島城的五月,天氣慢慢熱起來,雖然一早一晚,很是涼爽,但對於老六這樣人高馬大身體魁梧的人來說,這天氣,這溫度,很有些讓人焦躁。
為了今天在台東路上立立威,老六在出場形象上還是很費了一番心思的。
一件白色文化衫,前面胸口是一個大大的李小龍圖案,後心那裡,有一個大大的「勇」字。下身穿一件肥肥大大,深藍色的五分短褲,腳上穿著一雙人字拖。就這一身,把他本來就矮胖的身材襯得更像頭大野豬似的。
步行街上只能步行。要步行,當然要有最合適的裝備。老六是一個很實際的人。非常實際。
人字拖發出踢踢踏踏的聲音,老六晃著膀子,慢慢地向陳亮走來。
「六爺我看中的鋪面,你一個調酒的也敢跟爺搶,不想在這條街上混下去了吧?」老六伸出一根短胖的手指指著陳亮說。
他心裡雖然有點緊張,更多的卻是興奮。圍觀的人實在是太多了,這麼多的人,讓老六的表現欲大大地增強。
「呦,六爺。今兒是吹什麼風?怎麼把您老吹到我這兒來了?」老六一直伸著的手指頭就快指到他的鼻子尖上了,陳亮才不慌不忙地站了起來。沖老六一抱拳,自我感覺很有江湖大俠的風範。
一直躲在門裡趴著門縫向外看的真真「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她可不是每天在天宮足不出戶的好神仙,她是一隻天性好動的妖。所以,這些年,她也偷偷去過很多地方,算得上見多識廣。
別人看沒看出來她不知道,反正她是看出來了,雖然陳亮努力裝成老江湖,可就一個抱拳禮,兩手上下的位置都錯了,那怪模怪樣的腔調,更像是在天橋打把勢賣大力丸的騙子。
「呃。」老六看著滿臉笑容的陳亮有點發愣。有話說是伸手不打笑臉人,這小子這麼上道,對他這麼恭敬,倒讓他找不到一個發作的理由了。
「小店今天開張。正要去請六爺,六爺卻自己大駕光臨了。來來來,快裡面坐,以後麻煩六爺的地方還多著呢……」陳亮演戲演足,熱情地拉著老六就要往裡面讓。
「慢著。」老六反手抓住陳亮的手:「不說開業我還忘了,就是為了你這開業我才來的。你小子先別跟爺套近乎。先說說,爺看中的鋪子怎麼你就把它盤下來了呢?」
「哎呦,這鋪子是您先看中的?我還真不知道。該打該打。」陳亮一臉狗腿式的笑容:「我要早知道是六爺您看中的,打死我也不敢跟您搶不是?我就是在這兒干時間長了,前老闆說要撂挑子,我不就是有點捨不得嘛。」
「是這麼回事?」老六狐疑地看著陳亮。陳亮他可不是今天才認識。要說這平時膽小怕事,不愛張揚的調酒師也敢故意跟他作對,的確是有些難以置信,可說他完全不知情?老六總覺得其中有哪個地方透著說不出的怪異。
「可不就是這麼回事。」陳亮的頭點得小雞啄米一樣。
「不是故意的就好,那我回去了。」老六鬆開陳亮的手,一臉迷茫地轉過身,向前走了兩步,突然清醒過來:「不對啊,不管你是不是故意的,現在這鋪子歸你了啊……」
「這鋪子的確是歸我了。」陳亮笑瞇瞇地:「六爺難道還想從我手裡硬搶過去嗎?」
「你雖然先盤了鋪子,但這鋪子是我先看中的,這樣吧,我也不搶你的,免得人家說我欺負你,給你一百萬,這鋪子,你再轉給我。」老六轉過身看著陳亮,覺得那小子臉上的笑容怎麼就越看越讓人心裡發毛。
「一百萬?」陳亮故意沉吟了一會:「我盤這鋪子,加上內部裝修和設備,可花了二百多萬呢……」
「那你什麼意思?」老六逼近了一步,一雙眼睛瞪得牛眼一樣,臉上的橫肉也都一顫一顫的抖動起來。一隻大胖手就要抓向陳亮的西裝領子。
「別抓,這西裝可貴。」陳亮往後退了一步,躲開老六那只髒兮兮的豬蹄子,用手拍著西裝領口,心疼地說:「君子動口不動手,有話好好說嘛。」
「屁君子。」老六向地上「呸」了一口:「有什麼好說的?要麼,你拿著一百萬走,要麼,六爺打著你走。」
「這可難辦了,這可怎麼辦呢?」陳亮在原地轉著圈圈,一邊朝著越來越多的圍觀群眾看去。果然,指望這些沒事看打架玩的人是沒用的。陳亮暗暗佩服自己的先見之明,要想辦成事,托兒是必須要有的。
「打……不打的是狗熊……」托兒之一在人群中喊。喊出來的話讓陳亮一陣暴汗。好像他當初說的不是這句話吧?怎麼到了他嘴裡全變了味兒了?
