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水來了,熱水來了,誰要熱水!」
火車車廂裡,一名服務員大聲的招呼著,然後推著一個小車子在過道裡行進著。
「這邊,這邊,我要熱水。」一個年輕士子模樣的人對那列車員招了招手。
那列車服務員推著小車走了過去,端起車上擺放好的一個暖瓶,給剛才招呼他的那位年輕人倒水,茶缸是那年輕人自己自帶的,純鋼製的,一般人根本買不到。若是有在北地軍中服役的人在此,一定會認得這是蒼狼軍才裝備的鋼製野外作戰用水壺,能足足裝上兩公升水。
「哎,小勇,來,喝水。有點熱,你小心點,別燙著。」那年輕人裝完水,卻是沒有馬上喝,而是把水壺先讓給了坐在他身邊上的另外一個年輕人。兩人此時都是普通士子打扮,一身的長衫,頭上戴著是大明士子常戴的那種綸巾。
「我不渴,你若是想喝,自己倒著喝吧。」
「小勇,還別說,你這水壺還真是能裝,剛才你沒看那列車員的臉,竟然很是驚訝。呵呵,這是個好東西,出門在外,倒是省事很多。」
「哎,恩政,你說說京師那些士子怎麼會是那個樣子。竟然合夥鬧事,公然跟朝廷作對。他們這膽子也真是大啊,難道皇上封鎮國公為護國主有什麼不對嗎。武人當政,這個借口也太勉強了吧。他們這是不滿朝廷給鎮國公太多權利。」
「哎。小勇。你這是剛來,你才在這火車站執勤幾天啊,你若是當值半年,你就知道了,這京師各處,根本就不怕亂說話。內閣諸臣工還有鎮國公魏大人都是默許了他們,咱們做錦衣衛的,現下只有刺探的權利,至於抓人,上頭沒讓抓。那就是不能亂抓。莫要想了,反正現下咱們已經不在京師了,咱們現下可是要想好了,到了南直隸那邊該做什麼。哎。說起來你這命倒是挺好的,剛到咱們這裡沒干幾天就能撈到南下的機會。呵呵,我可提前給你透個底,南邊可是有大把的機會陞遷,若是做好了,說不定就能在林大人手下當個科長什麼的,若是表現突出,那說不准以後可以到兩湖那邊自己立起一個攤子了。」
「你這傢伙,這陞官的**倒是強烈。」
「那是自然,李局長早就說過。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這話當初我在組織裡受訓的時候就聽過。你細細一琢磨,還真是這個理。你難道不想往上升,干咱們這一行,權利越大,可以做的事情便越多。雖然這些事情都屬於**之事,但是我喜歡這種陰謀的味道。呵呵,別忘了,咱們是什麼。」
「行了行了,小點聲吧。隔牆有耳。我先瞇搭一會兒,吃飯的時候再叫我。」
「沒事,這趟車人不多,你沒看咱們周圍座位都空著嗎,那是留給濟南那邊用的。行了。你睡吧,我先看書。」
這個被叫做小勇的。便是剛剛在京師錦衣衛裡干了十天的魏勇。此次南下,便是他第一次外出執行任務了。他並沒有多少睏意,而是對京師很多事情不太瞭解。在京師待得這十天,他還真是發現了很多和遼鎮不一樣的地方。當初魏剛領著人馬進駐京師的時候,他並沒有隨著自己的老爹進京,而是一直呆在遼鎮那邊的學堂裡讀書的。
按照魏剛的要求,遼鎮各處都是設置了學堂,現下普及的六年制的小學教育。遼鎮各處,只要是編戶在籍的,就要讓自家孩子在學堂裡讀書,而且是連女孩都要去學的。即便是給劃歸過來的女真人,現下也是如此要求。女真營裡的勇士,現下他們的後代基本上都是在魏剛開設的學堂裡讀書,有的作戰武勇的,子弟還要被特別關照,要到新建成的瀋陽城或是大連港那邊去讀書。
魏勇從小便在這學堂裡讀書長大,當然魏剛也是請了專門的武師還有軍中猛將教他搏擊和鍛體之術的。然後在他年滿十八歲的時候就按照遼鎮新制定好的兵役制度,和他的同班同學一同進入遼鎮軍營中當兵了。
他自小就是進行鍛煉,頭腦又是伶俐,在軍中自然是陞遷快上一些。後來又被送入到在蒙古高原四處活動的蒼狼軍中,跟著獨臂姜雷在蒙古草原上四處征戰,僅僅半年的功夫,他就迅速的成熟起來。因為作戰勇猛,累計戰功被升為尉官。他本來還想著繼續馳騁疆場,可是沒有想到,自家老爹一紙徵召令,竟然把他從戰場上拽了回來。
