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無法逃避的選擇
歐辰背對著歐冶,臉上一片平靜。然而,他的眼睛卻是緊閉著的,眼角,不知為什麼,隱約能看到有些濡濕。
他沒有立刻回答歐冶的話,反而在沉默了一會之後,緩緩地說道:「我原本以為,這樣就可以改變歐家的命運。沒想到,一切的努力,都是白費。人,永遠不能跟天鬥。注定了的命運,怎麼逃,都逃不開。」
歐冶傻傻地聽著歐辰的這番話,完全聽不懂他說的這是什麼意思。
「從你的朋友們踏上豐縣的土地,我就知道,我們還是逃不開既定的命運。所以,我想要在完成命定的使命之前,聽一下你的選擇。」歐辰深吸了一口氣,慢慢地轉過身來。
「我的選擇?」歐冶徹底糊塗了,腦子裡像是一鍋米粥,完全找不到一點反響。甚至,他都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思考,如果能思考,他應該思考些什麼。
「你有兩個選擇。」歐辰完全無視歐冶的迷惘,只是用平靜的口氣,說著平靜的話,就像是相互陌生的兩個人,在完成一件最普通的交易。
「第一,你可以成為『死亡之吻』的守護人,如果你願意接受這個命運,你這一生,必須把保護『死亡之吻』作為唯一的目標。可以得到的好處就是,你可以變的像你的那些朋友一樣,得到超出你想像的神奇能力,甚至,比你的那些朋友們都要強。而且,你也有機會得到真正長生的可能。從此,不死不滅。」歐辰依然是用平靜的語氣,說出了這些讓歐冶心跳加速的話。
可以成為陳亮和高璐璐那樣的人嗎?這個條件對歐冶來說,還是相當有誘惑力的。為了高璐璐,他也想接受這個條件。本來,高璐璐完全化妖之後,他就已經絕望了,他知道自己跟高璐璐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遠的,他無論如何也追趕不上了。但現在,他才知道,原來自己還是有機會的。
比陳亮他們都強?對異能者之間實力的強弱,其實歐冶現在還沒有一個準確的概念。他就是覺得,不用比別人都強,只要能跟陳亮差不多,他就滿足了。他只知道,高璐璐看向陳亮和真真的眼神中,總是充滿了羨慕和崇拜,如果自己也能變得跟陳亮一樣,那種羨慕崇拜的眼神,應該也投向他了吧?想到這裡,歐冶差一點就要開口做下這個決定。
「先別急,我話還沒說完,等我說完了,你再決定。」歐辰看到歐冶口唇微動,在他話還沒出口的時候,阻止了他,慢慢地接著說道:「第二個選擇是,放棄你守護人的身份,回歸正常人的生活。需要付出的代價是,不會活過四十歲。」
歐辰的話一說完,歐冶就愣住了。原本清楚的知道自己的想法,想做的決定,突然被自己否決掉了,他整個人一下子又迷茫起來。
歐冶不是傻子。他很清楚,這兩個選擇,從表面上看,根本不對等。誰都不會放棄永生和實力,去選擇活不過四十歲的,歐家的人既然能被選定當守護者,智商肯定不會那麼低。
那麼,歐辰為什麼還要問出這個選擇呢?這根本就不應該是選擇,天平的兩端,比例明顯失調,這應該叫做陷阱,而不應該被稱為選擇。
兩個選項的背後,一定還有什麼他不知道的東西。歐冶想著,把詢問的目光投向了歐辰。
「大伯,如果只是這兩個選擇的話,你覺得,我還需要選嗎?」歐冶的目光,一定盯在歐辰的臉上,眼睛一瞬不瞬。
