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鳴在一個自己完全陌生的空間中,徘徊了許久。
他找不到陳亮,甚至,找不到這個空間的出口。
他記得很清楚,自己跟著陳亮闖進了這個單元頂層的東戶,然後,在門對面的牆上,看到了一幅畫,一幅奇怪的,以紅色作為基色的抽像畫,而等他把目光從畫上轉移開時,卻發現,不知怎麼,他就進入了另外一個空間。
他不知道那是哪裡,不知道怎麼離開,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進來的。直到,他突然覺得有一股強大的吸力,把他抓了起來,用力往外拖,他的人,也好像是被人從一個夾縫中拽出去一樣,然後,他就只感覺到自己頭腦中一陣眩暈。
眩暈過後,歐鳴睜開雙眼,才發現,自己又已經腳踏實地,而這一次,他周圍的環境依然陌生,但卻多了一個他不陌生的人。
「三爺?!」歐鳴真是說不出此刻自己的心情了。能在這裡看見三爺,他是怎麼也沒有想到的。只要看見了三爺,這幾天,他的勞累,他的擔驚受怕,也就都算有了回報。
「這是哪裡?您怎麼會在這裡?血靈呢?您有沒有抓到它?」歐鳴有太多太多的話想要問三爺,可問題太多,連他自己,都覺得有些語無倫次。
「既然離開了,為什麼還要回來?」三爺冷著面孔,質問道。
「啊?」歐鳴先是一怔。然後才反應過來。三爺說的。是他帶著一部分歐家的人去帝都的事情。
「我去帝都,原本就是為了找到歐陽藝,幫我算出三爺的下落,又怎麼可能不回來?難道三爺認為,我可以把三爺失蹤這麼大的事情都不放在心上,只顧著自己逃命麼?」
「你這孩子……唉!」三爺重重地歎了口氣:「也不知道,你跟著陳亮他們在一起,對你來說,是禍是福。」
三爺說道陳亮,歐鳴才猛然想起。他來這裡,本來還有一位同伴的,忙抬頭看向三爺,問道:「三爺見到陳亮了嗎?他是跟我一起來的。怎麼我就到了這裡呢?而且,我剛才一進房間,就找不到陳亮了,他……」
「他?」三爺若有所思地說道:「你有可能再也見不到他了。」
「啊?」歐鳴有些傻了。三爺這話是什麼意思?再也見不到陳亮了?意思是說,陳亮已經死了嗎?
「你也不用驚訝,他還沒有死。」三爺似乎是看出了歐鳴心中的疑問,緩緩說道:「雖然沒死,只不過,他恐怕永遠也回不到這個世界裡來了……」
……
葳葳冷眼看著,歐陽藝像是突然年輕了十歲一樣。健步如飛,向前疾走。
他們下了出租車,走了已經大約有大半個小時了,旁邊的道路上,行人越來越少,車輛越來越少,甚至兩旁的門頭店舖也越來越少,可歐陽藝,還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雖說他們現在是要躲避異能組的追蹤,可有沒有必要。躲到像這裡一樣的郊區來呢?而且,像這樣偏僻的地方,即使是豐縣本地人,也不一定能夠找得到,自稱第一次來豐縣的歐陽藝。是怎麼找到的?真的是像他說的那樣,是他托熟人在豐縣安排的嗎?
就算他說的全是真的。他又為什麼事先會讓人在豐縣這個地方幫他準備逃難的住處?難道他的卜算之術真的到了這種爐火純青的程度?連幾年後發生的事情也可以算得出來?
對於卜算之術,葳葳瞭解有限,但她卻聽說,卜者如同醫者,醫者不能自醫,卜者也不能自卜,歐陽藝,是怎麼做到自卜的呢?
