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到了天津衛後,坐在萬斯文對面的老盧就下了車,按照他的說法,這次他是來天津衛做買賣的,京師暫時不去了。
萬斯文自打聽了老盧對於現下大明天下一些新鮮事物的介紹後,便對這老盧不似之前那般牴觸了。何況,人家也是舉人出身,在所謂的身份上一點也不比自己差,自己也是沒有什麼理由去看低人家。
不過眼下一看,人家估計是不會再和自己有什麼交集了。他自己此去京師後,還不知結果會是什麼樣呢。
拋開還在火車上發呆的萬斯文不談,老盧在天津站下車的時候,這天已經黑了下來。不過此時這車站裡頭卻是一點也不清淨,跟著他下火車的人也是不少。打從火車通到天津衛後,這車站裡外就沒有清淨的時候。
出了站台,老盧拎著自己的行李,打眼一看,就發現這車站外頭停了許多三輪車,這東西老盧也是不陌生,現下在膠州城、濟南府城和京師各處都是能看到。而且這個三輪車並非是牲口拉的,而是人在上面騎著,下邊有個踏板,這車據他所知,是遼鎮那邊的工廠生產出來的。
「老爺您坐車嗎,坐車坐我這輛吧,保準價錢便宜,您要去哪我都知道。」還不等老盧回過神來,在這車站外頭等客的三輪車伕就已經向他吆喝起來了。眼下雖然天黑了,但是這火車站外頭的廣場上卻是燈火通明,車站的工作人員早就把那些煤油燈給點著了。照著這四下裡都是通亮。
老盧一看這些車伕竟然穿著打扮都是差不多,有幾個竟然還穿著一樣的制服。他也沒去挑剔,就撿了一個離著他近的車子上去了,同時自己來把一個大皮箱子拎上去了。
「這位老爺。您做好了,咱們走嘍。」那車伕吆喝一聲,然後蹬起了踏板,車子緩緩地移動開來。老盧坐在這車子後座上,對這這車伕喊了一聲:「新街區坤寧大街十二號。」
「好勒您那。坤寧大街十二號。吆,這位老爺感情認識十二號的盧老爺?」
「呵呵,算是朋友吧。」老盧自然是不會把自己和那宅子主人的關係說出來,他三叔平素也是個低調的人。並不喜歡四處張揚。
「那敢情,盧老爺可是個好人啊,俺們這些騎三輪的,有時候路過他門前。管家總是會給上一口水喝,從來不在俺們面前擺架子。行了,您別著急,這一會兒功夫就到。」車伕說著開始騎的快起來。
老盧坐著的車座上還加了一個雨棚,白日裡可以遮風擋雨。甚至擋太陽。不過此時卻是沒有放開,秋天的夜晚,風一刮起來也是有些涼。馬路倒是平整,老盧坐在車上絲毫感覺不到顛簸。這裡和膠州灣那邊新建的那個城市一樣,道路很是寬闊。路面也是平整,都是用那瀝青鋪上的。雖是夜間。但是這路邊上的路燈卻是點著的,讓走路的人絲毫不覺著難受。車子出了火車站後,車站附近的喧鬧聲逐漸遠去,不過老盧仍舊能夠看到這大馬路兩邊上的一些店舖仍舊在營業,絲毫沒有打烊的意思。
對於天津衛的變化,他還是很有感觸的。打從這火車站建好後,他就時不時的要往這邊跑,除了跟他那位本家三叔聯絡外,其他的自然都是買賣上的事情了。對於這新建街區的變化,他可以說是個見證人。
坤寧大街實際上是直通過車站的幾條大街之一。雖然不是那最主要的朱雀大街,但是這邊更多的都住的是新近發財的商販,當然也有天津衛本地的富戶,再就是縉紳勳貴。按說那些縉紳勳貴還有官老爺們那是沒有多少膽量住到這城外新建好的街區裡的,畢竟,這裡可是沒有城牆護著他們,越是有錢人,那就越是怕死怕事,若是一旦趕上什麼民變,那自家不是要跟著倒霉。可是一件事情發生後,讓這些官老爺還有縉紳們知道了,這民變以後在這天津衛大概就沒有什麼機會發生了。因為天津衛清軍廳還有當地錦衣衛的番子不知道得了什麼命令,但凡是在這天津衛左近發現不法人員,那就立馬抓了送上船流放,這是朝廷新近頒布的律法。最開始觸犯這條的是天津衛左近那些地皮無賴,結果沒有一個能倖免,都是被人抓走了。再然後只要是欺男霸女、觸犯刑律的,都是這流放發配。就連一些勳貴家的奴僕還有工資少爺什麼的都是沒能逃的了。有些縉紳和官員還想提自家子侄走走這關係,可是清軍庭和錦衣衛那邊卻是一點也不鬆口,還是後來有人去了京師,找到了更大的門路,才算是用交銀子當罰金這法子給糊弄過去了。不過那家拿銀子贖人的,自然這銀子是沒有少花了。打那之後,天津衛的人都知道了這規矩,也都老老實實的按照這新的律法來做。便是那些勳貴子弟,也都是不再敢觸錦衣衛和清軍廳的霉頭了。再到後來,這街面上竟然沒有閒漢了,過去天津衛那長時間形成的地痞流氓什麼的,現下竟然是一股腦的都沒有了。後來有人才從京師的變化中知道,鬧了半天京師早就開始這樣做了。
沒有偷盜小偷,沒有鬧事的地皮,這所謂的治安自然是好起來。現下就是各處做買賣的商販都是嚴格按照朝廷衙門頒布的律法來行事,沒有人敢欺行霸市,也沒有人敢做什麼敲詐勒索的事情。要知道這事一旦讓錦衣衛的人知道,那到時候就是要把當事人送到火車上的。
過了能有十分鐘,這三輪車就把老盧送到了這坤寧街十二號。老盧一看那扇大鐵門他就知道到地方了。車停穩後,他下了車,剛想問多少錢,那頭那車伕倒是先開了口:「老爺,一角錢,不多不少,俺經常跑這趟街,從火車站到這裡都是這個價,俺做買賣那可是童叟無欺的。」
「這是兩角,多的給你當賞錢了!」老盧摸出一個兩角的硬幣,隨手扔了過去,那車伕一下子就接到手裡了,完後還作揖。「那太謝謝老爺了,老爺慢走。」
下了車,老盧就到那鐵門眼前搖鈴,這便是門鈴了,畢竟,現下天都黑了,他三叔這宅子的大門早就關上了。
老盧到天津衛找他三叔,自然不再是走親戚這麼簡單的事情了,而是他要讓他三叔幫著他買船。天津衛現下的船廠已然開始對私人開放了,這消息還是他三叔跟他說的呢。這個機會要是不抓住,那以後那些大買賣那就徹底離他遠去了。誰都知道,這個時候,做這海上貿易那是最賺錢的,造船廠竟然可以為私人造船了,這簡直就是天上掉餡餅的事情。以往大明各處海商買船的話,那都是要跟朝廷的船廠商議的,船廠裡管事太監那邊的孝敬那是不能少的,而且還不敢保最後這船出來後會是個什麼樣子。且江南各處大明固有船廠,造的都是福船樣式,跟番人的大船比起來,那還是差太多。現下大家都是習慣了那軟帆了,哪裡還有人願意操控這硬帆的福船。
不一會兒,老管家過來就給老盧開了門,然後老盧就進了這宅邸。他三叔聽到他來了,還是很熱情的讓家裡的廚子又重新去備了一桌子酒宴,那意思是要讓他先吃飽喝足再說的。