「打賭……比賽……誰贏了這地兒就是誰的……」好在還有敬業的托兒之二,要不然都依著托兒之一的話,一陣乒乒乓乓亂打起來,可就把陳亮的事都耽誤了。
「比賽……比賽……比賽……」一聲高過一聲的呼喚讓老六熱血沸騰,也讓陳亮的笑容越發銀劍起來。
國人隨大流的本事真不是蓋的。陳亮在心裡連連點頭,兩三個托兒就能搞出這麼大的聲勢,這筆錢,花的不冤枉。
「行,就打賭,就比賽。」老六臉紅脖子粗的轉身向圍觀群眾揮了揮手,揮手之間,很有幾分壯烈的味道。
「我說六爺?那咱賭什麼?賽什麼?」陳亮很不合時宜地插了句嘴,打斷了老六澎湃的激情:「要不?咱比調酒?」
「呃!」老六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死。什麼?比調酒?還比繡花不?要比這些東西,那還有他什麼事?
「不行,不能比那些唧唧歪歪娘娘們們的東西。」老六把胸膛拍得山響:「咱們都是大老爺兒們,要比,就比力氣,比功夫。」說完,老六還面向人群,很煽情地吼了一句:「大家說對不對啊?你們是想看比功夫還是想看那些娘兒們才喜歡的東西啊?」
「比功夫!」齊刷刷的喊聲把陳亮都嚇了一跳。
誰說老六莽撞,是個彪子來著?這貨,煽動別人情緒的本事還是很不錯的。還好陳亮早做好了萬全的準備。真要比調酒,莽漢老六肯定比不過專業調酒師陳亮,但就是比力氣比功夫,他還是沒有一點點兒的勝算。陳亮在心底得意地笑著。
「你看,大家的意見是一致的。男子漢,比就比點過癮的。」老六斜睨著陳亮,很有些居高臨下的氣勢:「我劃下道兒來,你要能接下,我扭頭就走,以後再也不來找你的麻煩,怎麼樣?」
「不行不行,這不公平。」陳亮的頭搖得撥浪鼓似的:「誰不知道六爺的力氣是棲霞區裡的這個。」陳亮晃著大拇指:「比力氣六爺您還是欺負我。要這麼著,六爺還是拿一百萬來,我走人得了。」
陳亮的這招以退為進讓老六很不爽。他正想在這麼多人面好好展示自己。陳亮這小子居然給他拖後腿?
「這麼著。」老六狠了狠心:「咱們比三場。第一場比掌碎磚頭,第二場比頭開鋼板,第三場咱就比調酒。三局兩勝,我要贏了,這鋪子歸我,你收拾東西滾蛋。你要贏了,六爺我滾蛋。」
「還是不公平。」陳亮心裡暗笑:「要是這麼比,那六爺輸了還得加上一個條件。你必須得給我這俱樂部,當上三年的免費保安。」
「行,一言為定。」老六答應的很痛快,心裡得意:「看陳亮這小子挺精明的樣子,沒想到是一草包。這三樣,我兩樣穩贏他,就算是我調酒輸了又能怎樣?既然是我穩贏的局,別說答應給他幹三年保安,就是把這命賭上,我也不會輸啊……」
門裡看熱鬧的真真,早已笑得捂著肚子蹲在那裡,靠著大門直「哎呦。」
她就沒見過陳亮這麼壞的。明明是想騙人家來給他當不花錢的保安,還弄的自己跟吃了多大虧似的。就老六提出來的這三條,哪一條陳亮都會贏,有她的幫助,陳亮就是想不贏都不行。
也真有那好事兒的,沒一會兒功夫就不知從哪兒弄來幾塊上面還長著青苔的破磚頭,還有幾條四指多寬的鋼板兒,往那地上一扔,「噹」的一聲脆響,讓陳亮的心跟著狂跳了一下。
「真真哎,騰蛇姑奶奶。您老人家可得hold住啊,千萬可別坑了我。」陳亮在心裡禱告著:「就這磚頭塊破鋼板的,要真讓我用手砍,用頭撞,我這神使,就成神屍了哈,您回到天上恐怕也不好交代吧……」
陳亮正在默默地禱告,老六那邊已經紮了個穩穩的馬步,兩手下壓,氣沉丹田,在那裡運起氣來。也就一分鐘的時間,老六抓起一塊磚頭,開聲吐氣:「呔」手起掌落,那塊磚頭應聲斷成兩半。
「好……好……」如雷的掌聲,叫好聲四起,把閉目禱告的陳亮嚇得打了個哆嗦。
陳亮定神再看向老六,那邊他已經拿起一塊鋼板,在手裡掂了掂,猛地向頭上砸去。
「哎呦我的媽哎。」陳亮忙把用兩隻手摀住眼睛,手指間還漏出一條縫,賊溜溜的眼睛從縫兒裡仔細往外看。這主兒,真是猛,就那頭,真比鋼板還硬,生生的把鋼板磕斷,斷了的鋼板直飛出去有一米遠。
「好,再來一個……」圍觀的群眾瘋狂了,叫好聲,口哨聲,四周亂成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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