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一章什麼是慈悲
如果說,在歐冶來帝都的時候,還沒有想過他會以一種什麼樣的姿態回到家鄉,那現在,他就什麼都明白了。
只不過,他從來也沒有想過,他來時雖然落魄,但走的時候,竟然這麼浩浩蕩蕩。
高璐璐原來不是要一個人跟著他回家。直到在機場看見了陳亮、王芷蕙的身影,歐冶才終於明白了,這又是一個局。
在馬上就要過安檢口的時候,歐冶突然放慢了腳步,故意落在後面,跟原本走在最後面的王芷蕙並肩。
「這,都是你的意思嗎?」歐冶壓低了聲音問。
歐冶不傻,到了現在,他已經感覺到了,這一切,都跟這個看上去嬌艷如花的蛇蠍美人脫離不了關係。
「你說什麼?」王芷蕙笑吟吟地看著歐冶:「我沒有聽懂你的意思。」
「哦?沒聽懂?」歐冶露出一個譏諷的笑容:「從一開始,你讓我用璐璐去要挾高五爺的時候,已經把後面的事情全都想到了吧?就算是這一次讓璐璐跟我開口,要求去我的老家,都是你早就計劃好了的吧?王芷蕙,你到底是什麼人?到底有什麼用心?」
歐冶並沒有懷疑陳亮。也許,這就如同陳亮不會懷疑他一樣,成為了兩個人之間的一種默契,當然,歐冶也不會懷疑高璐璐,以高璐璐的純真,她還沒有那麼深沉的心思。白蕊走了,聽說是回去了島城,那麼,留下的人當中,就只剩下了王芷蕙。
「你說的這些,我真的不懂。」王芷蕙眨了眨眼睛,沖歐冶笑了笑:「是璐璐說,一個人太無聊,而且,高老爺子也跟我說,他不放心璐璐一個人跟著你這麼個臭小子,是他拜託我跟著來的。不信啊,你去問問高五爺。」
「我不管你是什麼人,想做什麼,我只想告訴你,不要傷害璐璐,也不要想利用我。」歐冶自己都覺得,自己這話說的很無力,他根本就沒有任何可以拿來威脅王芷蕙的東西。他的話,其實只能是虛言恫嚇。
「還是快點走吧。別說這些沒用的話了。」王芷蕙臉色一變,從剛才的如沐春風變成了冷若冰霜,說道:「他們都已經過了安檢了。」
看著說完這句話就疾步走進安檢口的王芷蕙,歐冶楞了一會兒,微微歎了口氣,也只得緊跟其後,走了進去。
……
高五坐在黑漆漆的屋子裡,四面的窗簾都關的嚴嚴實實的,房間裡,也沒有開燈。
在他身邊的桌子上,有這間屋裡唯一的光亮,那是來自於高五養的那只鷯哥的眼睛。
「老夥計,如果你是我,會怎麼辦?會讓自己的孫女喜歡不該喜歡的人麼?」高五剛才一直是閉著眼睛的,而在說這話的時候,他的眼睛,猛地張來。於是黑暗中,除了鷯哥的眼睛之外,又多了兩點亮光。
「陳亮不是普通人,也不只是我們瞭解的那麼多。」鷯哥張口說話並不稀奇,稀奇的是,此刻從它的嘴裡發出來的,卻是一個有些蒼老的男人的聲音。
「我知道,從看見了那個神器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這個人應該是被選中的神使,否則,騰蛇真真也不會一直跟著他。」高五淡淡地說著,一雙眼睛,又在黑暗中閉上了。
「恐怕也不只是神使那麼簡單。」鷯哥的口中突然發出一陣冷笑:「也不知道到底是那三個人欺騙了陳亮這個小子,還是陳亮這個小子欺騙了那三個人。我就覺得奇怪,那三個人又沒有瞎,怎麼會選上一個可能是定時炸彈的人做神使?」
