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國崎登中將聽完自己這番話後有些不自然的臉色,富田直亮咬了咬牙道:「要麼集中剩餘的兵力,全部壓制到巴拉奇如德或是敖漢營子其中的一個點上.用支那的話來說,就是破釜沉舟的在打一次。拋棄掉所有的顧慮,集中所有的力量全體壓上,徹底的在賭一把。」
「勝了,我們可以給予東京大本營以及關東軍一個交待。如果敗了全體玉碎,也不用考慮在如何向東京大本營或是關東軍如何交待的問題了。至少也可以保住我們第七師團諸位先輩,在歷次戰爭之中創下的赫赫軍威。」
對於富田直亮的想法,國崎登中將卻是點了點頭之後,又搖了搖頭道:「富田君,之前師團主力尚在的時候,我們曾經有過一次難得的機會。但是最終卻還是因為敵軍的算計,而遭受到了眼中的失敗。」
「現在我們可用的還有戰鬥力的部隊不過三千人,基本作戰部隊已經耗光,其餘的目前分散在敖漢營子至白城子之間。而且現在天色已經徹底的放亮,敵軍正可以發揮其絕對的火力優勢。」
「最關鍵的從昨晚到今天早上的戰局來看,我們的對手是一個相當狡猾的傢伙。我們幾乎每一步行動,都在其算計之下。而我們卻是明知道他們的兵力不足,卻始終的無可奈何,甚至還損兵折將。」
「在這種情況之下,我們再繼續發起攻擊,只能是將最後這三千人也全部的填進去。對於現在的我們來說,如何保住第七師團最後的一點實力和生存下去,甚至還要高於保住第七師團之前的榮譽。」
「而且我們不能因為我們自己的個人原因或是某些方面原因,將第七師團真的拼了一個精光,導致第七師團的這個載滿了榮譽的番號,被大本營給取消。那麼你我二人就成了第七師團歷史上的千古罪人了。」
國崎登的回答,卻是讓富田直亮搖了搖頭道:「師團長,我們現在是撤恐怕已經晚了。就地防禦,只不過是拖延時間。既然拖延下去也是死,傾盡一搏也是死。那麼還不如選擇傾盡一搏,至少還可以顯示我們帝**人的軍威。」
此時就像一個輸光了大部分籌碼,卻還是不甘心失敗,還是想要傾盡全力一搏的賭徒一樣富田直亮,雙眼突然間變得猩紅,臉色略微帶著猙獰的道:「而且我們也可以賭一把。敵軍現在的炮彈,已經基本上消耗餘燼。」
「賭他們在我們集中所有兵力再次發起攻擊的時候,已經沒有能力像之前那樣,用炮彈構造成一片火海來殺傷我軍。除了賭他們的炮彈已經消耗光了之外,我們還可以賭他們原本就不雄厚的防禦兵力,在大半夜的消耗之下,已經無力支撐這麼長的防線。」
「按照他們今天早上那陣子密集的炮火覆蓋消耗的炮彈來計算,這種戰鬥以帝國之雄厚國力恐怕都打不起,更何況他們一個連正規軍事工業都沒有的土匪武裝?他們那麼充足的火力,也就只能維持一段時間而已。」
「的確他們依靠重火力給予了我們重創,但是以他們的補給能力和工業生產能力,絕對無法長時間的支撐如此密集的火力。更何況從林西到他們的大後方,即無鐵路,也無優質的公路聯繫。」
「想要將他們所需的炮彈,千里迢迢從大後方運來,以他們的補充能力恐怕很難完全滿足需要。剛剛的那一個小時猛烈炮擊,恐怕已經消耗了他們手頭絕大部分的炮彈。如果我們再一次發起全線進攻,那麼他們想要在重複一次之前的戰鬥,恐怕幾乎沒有那個可能。」
「而且師團長閣下,您是第七師團的師團長。對於第七師團真正的戰鬥力,遠比我這個剛剛調任的參謀長要清楚的多。昨天大半夜的夜戰,第七師團固然損失不輕。但他們不過一個新編團的兵力,傷亡能比我們小多少?」
「甚至有可能將其有生力量,實際上已經消耗乾淨。在兵力消耗餘燼,又要維持這麼長戰線的情況之下,他們各個防區的防守兵力數量,恐怕會相當有限。否則其在給與我們重創之後,為何不趁勝追擊,一舉擊潰我軍的抵抗?」
「現在可以說至少在他們的援軍抵達之前我們消耗的起,他們自己消耗不起。因為我們至少還有三千兵力,他們現在有一千人也就出頭了。短時間如果不得到增援的話,在炮彈已經消耗乾淨,無法再採取火海戰術的情況之下,我倒要看看他們用什麼頂住我軍的後續攻勢?現在我們如果撤退或是就地採取防禦,才正中他們的下懷。」
「而且師團長閣下,我們現在手中的兵力不止三千人。現在所說的三千餘人,只不過是兩個聯隊剩餘的兵力。如果將師團部所有非戰鬥人員和已經沒有火炮的炮兵,全部發上武器。包括衛生兵、化學兵、司機、馬伕、朝鮮人雜役,還有可以行動的輕傷員在內,至少有將近四千人。」