葳葳心中懷疑,腳下卻沒有停頓,緊跟在歐陽藝的身後,向著前面繼續走了下去。
終於,歐陽藝停在了一排門頭房其中一個的門前。
葳葳抬頭看了看那間門頭,那竟然是一家西餅屋。破舊的門臉,已經有些發黑的宣傳畫,玻璃上,也黑乎乎髒兮兮的,讓人實在難以引發食慾。
這家店的生意,看上去不怎麼好,歐陽藝和葳葳站在那家店的門口,並沒有看見有一個人進出。
「你說的安全的地方,就是這裡?」葳葳皺了皺眉頭。
她有輕微的潔癖,像這樣髒兮兮的地方,她實在很難有在這裡住下去的勇氣。這裡竟然還是家食品店,葳葳的臉上,毫不掩飾地流露出嫌棄的表情。
「是啊,就是這裡,異能組的人,絕對想不到我們會住在一家西餅屋裡的,而且,這裡很偏僻,想要躲開異能組的眼線,還是比較容易的。」歐陽藝有些得意地說。
「太髒了,難道你就沒有好一點的去處嗎?」葳葳皺緊了眉頭。
「髒?」歐陽藝不以為然地看著葳葳,說道:「他們家的糕點,據我所知,可算是華夏一絕,你說他家髒?只怕一會兒,你會搶著吃他家的東西了。」
「那不可能。」葳葳撇了撇嘴,說道:「再好吃的東西,這麼髒,我也是不會入口的。」
「那我們打個賭?」歐陽藝的目光中,閃爍著狡猾的光芒。
「賭什麼?」
「如果你喜歡吃這裡的糕點,我只要你答應我,把你跟夏東門聯合研究的東西,分給我一些。」歐陽藝笑的有些賊兮兮的。
「你說什麼?」葳葳真的變色了,歐陽藝居然會知道她跟夏東門在研究長生藥的事情!他是怎麼知道的?也是卜算出來的?如果歐陽藝的卜算之術,已經精湛到任何事都可以算出來的話,那他,豈不是這個世上最可怕的人?
「我跟夏東門先生,是有一些合作。不過合作的東西。未必是你感興趣的。」葳葳的臉色變了又變,終於強壓住心底的懷疑,不鹹不淡地說道。
「不管是不是我感興趣的東西,你只說,這個賭,你打不打?」歐陽藝帶著誘惑地味道,說道:「這個賭,其實你是很沾光的,你想想,就算你覺得這家店的東西不錯。也可以控制自己不去吃他們的東西的。難道你對自己這麼點自制力都不信任嗎?不過是食物而已……」
歐陽藝說的話,正是葳葳心裡所想。她雖然是女子,愛吃甜食。糕點之類,是她心頭所好。但她畢竟不是不能控制自己行為的孩子。再好吃的東西,她不吃又能怎樣?
不過,歐陽藝太過積極的態度,反而讓她懷疑起來。
這個賭裡面,該不會有什麼陰謀?葳葳想,歐陽藝也太熱情了些。他想得到長生藥,這種迫切的心情葳葳可以理解,畢竟,只要是個正常的人,在得知這世上有長生藥這種東西。而自己竟然有機會得到的話,那任何人,都會熱情而瘋狂的。
「那麼,你準備拿什麼來做賭注?」葳葳緩緩問道。
葳葳問這個,自然有她自己的理由。她覺得,歐陽藝臉上的笑容實在是太狡猾了,狡猾的讓她猶豫不決起來。原本是她一定會贏的賭局,她居然決定,如果歐陽藝拿不出夠份量的賭注,她就絕對不會同意打這個賭。
「如果我輸了。我就幫你算出碧玉法杖的下落。」
既然歐陽藝都知道她和夏東門合夥研究長生方的事情了,那她的碧玉法杖落在了別人的手裡這件事,他知道也沒什麼好奇怪的了。所以,雖然歐陽藝這話出乎葳葳的意外,但並沒能引起葳葳的震驚。