「就因為想不通的事太多,我才會選擇一直跟著陳亮,想把這件事的真相弄清楚,可似乎,現在這潭水是越來越深了,聽說,連無心人都攪合了進來。」高五依然閉著眼睛,夢囈一樣的說。
「無心人?」鷯哥的聲音似乎微微顫抖了一下:「真的是無心人嗎?如果是他,那這件事,恐怕就更好玩了。」
「好玩?」高五冷哼了一聲:「是啊,好玩,我們三百年的佈局,要是被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小子破壞了,才真叫好玩。」
「就憑陳亮,應該還沒有破壞我們計劃的本事。可是璐璐居然會愛上了那三個老傢伙的使者。你現在,也感到棘手了吧?」黑暗中,彷彿能看見鷯哥的眼睛中,有光芒閃爍。
「他還沒有讓我感到棘手的資格。」高五頓了頓,說道:「要說棘手,我還真有一件棘手的事,老夥計,你說我們關起來的那個人,該怎麼處理呢?」
「你是說,猛兒帶回來的那個?」鷯哥的聲音中突然充滿了殺機:「我不明白,你留著他那條命,究竟還有什麼用?」
「你是說,殺了他?」高五的聲音變得生硬起來。
「沒錯,殺了他,然後把屍首處理掉,讓他人間蒸發,我們的秘密,才不會被洩露出去。」鷯哥的聲音也變的機械起來,一個字一個字的說著,發出復讀機一樣的聲音。
……
殷天在辦公室裡呆呆地坐著,手裡有一隻點著了的煙。煙慢慢地的燃燒著,直到他的手被看不見的火焰灼燒了一下,他才手一抖,把煙頭扔到了地上。又下意識的站了起來,用穿著皮鞋的腳,狠狠地碾了那煙頭幾下,好像是要把煙頭碾進瓷磚鋪好的地面裡。
他剛得到的消息,陳亮等幾個人離開了帝都。
在剛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他還以為,他聽錯了。
陳亮怎麼會突然離開了帝都?就在國際大賽還有一個月就要決賽的時候,他怎麼可能離開呢?而消息竟然說,不但是他,就連白蕊和王芷蕙,也都分別離開了帝都。
白蕊是回島城去了,而陳亮和王芷蕙,還有高家的那個小丫頭,居然還帶著歐冶,一行人浩浩蕩蕩,據說是去了歐冶的老家。
這個時候,陳亮居然還有心情組隊去遊山玩水?殷天總覺得這裡面有問題,卻一直想不出問題的所在。
這個消息也還罷了,真正讓他煩惱的,卻是他隨後不久,就又接到的第二條消息。消息說,柏淩竟然也跟著他們去了歐冶的老家,就乘坐的陳亮他們那行人之後的航班。
柏淩這個人,殷天還是有相當的瞭解的。他不但是九黎最近才淬煉成功的半個九黎戰士,也是九黎內定的,調酒師。
其實殷天一直想不通,九黎為什麼要培養調酒師。他可沒見過葳葳喝酒,在他的印象中,葳葳滴酒不沾。
那麼,除了葳葳,難道九黎還有嗜酒的高層人物?或者,他們還有別的目的?殷天的思緒,很容易的就想到了『死亡之吻』的配方。以他的能力,當然也早就查了出來,在當初,那場全國的調酒師大賽中,柏淩,就曾經在九黎的指揮下,參與並試圖奪得『死亡之吻』的配方。當然,最後的結果是,九黎輸了,陳亮拿到了那個方子。
殷天對『死亡之吻』其實也並不陌生。要知道,『死亡之吻』導致調酒師離奇死亡這個案子,當初也是交給異能組來負責的。異能組的資料裡,明明白白記錄著近十個調酒師死亡的一切相信資料。這些資料,都好好的保存在他的機密檔案中。
九黎要那個方子幹什麼,這件事,殷天卻一直沒有認真思考過,也許是在從前,他的眼,被自己對葳葳的愛遮擋,什麼都看不清罷了。