「再加上目前基本上完整的搜索聯隊四百餘人,大半個輜重聯隊三百餘人,以及還有三分之一兵力的工兵聯隊。如果這些兵力全部加在一起的話,我們現在至少還能湊出不到五千有戰鬥力的兵力。在兵力上,我們還是佔據絕對優勢的。」
「師團長閣下,儘管我不想承認。但是就目前為止,按照我們現在的傷亡數字和目前的進展來看,第七師團在阿魯科爾沁旗境內的戰事已經失敗了。我們能不能挽回第七師團殘存的這點臉面,恐怕就只能做最後一搏的準備了。」
「支那有句話叫做寧為玉碎,不為瓦全。既然當年旅順口二零三高地一戰,第七師團的前輩們已經給我們做出了榜樣。那麼我們就只能光榮的戰死沙場,才不會辱沒第七師團先輩們在歷次戰爭之中創下的赫赫功紀。」
說完自己的想法,富田直亮突然向著國崎登中將深鞠一躬道:「師團長閣下,如果您同意我最後一搏的建議。那麼我希望,這次最後的攻擊由我親自帶隊。如果能夠為天皇陛下戰死疆場,將會是我一世的光榮。更是洗刷在之前戰鬥中,敵軍帶給我恥辱的最後一次機會。」
聽到富田直亮最後的一個要求,國崎登微微的一愣,隨即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在日本陸軍內,雖說沒有明文規定,但是卻是素來有將官免死一說。也就是說將官,即便犯了再大的錯誤,最多也就是退出現役回家養老,是不會有更嚴重的處罰的。
前年二十三師團前任師團長小松原中將,在諾門罕戰役之中,將二十三師團打成了一個空架子,也不過是轉為預備役。自己是中將,即便打了再大的敗仗,最多也就是失去了更進一步的希望,提前轉到預備役去養老而已。
而他富田直亮就不同了,作為第七師團此次戰敗的主要責任人,勢必要被追究責任的。他只是一個大佐軍官,將官免死的優待輪不到他。不死,對國民也無法交待。所以此戰過後,無論第七師團的結果是什麼,切腹自殺謝罪,幾乎成了他唯一的選擇。
雖說切腹自殺,一向是武士在失敗時候最佳的選擇。但是這麼做,無異於變相承認自己的失敗。對於一個真正的武士來說,這個結果是很難被接受的,更是一個恥辱。相對於切腹來說,戰死沙場才是真正武士應該去做的。
猶豫了一下,國崎登中將最終還是點了點頭:「既然富田君已經做好戰死沙場,成為一名真正武士的選擇,那麼我會成全你的。但現在,我想請富田君給我一定的時間仔細考慮和分析一下眼下的戰局。」
「我現在雖是戰敗之將,但是還沒有準備去做第七師團的末任師團長。第七師團是明治大帝創建新式陸軍時,第二批組建的第一個師團。雖然沒有前六個師團資格老,但一向也是帝國王牌師團。」
「自日俄戰爭開始,就一直是帝國的拳頭師團。無論是在日俄戰爭期間,還是在出兵西伯利亞期間,還是前一段時間之內的張鼓峰和諾門罕之戰中,都是屢建戰功。傾盡全力最後一搏,固然能挽回第七師團的部分榮譽。但是第七師團的血脈和延續,不能在我手中斷絕。」
對於國崎登的答覆,富田直亮沒有再說什麼。向國崎登中將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之後,轉身離開了因為抗聯二十四小時之內,幾乎是不分晝夜轟炸。而由工兵聯隊突擊搶建的這個位於半地下掩體之內的師團部。
儘管國崎登沒有立即給予其明確的答覆,但富田直亮以及利用手中的權利做好了最後一搏的準備。他將師團部所有的非戰鬥人員,包括沒有了火炮的炮兵、馬伕、伙夫,師團火化小隊的人員,甚至就強征朝鮮人組成的雜役都集中起來分發了槍支。
後備槍支不夠用,就每人發給三枚手榴彈。同時將二十八聯隊撤到白城子一線的散兵游勇,也被他全部的起來,補充了彈藥,準備全部投入到與巴拉奇如德正面抗聯守備部隊的決死一戰之中。
對於此時已經被最後瘋狂衝昏了頭腦,無論國崎登同意與否,知道自己已經沒有任何退路,就看選擇什麼樣死法的這位富田直亮大佐,已經下定決心徹底玉碎在戰場上,也不回去接受切腹的恥辱。哪怕就是剩下他一個人,也寧願戰死也不願意獲得暫時苟且偷生的機會。
這邊富田直亮緊張的準備最後一搏,那邊的國崎登中將還在猶豫不定。始終無法取得與位於翁牛特左旗的軍司令部聯繫,短暫能夠架設電台的時間內,耳機裡面發出的一片雜音,使得國崎登更加顯得進退兩難。
看著天上又一波飛來,總數在二十餘架的抗聯轟炸機。以及巴拉奇如德那邊,因為轟炸不斷燃起沖天濃煙,國崎登知道自己必須要快速的下定決心。無論是拚死一搏還是立即撤退,自己都必須要下定決定。但是眼下的形勢,以及第七師團目前的困境,卻是讓他的這個決心很難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