,先生們,我們要返回亞的斯亞貝巴了。」
「為什麼,長官?我們不用繼續進攻嗎?」巴茨的嘴永遠是快的,他搶張彪之前提出了問題。「我認為這場戰爭還沒有結束……」
「對於我們來說,它已經結束了。」史密斯打斷他,「不要問為什麼,這是皇帝的命令。」
「難道他認為我們的表現太出色,以至於搶走了阿比西尼亞軍隊的風頭,所以想把我們趕出戰場?」當然,這個猜測確實有一些道理,但它甚至連一個次要因素都算不上。贏得榮譽和保存實力之間,皇帝和公爵們都傾向於後一種選擇。
「不要把阿比西尼亞的貴族想得和你一樣頭腦簡單,巴茨先生。」史密斯不無譏諷的說到。
巴茨的臉漲紅了,而且似乎
點什麼--不過後,他什麼也沒有說,而是退到一氣。但張彪卻提出自己的問題。「長官,意大利人還沒有被完全消滅。薩……」他還想說下去,但結結巴巴的不知道怎樣將幾座據點和城市的名稱準確的說出來,但史密斯已經明白他的意思。
「公爵們的軍隊會處理薩烏裡亞和阿迪格拉特的意大利人,不過我懷疑他們是否還會待那裡--他們知道自己的主力軍團已經完蛋以後。」他笑了笑。
「不需要追擊嗎?」張彪仍顯得很不甘心,「中國有句老話,斬草除根。」
幾個僱傭兵贊同的叫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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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們就要進攻意大利。」史密斯又笑了一下,接著聳聳肩,「但實際上,皇帝甚至不準備進攻厄立特裡亞。」
「為什麼?」
「我不知道。而且這也不是我們需要關心的問題。」
但實際上,孟尼利克不準備進攻厄立特裡亞的原因與他以隆重的儀式安葬陣亡意大利軍人的目的完全相同。厄立特裡亞是羅馬的後一塊遮羞布,如果將它扯下來,那麼皇帝將得到的就不是和平談判,而是一場全面戰爭。意大利政府會不惜一切的發動進攻,並且阿比西尼亞徹底倒下之前絕不會停止。
而且孟尼利克、泰圖皇后、公爵們,以及奧康納加擔心西方列強的態度。管現它們還不支持意大利,甚至還嘲笑它,然而它們絕不會永遠這樣。一旦阿比西尼亞軍隊進入厄立特裡亞、並佔領了這塊意大利的殖民地,西方國家的態度就會瞬間逆轉。
不管倫敦、巴黎、柏林還是聖彼得堡,沒有哪個國家會容忍一個土著國家挑戰它們制定的遊戲規則、挑戰西方國家的世界殖民體系。
列強們的眼中,阿比西尼亞是一隻凶狠的野獸,而意大利則是一個弱小而蹩腳的獵手。西方國家可以容忍野獸進行一些自衛反抗,並因為獵手被咬傷而哈哈大笑,而且有時還會以旁觀者的身份為野獸加油助威,因為這可以為他們枯燥的生活增添一點樂趣--但如果這隻野獸試圖那個蹩腳的獵手身上狠狠的咬下一大塊肉,那麼同樣作為獵手的列強們就會採取行動懲罰它。
所以進攻厄立特裡亞無疑是一個極其愚蠢的錯誤行為。除非阿比西尼亞已經強大到可以擊敗所有西方國家,否則它就必須遵守它們制定的遊戲規則。
所以孟尼利克只能放棄對厄立特裡亞的領土要求。
「當然,我會大努力留下阿薩布,作為對外貿易的港口。」當然皇帝希望通過阿薩布運輸武器彈藥,而這也是奧康納佔領它的目的。
「我相信您會實現這個願望的,尊貴的陛下。羅馬還不至於為了這麼一座小小的港口城市而將戰爭繼續下去。」奧康納微笑著,「而且也沒有哪個西方國家會這種無關緊要的問題上支持它。」
「你給了我許多很好的禮物,奧康納先生。」孟尼利克說,「所以我決定,授予你和桑迪先生公爵頭銜。」
「公爵?」奧康納很意外,「尊貴的陛下……」
「非常感謝您的慷慨,偉大的陛下。」鄧肯突然插進來。當然,他只是擔心奧康納發表一些錯誤的、不合時宜的言論,從而影響他的工作。「作為對您的回報,我願意從今天開始,永遠以九折的優惠價格向您提供武器……」
「鄧肯!」奧康納暗中踢了鄧肯一腳--「永遠以九折的優惠價格向您提供武器」,瑞切爾會把他掐死的。
而且現是談生意的合適時候嗎?
但孟尼利克卻大笑起來。「你真是一個精明的商人,桑迪公爵。」他搖了搖頭,「只不過,武器價格的事情,我認為你還不能完全做主。」
這倒是真的。鄧肯鬱悶的想著。說服秦朗和瑞切爾同意降低售價,這有點困難……
「不過說到武器,」皇帝接著說,「你們的士兵使用的那種叫做『機槍』的式武器,我對它相當有興趣。」他頓了頓,然後補充到:「等一會兒,我們可以認真的談談這個問題。」
孟尼利克將他的目光重投向戰場,沉默了一會兒,然後發出一個滿足的歎息。「啊,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