「碧玉法杖的下落?不行!」葳葳搖了搖頭。歐陽藝是華夏首屈一指的卜算高手。算出碧玉法杖的下落對他而言,實在卜算是一件多麼困難的事情。就算是葳葳自己,給她一點時間,她也不難找到碧玉法杖的線索。這個賭注,她實在不能接受。
「那麼,你說。」歐陽藝像是下定了決心,說道:「你說你想要什麼。」
「我說?」葳葳心中一動。她還真有一件讓她煩惱不決的事,想要讓歐陽藝給推算一番的。只是她很清楚,如果她好好給歐陽藝說,歐陽藝一定會拒絕幫她卜算那件事。但現在,卻有一個絕好的機會,擺在她的面前了。
「這樣……」葳葳慢悠悠地說道:「如果我贏了,你幫我卜算一次。」
「算什麼?我可不是什麼都算的,要知道,很多事情,算了,是要折壽的,我還想在這世上多活幾年呢。」歐陽藝捋著鬍子說道。
「算什麼我還沒有想到,但你只要答應了我,如果你輸了,我讓你算什麼,你都必須要全力以赴,幫我卜算,這個條件,你答應麼?如果不答應,那就算了,畢竟,跟夏東門合作研究的那東西,我還有些捨不得呢。」
「好,一言為定。」歐陽藝伸出了右手掌,說道:「我們擊掌為誓。願賭服輸,誰若是反悔,必被五雷轟頂,淪入地獄,萬劫不復……」
葳葳又被歐陽藝發的這個誓言嚇住了。他這是怎麼了?很有些不對勁啊。她怎麼有一種被人算計了的感覺呢?歐陽藝,他真有必勝的把握嗎?可這件事,從客觀上說,完全沒有可能。既然雙方的賭注都是這麼重量級的,她又怎麼可能控制不住自己的口腹之慾呢?
……
陳亮被那塊紅布一樣的東西捲進了那幅畫中,等他再次感覺腳踏實地的時候,他發現,觸目所及,都是一片血一般的鮮紅。
「這是什麼地方?這幅畫的法寶空間麼?」陳亮問的,自然是在他的萬花輪空間裡的真真。
「應該是。」真真有些猶豫:「不過,這應該不是那幅畫真正的法寶空間,倒像是幻化出來的幻境。」
「幻境?」陳亮皺著眉頭,說道:「你是說,歐三爺,是想用幻境困住我,不讓我出去嗎?」
「很有可能。」真真說道:「我看那位三爺,一點也沒有想殺你的意思,他似乎,只是不想讓你破壞他的計劃而已。」
「那也就是說。他認為。如果我知道了他的計劃,就一定會想方設法阻止和破壞了?」陳亮的腦子,反應的很快。
「應該就是這樣了。」陳亮的腦海中,響起真真帶著濃濃的憂慮的聲音:「只可惜,我們直到現在,還對他的計劃,沒有任何一點瞭解。」
「想要知道他的計劃,我們總要從這個鬼地方想辦法出去才行。」陳亮看了看周圍的一片血海,歎了口氣,說道:「可這。到底是什麼地方,要怎麼走出去啊?我怎麼,竟然連方向都分不出來了呢?」
「不奇怪,這裡有特殊的磁場。會影響你對方向的判斷,我也受到了影響,為今之計,我們只能朝著一個方向,堅持不懈地走下去了,也許,能夠找到出口呢。」
「也只好這麼辦了。」陳亮思考了很久,才緩緩點了點頭,說道:「在我們離開之前,先在這裡做一個記號。免得我們繞來繞去,又繞回到這個地方來。」
說完,陳亮從空間中拿出一瓶紅酒,將酒瓶狠狠地砸在了他面前的地面上。
酒瓶,在接觸到地面的瞬間粉碎了。酒香四溢。這個空間中,到處都充斥了紅酒那種醇厚的味道。
「行了,有這碎片,還有這麼濃重的酒氣,我們如果再次回到這裡,一定可以認出來的。」陳亮仍下自己手中的酒瓶瓶頸。得意地說道。
「好了,現在,我們就向你的正前方走,一直走下去。」真真沉默了一會,才做出了決定。
……