「問這句話的人,你是第二個。」歐辰看向歐冶的目光中,多了些複雜的神情。好像是遺憾,又像是欣喜。
「第一個是誰?」歐冶心有所悟,緊盯這歐辰,期待著他即將說出來的答案。
「沒錯。」歐辰沖歐冶點了點頭,竟像是看穿了他心裡的期待,緩緩說道:「你猜對了,第一個問這句話的人,就是你的父親。」
歐辰的這句話一說出來,歐冶忍不住倒退了一步。雖然,這原本也是他心中認定的答案,但現在聽歐辰親口說出來,他還是被打擊的不輕。
他的父親,是在三十九歲的時候去世的,那時候,他還是個孩子。在他的記憶中,已經不記得父親太多的言行了,可有一件事,他永遠也不會忘記。
就在他父親去世的那一天,他的父親原本好好的,看上去和平時沒什麼不一樣,卻在剛抱起他的時候,突然變了臉色,抱著他的身體,也突然僵硬了起來,他只來得及留下一句話,他對還在他懷裡,被他的表情嚇的大哭的歐冶說了四個字——我不後悔。
這麼多年,他一直想不通,父親的那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他不後悔什麼?現在,他終於知道了答案,原來他的父親,就是選擇了第二個選項的人。而他臨終前的那句『不後悔』指的就是那一次的選擇。
父親選擇了放棄守護者的身份,難怪在家族中,自己一家人的地位會那麼低。可是其他的人,就像是現在站在他面前的歐辰,他難道選擇了繼續守護者的職責這一條路嗎?那麼,他其實是身具異能的了?為什麼他從來不知道,自己的家族裡,竟還有人精通異能。
「我爸爸,為什麼會選擇了第二條路?」歐冶問道:「這兩個選擇中,還隱藏了什麼?」
歐辰輕輕搖了搖頭,說道:「我的責任就是給出這個選題,至於這兩個選項下各自隱藏了什麼,我不知道,就算是知道,也不能說,這是規矩。你只能從我給出的選擇中選擇一個。卻無權問我為什麼。」
必須選擇?歐冶還沒聽說過世上有這麼荒謬的事情。他為什麼必須選擇?他不選擇,又會怎麼樣?這是一個相當無聊的遊戲。歐冶想著,他的父親,也可能是厭倦了這種無聊的遊戲,才選擇了第二個選項的。
可是,真的只是這麼簡單嗎?歐冶覺得,自己不能那麼輕率的做出任何決定。也許,這是一個可以讓他萬劫不復的陷阱,即使,問出這個問題的人,是他的至親。
「大伯,我的回答,有沒有時間限定?」歐冶向前走了一步。
「你比你的父親要謹慎的多。」歐辰突然展顏一笑,笑容中隱含著欣慰,只是這笑容,就如同陽光下的雪花,只存在了一瞬間,就完全消融,看不見一點痕跡:「在你三十歲生日之前,可以說是沒有期限,但是,如果過了這個期限,你就已經無法選擇了。」
「三十歲生日?」歐冶楞了。
就算別人無法從他的外表知道他到底有多大,他自己也不會忘記自己的生日。還有十天,就是他三十歲的生日了。也就是說,他只剩下十天的考慮時間,過了這個期限,就無法選擇了是什麼意思?是指過了期限就會死掉嗎?自從跟著陳亮見到了那麼多完全顛覆他世界觀的事情,他對這種事,越來越能輕易接受了。
「我記得,你還有十天的時間吧?」歐辰點了點頭,說道:「時間不長,但也絕不算短了。這段時間,你可以把你的朋友接到家裡來住,也可以徵求一下你朋友的意見。總之,你可以用你能想到的任何一種方法,讓你趕在期限之前,下定決心。」