其實一開始的時候,殷天也曾經試圖解開『死亡之吻』的秘密,因為,那個秘密不解開,他手裡的案子也不可能告破。但是有一個困難一直橫亙在他的面前,那就是,整個異能組,並沒有一個懂得調酒的人。
在全國調酒師大賽舉辦的時候,殷天意外的得到消息,『死亡之吻』將會被當成獎品出現在冠軍獎台上,那時候,他也曾有了一個計劃,一個利用調酒師解開這個秘密的計劃。但最後,當他知道『死亡之吻』的最後得主居然是陳亮的時候,那個計劃,就被他自己廢棄了。
對殷天而言,陳亮本身就是個最大的秘密。他不會讓任何事物,影響了他看向陳亮的目光。當然,在最後,他得知陳亮可能擁有長生方的時候,對陳亮的關切,更是幾乎超過了一切。
但現在,他覺得,他似乎很有必要把一直放在陳亮身上的注意力轉移一下,轉移到他一直很信任的九黎的身上。
葳葳的目的真的是那麼單純嗎?她真像是一開始對他說的那樣,只想解救她那些無辜的族人嗎?就因為葳葳對他說了這個原因,才會讓他一直以為,葳葳的所有行為,都有可以理解原諒的理由。可葳葳說的那些話,都是真的嗎?
柏淩跟蹤陳亮他們有什麼目的呢?殷天緩緩地把目光轉向了窗台,慢慢走過去,看向了窗外的天空。
……
夏東門來到島城,進入了海天製藥的實驗室之後,才知道自己之前的那些實驗簡直就是小孩子們的遊戲。
他從來就不是什麼好人,可以說,他根本也沒有把自己當成是一個人。然而,當他親眼看到海天製藥是怎麼用活人來做實驗的時候,他真的震驚了。不,說震驚並不確切,確切的說法是,他感到了恐懼。
夏東門已經不記得,自己上一次感到恐懼的時候是多少年之前了。哪怕是上次他面對殷天的那個小蟲子的時候,他都沒有閒著這種恐懼到全身的寒毛倒立的程盾。
這是實驗室麼?不,在夏東門的眼裡,這就是人間地獄。
之前,夏東門對所謂的人體實驗也多少有一些瞭解的。在那個戰爭時代,那些侵入華夏的敵人們,也曾經在華夏犯過類似的罪行。不過那個時候,他人在南方,所知道的一切都是耳聞,並沒有親見。而現在,他卻希望,自己永遠也沒有親眼看見過這樣的事情。
就在剛才,在他親眼看見一個面容死板,眼神呆滯,行動卻極快捷的醫師把一灘看上去還在沸騰的黑色的,好像還活著會自己動的不知道什麼東西的東西灌進了一個不到十歲的孩子的嘴裡的時候,夏東門覺得自己再也忍耐不住了。
他必須要做點什麼,如果他還在這裡不做點什麼的話,他怕他會直接瘋掉。
「黃家仁,你給我說清楚,明明說的是用長生方的半成品來試藥,你們為什麼給那些志願者灌毒藥?」夏東門一腳踢開董事長辦公室的房門,從外面,像一陣風一樣的衝了進來,直接撲到黃家仁的辦公桌前,一隻手緊緊地掐住了黃家仁的脖子。
「咯咯」黃家仁的喉嚨裡發出一陣陣的怪聲,又像風箱似的「呼哧呼哧」喘了半天的粗氣,兩隻手拚命亂抓了一陣子之後,夏東門才發現,他差點把這個傢伙活活掐死。
「回答我的問題。」夏東門手一甩,把黃家仁像一袋垃圾一樣的扔了出去,皺緊的眉頭間,滿是濃濃的厭惡。
「夏先生,咳咳。」黃家仁從地上爬了起來,向後退了幾步,把身體的後背靠在了窗台上,一雙小眼睛轉了幾轉,乾咳了幾聲,清了清嗓子,說道:「你是問我,為什麼我會這麼做人體實驗嗎?」
「沒錯,你***快說,別婆婆媽媽的拖延時間,你只要有一個字說的我不滿意,我就要讓你親自去做志願者,也嘗嘗那種滋味。」夏東門厭惡地轉開眼睛,不願意去看黃家仁那張滿是皺紋的老臉。