歐鳴家的別墅外。那片小樹林中,一個人。正用銳利的眼神,一瞬不瞬地觀察著歐鳴家別墅附近的一切動向。
一輛車,從歐鳴家門前駛過,那個人身體向前探出來一些,終於露出了他大半個身體,讓人可以看見他的真容。
那個人,並不陌生,赫然就是,在太極山莊裡,陳亮和葳葳都見過的,那兩位老者之中,左邊的那一位。
按照歐陽藝的說法,這兩個老頭,都是當初,異能組創始人,天尊的護衛。這一個沒有殘疾,身體也比較修長瘦削的,就是左護衛彭剛。
彭剛的性格人如其名,為人很是剛硬火爆。這一次,為了追捕歐陽藝和葳葳兩個人,異能組派了彭剛親自來,可見,是有多麼重視這件事情了。
彭剛這麼一探身,除了讓他暴露了半個身體半張臉之外,還露出了一直站在他身後的那個人。那個人也是熟人,正是上一次跟著殷天一起來過豐縣的張佑。
張佑這一次再次回到豐縣,可完全是被逼的。如果不是彭剛親自押著他上了飛機,他想,他這一輩子,都不會再踏上豐縣的土地。可現在,既然他技不如人,有很有些捨不得異能組這份偉大而有前途的職業,他也只好再次乖乖地開著直升機,跟彭剛一起,來抓捕歐陽藝和葳葳。
也不知是不是彭剛他們看出了在太極山莊時,張佑有暗地幫助陳亮和葳葳的嫌疑,總之,這一次來到豐縣之後,彭剛就要求張佑跟在他的身邊,幾乎做到了寸步不離的地步。
這種「親密」,也讓張佑叫苦不迭。他甚至有些後悔在太極山莊的時候,自己沒有判斷對形式,幫助葳葳和陳亮了。早知道即使放了葳葳和陳亮來到豐縣,他也還是避免不了再次踏上豐縣土地的命運的話,當初,他還不如全力幫助彭剛,把歐陽藝和葳葳都留在太極山莊呢。
「彭老,你說,我們是不是白等了?看樣子,夫人和歐陽老先生他們,是不會回來了。」張佑小心翼翼地對彭剛說道。
一下了飛機,知道了彭剛的第一步計劃,張佑就覺得有點不靠譜。他雖然沒跟歐陽藝有過什麼交情,但他身為異能組的一員,自然知道歐陽藝的本事。他覺得,如果歐陽藝真像很多人說的那樣,是個神算的話,他們從太極山莊趕到豐縣來,也應該早在他的意料之中。又怎麼會自投羅網,還回到已經處於他們監視之下的歐鳴家的別墅裡來呢!
「怎麼會白等?」彭剛不以為然地瞪了張佑一眼:「我數到十,要是到那時候,他們還沒有回來,我們就直接衝進去,這樣,就不算是我們白等了。」
「噗!」張佑差點噴了出來。他們衝進去?不是說,是埋伏好了讓人自投羅網的嗎?怎麼才一會兒工夫就全變了?張佑只覺得一陣悲哀無奈的情緒,從他的腳掌心向上,直湧上了心頭。
他原本就對這次還能順利平安地離開豐縣會帝都就沒抱著多麼大的期望,現在可好,又攤上一個這麼奇葩毫無謀略的指揮官,就不知他要是真死在了豐縣,會不會有人頒發給他一個什麼和平獎章之類的。
「一、二、三、」彭剛果然一本正經,一個數一個數的數了起來。
張佑看著數得認真的彭剛,歎了一口氣,拍了拍左邊袖口上的灰塵,做好了隨時衝進歐鳴家裡去的準備。
張佑知道,他就是一個衝鋒陷陣的冤大頭,彭剛所謂的衝進歐鳴的家裡,說的一定不是他自己,而是他這個倒霉蛋。
如果這一次,可以安然無恙的離開豐縣……張佑在心裡默默祈禱著:他一定會回去山裡,看一看他的師父舒七,做一個聽話的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