「大伯,難道連我們為什麼一定要做這個選擇,也不能告訴我嗎?」歐冶還不死心,試圖要在歐辰的話語中,找出一些對自己有利的線索。
「如果你一定要問,我也只能回答你說,這一切,都是上天注定的命運。從我們歐家的人落地的那一刻起,這個選擇,就一直跟著他,無法拋棄,也無法躲避。」歐辰的目光突然深邃起來,看著歐冶,裡面似乎有一些,他無論如何也看不明白的東西……
……
陳亮也是經過了一段時間的考慮,才決定接受歐冶的邀請,搬到他家裡去住的。雖然他心裡很清楚,一旦搬進歐家,不但是歐冶的麻煩,跟是他們自己的麻煩。
只是,連陳亮都沒有想到,麻煩這麼快就來了。而且,這麻煩,還是來自於歐冶。
陳亮剛走進歐冶給他安排好的房間,還沒來得及看一下房間裡的環境,就被歐冶拉著手腕走到窗前的桌前,又被他兩手按著肩膀,強迫他坐在了座位上,還沒等他開口說話,歐冶就跳到了桌子上,坐了下來,一雙眼睛直直地看著陳亮發呆。
原本陳亮是想問歐冶他這麼做的原因的,可現在看到了歐冶這麼異常的神情,張口便說道:「你沒事吧?」
歐冶現在的樣子,可真不像是「沒事」的人。他這樣子,就像是精神分裂症的前期症狀,就連臉色,也是那種不正常的青白色。
這裡可是歐冶的家。歐冶這是怎麼了?總不至於這孩子一回到家就中邪了吧?
陳亮等了一會兒,見歐冶完全沒有一點要回答他的意思,正準備開口,突然聽見歐冶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陳亮,這一輩子,你做過選擇嗎?」歐冶突然問道。
「選擇?」陳亮皺緊了眉頭。
歐冶這小子怎麼了?怎麼會突然問他這麼弱智的問題?只要是人,哪有不做選擇的?就連你吃個飯,是吃包子還是吃饅頭,也是選擇啊。人生,原本就是由一個接一個的選擇組成的。陳亮忘記了,這句話是誰對他說的。
「我不是說普通的選擇,我說的是那種,事關生死,卻又不得不做的選擇。」歐冶把目光專看,不再盯著陳亮的臉,反而盯著桌面,緩緩地說。
「我說歐少。」陳亮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拍了拍歐冶的肩膀:「你沒事吧?挺聰明的一個人,怎麼一回家就傻了呢?你告訴我,有沒有什麼選擇是你可以逃避的?」
「嗯?」歐冶抬頭,不解地看著陳亮,他這話什麼意思?難道大多數的選擇,不都是可以逃避的嗎?
「我跟你說啊。」陳亮看著歐冶迷惑的眼神,重重地歎了一口氣:「比如你今天的午飯,可以選擇吃米飯,也可以選擇吃饅頭,但什麼是不選擇呢?也許你以為,什麼都不吃,或者你吃餅,就是逃避了選擇,其實你忘了,在你選擇不吃飯或者吃餅的時候,你已經選擇了。」
「等等,你等等。」歐冶一邊揉著自己的眉心,一邊說道:「你這繞口令一樣的東西都是什麼啊?讓我想想,你先別說話,讓我好好想想。」
陳亮的話,讓歐冶原本就沉悶的心情更加沉重了。他知道,陳亮說的沒錯,原本就沒有可以逃避的選擇,無論面對的是什麼,無論選址之後是什麼樣的結果,他都必須要選擇,而且,忠於自己的選擇,一往無前,走下去。
陳亮看著一臉苦惱,沉思不語的歐冶,意識到他可能是遇到了什麼難解的問題,剛想開口相問,歐冶卻突然抬起頭來:「你說,這世界上有沒有天生注定的事?」
「天生注定的事?」陳亮越來越覺得奇怪。這歐冶,怎麼回了一趟家,回來之後滿嘴裡都是聽不明白的話題?