「我想先問問夏先生,你說長生方為什麼能讓人長生呢?」黃家仁一隻手撫著剛才被夏東門掐出指印的脖子,一邊問道。
「為什麼能讓人長生?」夏東門先是愣了一下,然後又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跳了起來,忍不住指著黃家仁破口大罵:「你他媽是不是在耍我?我要是知道長生方讓人長生的原因,我早成神仙了。」
「別激動,千萬別激動,夏先生,我們可都是文明人。」黃家仁的身體微微發抖,但臉上的神情,卻還算平靜:「要不然,你先聽聽我的理解。」
黃家仁又向旁邊小心的挪動了幾步,用窗台邊上的花架稍微掩飾了一下自己的身體,才緩緩地說道:「我的理解是,人之所以能長生,那是因為有某種力量,或者說某種藥物吧,可以把人體原本應該經歷的受損傷、被氧化老化掉的包括臟器在內的所有器官修復到最佳狀態。你覺得,我這個說法,能不能成立?」
夏東門仔細想了想黃家仁的話,有些不情願地微微點了點頭。
其實黃家仁說的這話沒什麼錯。一個人之所以會死亡,那是因為人的臟器,包括大腦,都會老化,都會因各種原因受損,而慢慢使整個身體死去。就像是現代醫學研究的那樣,如果人造器官可以完全被利用的話,人類的壽命,至少可以延長到150歲左右。
這就說明,如果人可以像維護機器或者汽車一樣,持續不斷這種修復的話,人在理論上,就可以永生。
「既然夏先生也覺得我這個論斷成立的話,就應該明白我為什麼要先用各種方式損傷那些志願者的各種器官了。」黃家仁露出一個狡猾的微笑。
「放屁,我怎麼會明白……」夏東門話剛說到這裡,突然一愣,臉上的神情也變的尷尬起來。
他明白了,在他剛才那句罵人的話剛出口的時候,他一下子就明白了。
原來,黃家仁這麼做的目的,就是為了試一試所謂的長生方,是不是可以修復人體的任何一種損傷。他必須做的全面,因為,哪怕是只有一種損傷修復不了,那也不能確定真正的長生方的藥效。
「可是……你***就不能用那些重症病人做實驗嗎?」夏東門覺得,自從來到了島城,來到了這個叫海天製藥的公司之後,他的脾氣就越發暴躁起來,他似乎已經變得不像是從前媽個文質彬彬的永遠帶著微笑的夏東門了。
他現在,就像是一個易燃易博的炸藥桶,任何一點小小的火花,都能讓他「砰」的一聲爆炸開來。
「重症病人不行。」黃家仁的聲音冰冷無情:「重症病人的身體,都已經被病毒或者細菌掏空了,他們根本沒有那個體質可以堅持下來我們一系列的實驗。」黃家仁突然冷笑起來:「夏先生是不是覺得我很殘忍,而你才是仁慈的?你有沒有想過,重症病人也是人,你加快了他們死亡的速度,卻得不到你想要的數據,那些因為實驗而死亡的志願者,將會比我的這種方法,多出至少一倍。一倍的生命,來換取你所謂的慈悲嗎?」
「你是不是不想活了?」夏東門冷冷地看著黃家仁,一步一步,向著他走了過去。
他說的有道理,不,他說的根本就是對的。夏東門的腦海中,有一個聲音,在吶喊著。
「你不會殺我的。」黃家仁居然笑了,一張臉皺成了一朵菊花:「我敢打賭,你一定不會殺了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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