錦衣衛的工作他之前還是瞭解一些的,他也不是個沒腦子的,他老爹之前在辦公室裡跟他說的那番話他自然是明白。可是他實在是沒有想到,京師當中的士子們竟然是那個樣子。他也是讀過書的,遼鎮當中各處學校對學生們的教育都是要大家努力學習,報效華夏,然後就是報效大帥,跟著大帥開疆拓土。他當時在學堂當中是沒有人知道他是魏剛的兒子的,所以也沒有人另眼看他。可以說遼鎮學堂當中的思想教育充斥著一種大國沙文主義的思想,漢唐那些武人們,是學生們學習的榜樣。可是魏勇在京師火車站執勤這短短十天的工夫,卻讓他發現,這京師之中,士子們和遼鎮那邊竟然截然不同。他們講究的不是什麼報國還有開疆拓土,也不是什麼雄震歐洲,他們的眼界似乎只在這京師之中,更多的士子們沉醉在賞花弄月,再就是妄議朝政。一個個也不似遼鎮學生那般剛勇率直,反倒是有點娘娘腔的意味。他不知道馬上要去的江南又會是個什麼樣子。他心中已然對這些渾身充滿了酸腐氣息的士子們感到了厭煩。
至於他身邊坐著的這位,自然也是不知道他底細的。和他一樣,也是錦衣衛當中的一員。他在火車站執勤的時候,正好和這個叫王恩政的傢伙一組。此次南下,他們倆也是被分到了一起。
不過魏勇卻是不知道,他這十天看到的所謂士子,卻不是京師左近的士子,而是從南邊過來要參加秋試的。另外這次官員和士子們聯名上書的事情,更多的人都是那楊漣鼓動起來的。他們在京師當中為官多年,出來鼓動的時候,說的還都是官話,而且他們也都是一身道袍,和普通的士子倒是沒什麼兩樣。所以魏勇一時半會也是沒有分辨出來。
「呵呵,小勇啊,我看你也是睡不著。我若猜得不錯,你還是在想京師當中的那些士子吧。呵呵,我勸你啊,莫要多想。我聽你這口音,該是遼鎮那邊過來的吧。遼鎮過來的,大部分都是和你一個脾氣。看到這些士子的做派,都是有些看不慣。從眼神上就能看出來,充滿了鄙夷不屑。咱們局裡頭,這樣的人我看多了。小勇,這是咱倆分到一起了。我可告訴你,干咱們這行的,這首先要練的就是這張臉。心裡有什麼事,可不能都反映在這臉上,若是沒練好,以後可就麻煩了。這可是當初教官教給我的。小勇,別告訴我你沒經過這個訓練。」
「呵呵,想不到你這傢伙,察言觀色的本事倒是有。是,我是看不慣。我覺著這些人不配當讀書人。當初我在學堂讀史的時候,沒當讀到蒙元荼毒華夏的時候,就恨不得自己生在那個時代,重振華夏河山。趙宋為何如此軟弱,還不是自廢武功,生生的讓華夏陸沉。那些士大夫和文人們,到頭來什麼都幹不了。最後有骨氣的,就只能跟著趙家小皇帝跳海了。剩下的都是些軟骨頭。咱們大明這些士子們,怕是就是那些軟骨頭的後代吧。別的本事沒有,瞎吵吵能耐倒是不小。漢唐之風,卻是再也不復存在了。我說點不好聽的,他們眼中大概就只有他們自家的那點地方,別的,怕是他們都看不到。」
「呵呵,你這調調,倒真是和遼鎮那些過來的一個模樣。看來遼鎮各處,真是和大明其他之處不一樣啊。我打小就在京師長大,不過我爹爹也是在遼鎮當過一段兵的,後來跟著魏大人來到京師。雖然我沒有在遼鎮上過學,不過聽你這麼一說,以後我倒是真想去遼鎮那邊看看。遼鎮風氣,還真是開了大明的先河。不過眼下,咱們還是要做好這心裡準備。你在京師火車站看到的,那只是咱們大明文人的一點,或者說是冰山的一角。呵呵,這詞我還是和李局長說的呢。你等到了南京城,怕是要看到更多這樣的。你前些日子看到的那些文人,便都是南邊過來的。咱們京師左近,現下也是和你們遼鎮一樣,並不只學四書五經了,其他的算學歷史地理格物什麼的,也都是要學的。和那些南來的士子們,還是不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