「有人跟我說,我一生下來,這一輩子的命運就已經注定了,無論我怎麼反抗,都無法擺脫命定的軌跡。」歐冶苦笑:「你說,如果是這樣的話,人為什麼要有理想?為什麼要有希望,就行屍走肉一般的活著,不就成了?」
「有一句話,你一定沒有聽說過。」陳亮又拍了拍歐冶的肩膀:「盡人事,聽天命。如果像你說的那樣,你不能一切歸咎於天命,你真的努力了,又怎麼知道,你的希望和憧憬就不是天命呢?」
「我告訴你,今天才知道,原來我們歐家,就是『死亡之吻』的守護者。」歐冶的面容慢慢平靜了下來,看著陳亮,緩緩地說。
「守護者?」陳亮一驚,看向歐冶的眼神中滿是驚疑。
這還是他第一次聽到這麼一個詞。守護者是什麼意思?是守護的『死亡之吻』的配方不被別人得到,還是說守護『死亡之吻』配方的主人啊?這『死亡之吻』到底是個什麼?居然還帶著保鏢的?
「你別看我。」歐冶苦笑:「我也不知道這個『守護者』是個什麼東西,我今天,也是第一次聽說這麼一個詞。」
「歐少,這件事,你詳細地跟我說清楚,你們家怎麼又會跟『死亡之吻』有關係了?」陳亮覺得,這世上還真有天意。自從他做了那個奇怪的夢,莫名其妙成了神使之後,他身邊遇見的人和事,都跟異能有關。這難道不是天意嗎?
「我也想詳細,可就連我自己,都知道的不詳細。你幫我想一想,拿個主意,我應該怎麼選擇?看我大伯的意思,在我沒做選擇之前,關於『死亡之吻』守護者的事情,他是一個字都不會告訴我的,想知道,就幫我做出正確的選擇。」歐冶一把抓住了陳亮的手,說道:「你知道嗎?我有個預感,我覺得,這個狗屁『守護者』就是一個陷阱,一個無論怎麼選擇都是悲劇的陷阱。」
「到底怎麼回事?」陳亮說道:「你慢慢說給我聽。」
歐冶穩了穩神,深吸了一口氣,把今天在聽雨軒發生的事情,慢慢而又詳細的跟陳亮說了一遍……
……
黃家仁看著面前的柏淩,整個人幾乎要暈了過去。
他也不知道這是為什麼,上面怎麼總是跟他過不去?他對九黎,可以說是鞠躬盡瘁了,凡是九黎的命令,他沒有一件拖延懈怠,怎麼就是這樣,上面對他還有不滿嗎?
這個柏淩,好像天生就跟他犯克,他自認並沒有得罪過他,可他,卻總是看他不順眼,總要找機會整治整治他。上一次,他好不容易才把這個瘟神送走,這才幾天?他還沒過幾天清淨日子呢,這位瘟神又回來了。
一個夏東門已經讓他心驚肉跳日夜難眠了,再加一個柏淩,還讓不讓他活了?上面不是說,派個人來幫助自己,控制樹龍汁液的毒性嗎?難道他們說的這個人就是柏淩?早知道是他的話,他寧可不讓柏淩來,自己承受身中樹龍汁液的恐懼好了。畢竟,樹龍汁液就算真和夏東門說的那麼邪門,要發作,也還在半年之後,可柏淩這個怪物,卻是隨時隨地都可能發作的。
「黃董事長。」柏淩帶著久別重逢的那種親切的笑,衝著黃家仁就走了過去,嘴裡還說著:「我們可是好久不見了,別說,還真挺想念的。」
看著柏淩伸出來的雙手,黃家仁的腦海中有那麼一瞬間的空白,之後,才反應過來,把自己的手也猶豫地伸了出去。
就在他的手指尖馬上就要碰到柏淩的手時,柏淩卻突然收回了自己的手,甚至連目光也都轉向了一直坐在一邊不說話的夏東門身上,依然還是帶著那種無害的微笑,對夏東門說道:「夏先生,我們也同樣好久不見了。」
「不錯。」夏東門終於說出了這兩個字,看著柏淩的眼神中,看不出什麼情緒的波動,這兩個字究竟是在誇什麼,也無從猜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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